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女人們的狂歡盛宴
第十二章女人們的狂歡盛宴
公元707年,因為七月初有太子李重俊謀逆之事,為求個吉利,所以改元為景龍.這一年既是神龍末年,亦是景龍元年。
景龍政變不過月余,死了丈夫的安樂就正式改尚給亡夫堂弟武延秀。雖然不是初婚,可這次的婚禮規模卻遠勝於上一次。
十里紅妝,香車徐徐。隨侍的宮人執著花籃,香花飄墜,直如鮮女散花,所過之處,儘是繚繞不去的濃香。車中所載奇珍異寶無數,招搖過市,贊聲無數……
「怎可輸於一老嫗」安樂洋洋自得,顯然對之前張氏母阿武出嫁時的奢華仍耿耿於懷。於豪宴中歡歌笑語,全不見半分哀色。出席婚宴的眾人也不覺有什麼奇怪的,雖說安樂與武延秀之前行事也頗為隱密,可暗地裡知道這樁艷情的人大有人在。何況現在這種時候,又有誰敢當著安樂面前說什麼呢?就是有些衛道士**要上前駁斥,早有侍從直接叉了下去,一通暴打后連人影都找不見了……
原本一直活躍在朝堂之上的武三思魂歸西后,宗楚客、紀處納等人就成了他的接替人。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談,威風無限,可誰都知道,這些人根本就是韋氏的傀儡,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等同於韋氏的意思。
李重俊的當眾喝斥與反擊,對韋氏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反倒使她在御座左側隔帳后那張寶座越發的安穩。任是誰,都曉得韋后是想要效仿武則天重現二聖臨朝之勢。可是卻再沒有人敢於再象之前桓顏範一樣直接奏「牝難司晨,有害無益,請皇后居於中宮,勿言政事」了。
哪怕是自言鐵骨錚錚的諫官,也懼了直諫的後果。君難道不知桓顏範如今安在?前太子如今又是什麼下場?滿朝文武,盡皆禁言。有醒事的,把眼睛盯在安國相王府與鎮國太平公主府上,且看這二位手掌重權的皇親做何打算。只可惜,不論是相王府還是公主府,都是風平浪靜,低調至極,彷彿是已經默認了韋氏的所作所為一般。
至此,韋氏一黨權傾朝野,囂張到什麼人、什麼事都不再放在眼中。
景龍年間,是女人們的天堂。毫不掩飾的**,奢侈的生活,香艷的情?色,鮮活的渴求,讓這些生活在大唐最頂端的一眾女人煥發著別樣的風情。彷彿,在這一刻,將所有的男人都踩於腳下。縱聲情?色,盡情享樂,奢華之風,yin靡之態,令人咋舌。
就在安樂大婚之日,長寧公主就當街強搶了一個落單而行的美貌書生。那書生的家長憤而告上長安縣,那縣令竟然直斥:「真是不知好歹,公主年輕貌美,身份尊貴,家財萬貫,再怎麼算都是你們佔了便宜多少人想著法子想做公主的面首呢?偏你們這般紆腐不堪,令人可惱……」竟直接招呼左右將那苦主叉了出去。
這苦主卻是不知,此時的長安縣並不是朝中正式封的官員,而是數日前才走馬上任的「斜封官」。
這所謂的「斜封官」,自神龍年間就已經開始,到了景龍年間就更是大行其道。乃是指未經吏部,而直接出任的官員。這一類官員,多半都是走了安樂等諸公主又或是上官昭容的門路,直接繳了相應的錢財就直接上任。甚至其中不少人都是街頭廝混的潑皮無賴,或是屠夫奴婢之類賤籍之人。只因使得出銀錢就成了一任官員,哪裡還會去開罪於公主呢?
