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往事迷離

第七十六章 往事迷離

肅王握緊了手上的長枝,以枝作劍便騰身攻了過去。

這一道正面迎來的凌厲劍氣,如有掀波逐浪般的強勁,這股內力非多年修鍊而不可得。

寒翊雲運氣行力間,已做矯健翻身,用手中長枝生生一擋,以深厚內力化解了這直面劈來的一劍。

肅王依如雷霆之勢進攻,不過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經交手了十數招。

寒翊雲雖然行劍抵擋,但是因其刻意隱藏招式,已經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待到肅王激起劍力,奇招一出,眼看寒翊雲就要落敗。

此時寒翊雲突如旋身勁轉,枝身瞬間遊刃有餘,強穿劍風而過,一下便破了肅王新出的劍招,拉回了本來必敗無疑的戰局。

肅王微怔,劍招悄然而止,寒翊雲運力急收剛剛放出的劍招,只差毫釐,這發出的長枝便隨劍力刺在了肅王的胸口上。

肅王不禁失神問道:「你是誰?」

寒翊雲驚怔,果然瞞不住了嗎?

良久過後,他剛想開口,卻突然驚覺後方屋頂有人。

將軍府的守衛一向森嚴,只是今日二人一戰太過奪目,使得龍奇也未有警覺,一心沉迷於他們的比試,竟也忽略了這個在屋樑上觀察已久的神秘人。

肅王似乎發現那人正準備逃跑,電光石火之間,他從袖間發出一枚暗鏢,那人隨即從屋頂倒了下來,落在了屋前的草叢裡。

龍奇立即吩咐所有人加強警備,然後趕忙飛步湊上前,察看剛剛落入草叢裡的那個神秘人。

此人身著一襲白衣,臉上也蒙著一條白巾,瞧著他身上穿著之物所用的衣料,竟頗為與那江夏進貢的玉銀絲相像。

玉銀絲產量稀少,極為珍貴,作為皇廷專用,除了皇上最寵愛的妃嬪、皇子和公主有機會享用以外,便只有皇上親重的暗衛才有。

寒翊雲與肅王也跟著走上前察看,似乎也發現了這個人身上所著衣物用料不凡,看來這個人十有八九是從宮裡出來的,而且極有可能是皇上派來的人。

肅王不由譏笑一聲,冷冷道:「這麼多年過去了,疑心還是這麼重。」

寒翊雲的臉色有些難看,皇庭暗衛出手,只怕他暴露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大了。

肅王似乎瞧見他神色間的異常,便側頭寬慰道:「你放心,皇帝不過是懷疑我罷了,與你並無關係。」

他突然抿起嘴唇,低頭不語。

縱使如此,這皇廷暗衛死於將軍府內,他就算是百口也難辨。

肅王見他遲遲未語,便又無畏道:「至於其他的,你也完全不用擔心,本王自會向皇上道清始末。」

寒翊雲在恍惚間運氣調息。

方才一戰,他著實已經竭盡了全力,卻始終占不到上風,最終雖然算是落個平手,但是肅王絕對還有留手,並沒有出盡全力,可見肅王的功力之深,並非一朝一夕可成。

「王爺,下官冒犯了。」

肅王微微仰起頭,豪爽一笑道:「本王的確是很久沒有打得這麼酣暢淋漓了,可你似乎還沒有回答本王的問題。」

寒翊雲輕聲一笑,「王爺若真有興趣,不妨與下官入室一談。」

這話剛說完,他又對龍奇揮了揮手,「吩咐下去,加強巡守,然後請雲嬸備茶,送到我的房間。」

龍奇應聲后,立馬小步跑去廚房囑咐。

白日的主卧,焚了冷香閣新送至將軍府的精鍊沉香,香氣縹緲多變,算是怡心怡情。

寒翊雲雙手奉上茶水,肅王略微盡禮,抿下一口,視線便牢牢盯住他,問道:「現在可以說了?」

他淺淺一笑道:「上行挑劍,飄忽不定,旋身劈刃,如游九虛。」

肅王仔細打量著他,前兩句當年他曾聽薛賢弟說起過,這是薛家劍的口訣,只是這后兩句,他卻從未聽過。

「薛家劍?只是這后兩句……似乎……」

寒翊雲清眸如水,柔聲道:「后兩句,是母親教給我的。當年父親與母親,曾創雙修劍法,將二人長短相融相補,所以王爺對后兩句,可能有些陌生。」

肅王定神凝視著他,看了許久過後,才大為欣喜道:「你果然是……」

「王爺,下官入仕前只是一介江湖草莽,與京城確無半點關係。」寒翊雲眸色漸深,謙卑地垂下頭來,雙手拱禮接著道,「這一點,還望王爺成全。」

寒翊雲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點上,肅王又豈會不明,只是他的心裡終是疼惜,為了這件案子,他已有十四年不踏足皇城,不探廟堂之事,只因早已對這個皇帝死心。

