第一百二十章 動之以情(2)

第一百二十章 動之以情(2)

他輕輕展開畫卷,那宣紙上略顯青雉的觸筆,他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他們很小的時候一起畫的一幅鴻鵠山水志,並且在這幅畫的右上方還有一句簡短的題詩。

「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這一句簡潔明了的題詩,卻恰恰對應了那畫上的一雙栩栩如生、正展翅高飛的鴻鵠。

那時他們只是小小的年紀,便已經開始展望這遠大的鴻鵠之志,現在想來,倒也是分外率性真摯。

等到蘇景陽完全展開畫卷的時候,從裡頭突然掉出了一張捲起的字條,而在這字條上赫然寫著「稚年之志,願君莫忘」。

或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了……又或許是人心長大,漸漸生變了……最初的理想,還遠遠沒有靠近實現的邊緣,就好像已經被歲月埋沒的不見蹤影。

可是那時的初心,他又何曾真的有一刻遺忘。

近來華陽宮一再明言主子身體不適,再加上太子一案,天玄府這邊已經逐漸有了定論,皇帝心下又是煩愁時,於是斟酌再三之下,決定暫時不去巡幸華陽宮,下了朝就這麼百無聊賴地帶著幾名隨侍,在御花園裡靜靜地閑走。

走著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這心頭的煩愁還沒有消散,又突然多了一種沉悶,凝聚在心間久久不能釋去。

「陛下,您今晚是要回熙陽殿安置嗎?」

一向察言觀色的李正跟在皇帝的身後,自然已經察覺到皇帝走累了,想找個落腳的地方了。不過他也沒有那麼笨,自己肯定不能明著說要去哪位娘娘宮裡,於是就變著法來問皇帝自己的意思,他也能早早預備著。

皇帝沒有答他的話,只是提快了步子,朝著亭子里走去,這會兒才坐了下來。

皇后的華陽宮不能去,德妃的玉凝宮雖然舒適,但是德妃此人又向來冷淡,蕭妃倒是慣來恬靜柔和,只是也連著寵了這麼些日子了,難免有些膩歪,可是數來數去,這後宮即使有三千佳麗,可是真正的貼心人也沒有幾個,所以不免就想起了蘭貴妃。

榮王此次剿匪回京,也一直算是乖巧懂事,沒那麼惹他煩心了,想著之前冷落了蘭氏,也是源於對榮王的疑心,如今既然釋了,也該是去看看貴妃了。

「李正,貴妃近來如何?」

李正顯然已經知曉皇帝的心思,不過綺雲宮那位主子近來可就沒有這侍駕的福分了,貴妃的總管太監一早就來報了主子風寒入侵,有些身體不適,只是他見皇上近來有些不暢快,也就沒有多提這些糟心事。

「陛下,貴妃娘娘近來風寒入侵,身體有恙,恐怕暫時不能接駕了。」

皇帝眉目一動,眯了眯眼睛,疑聲道:「貴妃病了?朕怎麼不知道?」

李正的額角不禁冒出些冷汗來,皇帝此言顯然已經有了些問責的意思。

「這……陛下最近忙於朝務,所以……」

皇帝擺了擺手,便站起身,沉聲道:「罷了!李正,你速去備駕,朕要去瞧瞧貴妃。」

李正想著可能也是因為榮王此次剿匪有功,致令聖心迴轉,看來蘭貴妃復寵也是遲早的事情了,於是匆匆應了聲,吩咐人趕緊去準備御輦。

無論是熙陽殿,還是御花園,綺雲宮都靠的比較近,所以皇帝一上御輦,還沒晃多久,就見到綺雲宮的宮牆了。

綺雲宮的主人雖然失寵了那麼些日子,但是宮裡宮外仍是一片富麗的景象,老遠便能聞見這從宮院里傳出的花香氣息了。

皇帝聞著這氣息,一下就念起舊情,心中澎湃,連通傳都免了,自己就直直地往裡頭沖了。

綺雲宮的內殿里,蘭貴妃靠在床榻上,正被宮女們侍候著服藥,雖是病體纏綿,一副虛弱蒼白之相,但卻另有一番令人心動不已的嬌美,縱是皇帝這把年紀,也難免有些把持不住。

蘭貴妃瞧見皇帝駕臨,匆匆起身預備行禮,皇帝微一擺手,便上前扶著她,溫柔道:「貴妃不用起身了,快快躺下。」

「臣妾謝皇上恩典。」蘭貴妃這才收了禮,躺回了榻上。

皇帝將她的手反握在手心裡,寵溺地道:「貴妃啊,朕今日才聽聞你病了,竟沒想到你看起來這麼虛弱了,怎麼不早點來告訴朕呢?」

蘭貴妃抓住了這大好機會,自然要使勁兒賣乖,一舉挽回皇上的聖心,於是眉目一低,輕柔道:「陛下日理萬機,已經如此操勞了,臣妾這不過是小小傷寒,怎麼還敢去驚動陛下?」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你啊,還是你懂得體貼朕,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懂事,朕也就沒這麼多糟心事了。」

皇帝瞧著她如此清麗的模樣,竟忍不住想攬她入懷,可是卻被她輕輕婉拒了。

「臣妾風寒入侵,若染了聖體,那便是莫大的罪過了,陛下今日還是不要歇在臣妾這兒了,不如去皇後娘娘……或是蕭妃妹妹的宮中吧。」

「你就好好養身體,朕明日再來看你,至於今夜……朕就宿在熙陽殿了,你早點休息。」皇帝側頭一笑,收回了手,然後又喊道,「李正!擺駕回宮!」

蘭貴妃目送聖駕離開,心中卻不禁得意起來,論起爭寵的手段,無論是一向久病卧床的皇后,還是素來體弱無寵的蕭妃,都不可能是她的對手,畢竟她寵冠後宮這麼多年,對於聖心的把握還是很得心應手的。

聽風閣今夜的坐席都被高武侯府的小侯爺給包了,一向座無空席的聽風閣,今夜卻只剩在二樓雅座,寥寥可數的三個身影,在飲著那些涼了又熱、熱了又涼的老冬酒。

時近凌晨,閣中雖歌舞不停,但只是三人對酌未免讓人感覺有些落寞和冷清,因為他們要等的那個人,至今也還沒有出現。

寇承武也算是盡了最後一份心力了,那幅幼年雙手同畫的鴻鵠山水志,最終也喚不醒一顆被仇恨充斥的冰心,說什麼「稚年之志」,到底也只是那時的童言無忌罷了。

也許是飲了過多的酒,寇承武感覺有些內急,於是匆匆起身想去下樓解手,卻一下就被那地上傳來的腳步聲所驚。

這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對他而言,既感覺熟悉,又感覺陌生。

突然,那輕微的腳步聲像是凝在了空氣中,諾大的聽風閣又恢復了深夜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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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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