雖然事情鬧得大了,可最後到底還是不了了之。聽說那被搶的書生鬧了幾日後也便順從了長寧,後來得了個外放的小官遠遠地離了長安去做官了。
這一樁荒唐事,在長安城中,很是風行一時。雖然坊間多有嘲諷,可對長寧以及諸貴婦們來產,這不過是生活情趣。哪管旁人如何說去,眾貴婦該怎樣生活就怎樣生活。
甚至於,在此事之後,長安街市上,不知怎麼的,多了許多衣帶熏香的年輕後生滿街游晃。遠遠見得華車招搖而至,便有意無意地眼波流轉,頗有**之意。一時之間,惹得城中貴婦紛紛游治於街,笑看此等奇景。哪管有衛道士大嘆:世風日下。
斂財有道,安樂手捏著大把有實缺的官位和虛名的爵位在手,坐擁金山,享樂無度。可哪怕生活再奢侈,總覺意猶未盡,所以忙過了婚禮,就日日纏著李顯立她為皇太女:「阿爺從前因俊奴駁了我的請求,現在那賤奴死都死了,難道還不應了我嗎?」
李顯被她攬著脖子撒嬌發嗲地搖晃著,只得笑著應道:「我兒莫急,待你阿母做了女皇帝再立你為皇太女也不遲啊」
他原本不過是笑語,卻不曾留意到坐在一旁笑看著他們兩父女說笑的韋后斂眉淺笑,眼中儘是掩不住的野心與渴求。
上官婉兒遠遠望見,執著筆的手輕輕一顫,便立刻不言不語地垂下頭去,飛快地在那一副已經快成了的「蘭石圖」剛剛滴落的墨點上加上幾筆,另加了一枝墨蘭。
求不到皇太女之位,安樂氣恨不已:「阿爺根本是敷衍我照你這樣說,那還不快快禪位於阿母,讓她做了好皇帝」
「裹兒」韋氏嗔怪地叫了一聲,笑道:「郎君莫惱安樂,她這孩子有口無心的。」
李顯也不著惱,只笑著擺手道:「無妨,咱們夫妻父女的說話,哪有那麼多忌諱。好裹兒,這皇太女之事,阿爺雖不能允你,可你若是提別的,阿爺定會允你的。」
安樂挑起眉來,笑得歡暢,又如平時一樣取出一張詔書,掩了字放在李顯面前要他蓋印:「阿爺可是說了會允我的」
李顯大樂,「左右不過又是許個小官罷了,阿爺應了便是。」說著話,便喚過掌印的宦官取了玉璽過來。舉起玉璽,他笑著嗔道:「你捂得這麼嚴,倒叫阿爺往哪裡蓋印呢?」
安樂眨了眨眼,鬆了鬆手,卻並未完全放開。李顯一笑,也不再勉強她,舉起玉璽便要蓋下。可目光一掃,他的動作卻是一頓,用手推了推安樂的手,他驚問:「裹兒,你這上面寫的什麼?怎麼會有昆明池的字樣?」
安樂一愕,旋即嗔鬧道:「是阿爺說了什麼都允我的,現在就是把這昆明池賞了我做私宅又有什麼呢?難道長寧姐姐可以新蓋公主府,我便不成嗎?」
「裹兒」李顯不悅道:「我可曾說過不許你蓋公主府了?只是這昆明湖,從西漢時就是皇家園林,從不曾賞賜於人過。為父豈敢開此此先例?再說,昆明池每年的魚錢便有十萬貫,宮中胭脂錢具是從此而出,若我真賞了你,豈不讓後宮嬪妃再無顏色?」
安樂惱恨於心,跺足氣道:「阿爺真還把我當成女兒看嗎?左一樁右一件都不應承我,難道忘了當初女兒陪著您吃苦時您說過以後再不讓女兒受半點委屈的話嗎?」
見她說著說著就掉下眼淚來,李顯也是無奈,只得細語相勸:「罷了,你若是要修公主府,阿爺為你出資便是……」
安樂聞言,眼淚稍停,卻尤有不滿,「那昆明池……阿爺也莫要皺眉了,您不賞我也就算了,小小一個昆明池,我還不放在眼中呢」
放了豪言,安樂在修公主府時,果真強佔了百姓良田,自中挖了一個偌大的池子。,由渭水引水而入,取名為「定昆池」,又在池中仿華山之態堆鑄一石山,從山顛上飛一瀑布直瀉入池。又自池中引水入溪,以珊瑚寶石鑄底,以玉為岸,兩岸遍植瑤草琪花,飾以金銀,茸之丹青錦繡,月下望之,直如仙境一般。
待這新的公主府落成之後,安樂宴請帝后,就是李顯也不得不贊一句「比昆明池更奢華」。連以皇宮作版本新修了公主府的長寧也落了下乘,鬱郁難平。
此,自是后話。如今的長安城中,議論最多的卻不是安樂剛剛破土動工的公主府,而是韋后的祥瑞福澤。
這事,說來甚玄。據說前幾日韋后心血來潮,臨幸相公韋巨源府邸。那韋巨源是個老眼暈花的,於跪拜之時,恍惚見著韋氏裙下似有煙氣,嚇得立刻大叫「走水」。被他一驚一乍的壞了好心情,韋氏原還不悅。幸有在旁的楊再思笑道:「恭喜娘娘,依臣所見,韋公方才並不是眼花,而是真有煙雲之氣自娘娘裙下而生。臣方才看得晚了,雖只一瞥,可只覺那煙雲乃是五色作霓霞之色。想來,這是上蒼降下福瑞於娘娘啊」
一番話說得韋后大樂,回到宮中后不僅重賞了能言善道,處事圓滑的楊再思,還把此事添油加醋地告訴了李顯。李顯聞聽此事,不以為疑,反覺這是大大的祥瑞,遂以此為機,大赧天下,賜百官母、妻誥命封號,以報上德。
一時之間,關於韋氏乃是真命天女的傳聞充斥於耳,不單隻長安的大街小巷儘是此論,就是稍遠些的縣鎮也屢聞類似的傳聞。什麼韋氏乃是天帝愛女,今為民降世實是大唐之幸;又什麼菩薩化身為後普渡眾生之類的話成了尋常百姓閑話家常時必說的話題。就連文人墨客也紛紛賦詩為贊,更有進獻新樂《桑條韋》者,以表韋后體恤農桑之事,為國立本之舉。
群情激昂,歌功頌德之時,竟似已經再無人記得韋氏所做的那些荒唐事情,倒真象這位韋氏皇后真的是天降神后,可佑大唐百姓一般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