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擲千金
寒翊雲這一問,蘇景陽卻不由怔了,想不到大哥竟然會對妙音姑娘如此好奇,真是怪了。
「三年前到的京城,大哥怎麼突然有此一問?」
不僅蘇景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蕭濯與寇承武二人也是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面對三人灼熱且期待的目光,寒翊雲只是淡笑一聲,「三年前我在青雲齋下,曾有幸聽過此曲。」
蘇景陽不由為之一驚。
「據我所知,此曲音色極佳,其間婉轉多變,全曲只有妙音姑娘一人會彈,難道她竟然來自青雲齋嗎?」
妙音姑娘三年前初入京城,在古江南門前一曲成名,成為眾人追捧的長臨第一琴師。
她素來都以輕紗裹面,沒有人見過她的容貌,唯一可以識得的,就是她素日愛穿的那一身紫色長裙,還有身上帶著的各種花草之香。
寒翊雲仔細回想當日,除了這一陣裊裊襲來的空靈琴音,確實還伴有一絲淺淡的花草清香。
蘇景陽尋著記憶,他對妙音姑娘的最初印象,確實只停留在三年前在古江南門前的那一曲,在青雲齋時並無半點記憶。
「大哥,我在青雲齋這麼多年,期間也常常會與學友們一起下山玩樂,但卻從未見過她,可能她當時只是湊巧路過吧。」
一曲終了,簾中人正要下場暫憩之時,卻突然被上席里的一位年輕公子叫住。
「妙音姑娘且慢,在下願出一千金,只求一睹姑娘芳容。」
此言一出,席內一片嘩然。
然而簾中人並未有一絲的動心和遲疑,抬手便吩咐侍女給他送去了一碗苦茶。
蘇景陽不禁輕笑出聲,「這古江南的千金榜上,從此又多一人,承武,你可識得,剛剛那位願出一千金的公子,正是神勢侯府的世子,趙德睿。」
寇承武聽他這麼一說,這才立時抬眼,往那邊仔細看了看,隨著微風吹起,白紗盪起,那張熟悉的臉,隨即映入他的眼帘。
這上席里坐的,還真的是神勢侯府的世子趙德睿。
寒翊雲側過頭,不禁疑問道:「何為千金榜?」
另外三人一同而笑,相互看了一眼,蕭濯便開始解釋。
「大哥初來長臨,可能還不懂這古江南里的規矩,就由小弟來為大哥解惑。千金榜是古江南老闆琴姬所設,它的規矩很簡單,若有人看中了這裡的哪位琴師,便可一擲千金,向她求親。若得琴師自願,那麼這一千金,一半歸琴姬所有,另一半則歸被求親的琴師所有,成功求親者不會被記入千金榜。但若被拒絕,則由琴師本人招呼一碗苦茶,記入千金榜內公示天下,並且在三年之內,都不能再來古江南里求親。所以一般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是朝廷大員,雖想抱得美人歸,但也都是斟酌再三、慎之又慎,否則名字一旦登入這千金榜內,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求親失敗,這臉可就丟大了。」
開設這個千金榜,古江南的老闆琴姬也算是煞費苦心,一則是為了琴師們的前程,希望她們能嫁個願意為其一擲千金的如意郎君,二則也是為了琴坊的經營大計著想,避免再發生像十五年前琴師與人私定終身,說走便走的事情。
當年溫若喬的離開,直接讓素有「天下第一琴坊」之稱的古江南消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所以琴姬自然不會容許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寇承武不禁失聲大笑,「趙德睿果然勇氣可嘉,這要是換了別的琴師,也就可能答應了,但他竟不知深淺,向妙音姑娘求親,這不明擺著想丟臉嗎?」
要知道名字一旦登入了這古江南的千金榜,那便一世都抹不掉,最終成為世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蘇景陽不由也低聲一笑,「也許,他是想要學學他的父親。當年神勢侯爺與古江南第一美人溫若喬的結合,不也一時被傳為佳話。」
他們聊得正火熱之時,上席內有一快影飛速掠過,一把精巧的飛刀被一神秘人暗暗發向妙音姑娘所在之處。
未及反應,寒翊雲立刻運起內力聚於掌內發出,一瞬就改變了飛刀的方向,隨後他又看向上席,一陣室風輕輕將白紗吹起,而裡面的人正用極為鋒銳的眼神看著他,就像是在說「活得不耐煩了,竟敢擾了本大爺的好事」。