而今日,他卻意外得知薛賢弟還有子嗣在世,歡喜之餘,卻又百感交集。

當年為了避嫌,他甚至都沒有機會與薛賢弟告別,便由一紙詔書,退隱京郊。

北郊與兵德侯府雖不過幾里之遙,但始終猶如咫尺天涯,不得相見。

直到所謂的北海叛案爆發,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先是至御前上書求情,而後又親身趕赴北海,調查真相,豈料途中驚變,待他趕至之時,已是再無挽回之地。

「將軍依然是將軍,今日之事,絕無第三人可知,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有肅王的這句話,寒翊雲這才松下一口氣,但又隱隱覺得當年之事,似乎肅王是一個知情之人。

於是他定了定神,問向肅王道:「王爺,恕我冒昧,當年之事,不知您可清楚其中的原委?」

冷香閣獨家的焚香、鎖香之藝果然高超,屋內這香已經焚了足足半日,這香氣卻依然經久不散,甚而越來越濃郁,寒翊雲也有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接近真相。

肅王微微抬起頭,眸色深邃如夜,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那也是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無能為力的心酸。

知曉當年真相的人並不多,除了真正的始作俑者,以及背後推波助瀾的幫凶,估計也只剩下肅王一人了。

肅王當年赴北途中,便驚聞北海巨變,等他趕至的時候,當年的兵德軍副將寧千毅已經率領一部分兵力降於皇使,而主帥營帳里的其他人,包括主帥薛震在內,全部都已暴斃而亡。

主帥雖死,但仍有大部分兵德軍將士傲氣不枯,誓要為主帥伸冤,卻遭到神勢侯趙凌嘯所率領的大軍伏擊。

兵德軍沒了主帥,也沒有了各大副將,就如同沒有了靈魂,軍力一時疏散難聚,最終全軍覆沒,鮮有生還。

寒翊雲此時已噤不住哽咽之聲,從眶中滑落的淚水如凝珠般渾潤,仿若這一點一滴,皆是來源於心頭之血。

「王爺,你可知那封由軍中送出的偽告密信,究竟是出自誰之手?」

肅王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那三個字:「寧、千、毅。」

對於寒翊雲來說,這三個字早就被他爛熟於心,其實他並非不知道答案,但如今親耳所聽,依然憤恨難平。

密信,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藏在帝王心裡的猜疑與嫉妒,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肅王不禁自嘲道:「曾經年少輕狂,以為一切都可以掌握在自己手裡,可我雖有親王之尊,卻只不過是個虛銜,想要讓有罪之人俯首正法,卻也有心而無力。」

剛說完這番話,肅王便垂目低嘆一聲,將杯中清茶如烈酒般一飲而盡。

寒翊雲從昨夜初見這位王爺開始,印象便一直停留在那般神采奕奕的模樣,可自談起此事後,他的眼裡,便只有寸寸哀光,言辭間也只剩痛惜和怨恨。

其實以肅王的武功,想要讓這些罪人悄無聲息的斃命又有何難,可若這些人就這麼簡單的死了,世人便永遠不會知道真相,薛震也依然還是犯上謀逆的亂臣賊子。

寒翊雲不由地凝視著他,肅王年近六十,細看之下,不僅這雙鬢間生起了銀絲,他的臉上也起了無數歲月的紋痕。

像他這等年紀也仍是要為北海叛案平反,更是不惜一切代價,甚至起了弒君的心思,哪怕要背上這千古罵名。

這份從未有過半點質疑的信任,這份沉甸甸的兄弟情義,令他心中不由微微一酸,縷縷敬意肅然而起。

可是……他必須要阻止肅王起兵逼宮。

肅王起兵的最終目的,雖然只是為當年北海叛案平反,但是這在天下人的眼裡,卻不會這麼覺得。

就像當年北海叛案一樣,天下人只認為是兵德侯居功自傲,起兵造反,只為謀取私利而已。

「王爺,即便如此,您也不該走那最不該走的一步。」寒翊雲默默哀嘆一聲,微微閉著雙目,似乎心裡有些不忍。

肅王瞳孔微斂,神情微微有些驚色。

這抹驚色,雖然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但是寒翊雲還是從中讀到了一絲驚懼。

只是這絲微乎其微的驚懼,卻並不是來源於他對這塵世的眷戀。

「你以為,當年我要活下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

肅王的話如輕飄飄的風,一直吹到了他的心底,卻又突如捲起一波巨浪,攪得他的內心起伏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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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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