蘇景陽坐在一旁,並未察覺到那把小小的精製飛刀,但是似乎看見寒翊雲剛剛運了掌力,朝著琴亭的方向發去,心下覺得十分疑惑,便問了一句:「大哥,怎麼了?」
寒翊雲迅速收回手掌,淡淡道:「沒什麼,只是有人還不死心,眼見千金無法解開美人的面紗,就想在暗地裡,使些小手段。」
蘇景陽看向那邊上席,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搖頭一嘆,「趙德睿此人素來如此,被封為神勢侯府的世子多年,早已深諳爭權奪利之道,一向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與他那坦坦蕩蕩的父親截然不同。」
寇承武似乎也不太喜歡這位出自趙府的世子,於是鼻子輕輕一哼,「神勢侯爺當年與我父親一起率領王師鐵騎,攻破南朝皇宮,輔佐皇上成就大業,以神速之風、氣勢恢宏而著稱四海,成為一代名將,坦蕩一生,不想竟會生出一個兩面三刀的兒子。」
蕭濯不以為然,沉聲說道:「我倒聽說神勢侯爺是挺喜歡這趙二公子,否則他既非長子,又怎麼會在未及弱冠之年便被直接封為世子。要知道,當今的太子殿下乃皇后嫡子,他不也是在及冠之後才入主東宮的嗎?」
蘇景陽聽完他的這席話,有些驚訝,「真沒想到四弟雖是布衣,但對朝堂上的事卻很清楚。其實早年皇上並不想立永熠為太子,在皇上心中屬意的,一直都是生母為蘭貴妃的榮親王,只是前南之禍在前,朝堂輿論在後,皇上是為保太平,才不得已立的。」
蕭濯滿不在乎的一笑。
「其實我根本無心聽這些是非,只是常常去聽風閣里走動,自然也經常遇到這些官場子弟,他們說得多了,也就不免稍留意了些。」
他說的話很隨意,可是寒翊雲卻不這麼認為,蕭濯若真是如他自己所言,無心朝堂是非,他的話里就不會帶有這麼多的主觀推測。
不過寒翊雲的思慮,很快就被一名古江南侍女送來的一碗茶給打斷了。
「公子,此為蓮花茶,是我家妙音姑娘親手烹的,以謝公子施掌相助之恩。」
寒翊雲禮儀恭謹地接過茶碗,輕輕將茶蓋揭起,一朵小小的白蓮花浮在了茶水上,清新的茶香也隨即流了出來,他不禁輕輕抿下一口,果然清冽可口。
「舉手之勞,承蒙妙音姑娘賜茶,有勞姑娘替在下說聲感謝。」
侍女微笑還了禮,隨即退下,另外三人則都用奇異的眼神看向他。
方才寒翊雲所運的掌力極輕,若非常年習武之人,只怕很難發現這道掌力,更何況還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可是由此看來,妙音姑娘不僅發現了這道微乎其微的掌力,還知道是由他所發出的,看來這位姑娘的武功也不低。
蘇景陽不由調侃道:「真是奇怪,妙音姑娘竟然會為大哥親自烹茶,我在古江南里待的時日也算長了,卻還是第一次見。」
蕭濯也不禁驚聲一笑,「看來妙音姑娘是對大哥另眼相看了,不如大哥也來學學這位趙家二公子,一擲千金求親,大哥可是一盟之主,又是一表人才、武功高強,必定能夠得到妙音姑娘的垂青。」
被兩人這麼一說,寒翊雲才覺得有些奇怪,不過玩笑歸玩笑,還是不能輕易當了真。
突然,內席各座里響起了一陣非常劇烈的掌聲,等到他們完全反應過來,才發現那些人竟然是在朝他們鼓掌。
原來,這一碗蓮花清茶,還有其他的用意。
在古江南里,這條老規矩雖然已存在了十數年,但卻從未有人去觸碰過,以致於很多人都遺忘了,直到古江南的老闆琴姬親自走出來宣布這件事,眾人才得以想起了這個從未起用過的老規矩。
古江南的蓮花茶一旦由琴師獻出,那麼飲茶的客人就可以向獻茶的琴師提出一個要求,這個要求哪怕是春宵一刻,獻茶的琴師也不能拒絕,古往琴師都不願冒這種風險,所以這碗蓮花茶從未被獻出過,直到今日竟由妙音姑娘親自獻出,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蕭濯見到這番情形,卻是大笑道:「大哥,看來我料得不錯,妙音姑娘的確是看上你了。」
寒翊雲此時卻發出一絲著實耐人尋味的笑聲,「有意思。」
此時琴亭中,一名身著素白衣衫的侍女大聲喊道:「東角席座的公子既然已經飲下了這碗茶,那便可以提出您的要求了。」
上席里,趙德睿氣急敗壞地將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然後帶著多名侍從憤憤離去,臨走時還是一副誓死再也不來古江南的樣子。
當眾人或期待、或悔嘆時,寒翊雲已經挺起身,緩緩走出席座,淡笑道:「就請妙音姑娘再為大家獻上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