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仔細算來,皮拉並不是丟卡利翁的親妹妹,是表妹。
古人似乎都熱衷於表哥表妹一家親,最好再來個親上加親什麼的,從不擔心什麼近親結婚之類的。丟卡利翁和皮拉的父母懷著同樣親上加親的想法,於是就有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娃娃親。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個哥哥妹妹不是一般的親吶!
並且,照潘多拉的意思,王廷定下的婚姻,不是想反悔就能反悔的,輕則王廷失信於人,名譽掃地,重則王廷失去約束百姓的公信力,甚至會被推翻。
這簡直就是霸王條款吶!
可是這關她什麼事?她是喜歡他的沒錯,可是這可笑的娃娃親又不是她要解決的事情。
她好像還沒有插足吧?
難不成玩個遊戲還要當小三不成?
所以這位美麗高貴優雅的別人的媽,難不成是把她當成小三來勸退的?
果不其然,潘多拉斟酌著繼續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喜歡丟卡利翁的,但丟卡利翁作為王廷的繼承者,遲早都是要和皮拉在一起的,皮拉遲早是他的王后。神使大人地位尊貴,王廷也不敢讓你屈居人下,到時候只怕惹怒了宙斯神,又徒增一場災難。作為皮拉的母親和王廷的子民,我懇請神使不要陷進去。」
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看吧,她就知道。
「我王廷要誰來當我的王后,恐怕還是要我說了才算的吧?」
丟卡利翁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帶著一股冷峻的氣息。
二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回頭看過去,只見丟卡利翁闊步而來,而後擋在了她的身前,面對潘多拉。
她忽然有一種被保護的感覺,心裡暖了一下,也小小的悸動了一下。可是人家是有娃娃親的呀!她告訴自己不能動心,自己怎麼可以淪落到自己最討厭的那群人之中呢?
「王廷幾時可以在我沒有同意的情況下,定下我與皮拉的婚約?沒有經過我允許的婚約,定下來也是無效的。我乃至整個王廷一直都寵著皮拉,是因為皮拉是我的妹妹,但這不代表我要她做我的王后。你雖是我叔叔的妻子,你也應該要清楚這一點才是!王后是誰,自然是由我說了算的。」
聽了這一番話,潘多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雖貴為殿下,但是皮拉和你的婚事,是你的母親和你的父親親自定下的,即使是你,也不是想推拒就能推拒的。」
「皮拉只是我的妹妹,我心中早已有王后之選。」丟卡利翁回身攬過她,「若你和皮拉還有什麼誤會,我無話說。至於我的母親那裡,我自會去解釋的。」
「丟卡利翁,你將會為你今天的決定付出代價的呀!你若失信於民,民眾將會推翻你的統治,你若失信於神,神將降罪與你。希望你不要做出後悔不及的事情來。」
丟卡利翁正要說些什麼,有侍衛急急跑進院子里來。
「殿下,城裡的民眾正聚在城下歡慶。」
「歡慶?」丟卡利翁蹙眉,「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回殿下,有消息稱,神降下旨意,殿下即將要迎娶皮拉小姐。只要殿下娶了皮拉小姐,大希臘的乾旱就會消失,神會賜我們雨水和豐收。」
侍衛的回答讓她的心一緊,不論這是不是潘多拉的手筆,這則謠言是要逼丟卡利翁非娶皮拉不可。
以民意相逼,確實夠狠,古今通用的手段啊!不了解事實的民眾,只願意相信對自己有利的那一方。況且是這些處於蒙昧中的先民,誰會質疑神的旨意?誰會懷疑有人敢用神來造假?
丟卡利翁聲音冷冷地問:「是你?」
「對,是我。」潘多拉不疾不徐地說道,「你每次看著神使大人的樣子,每次提到神使大人的樣子,我就猜到了你的態度了,我自然是要替皮拉考慮一下的。」
「你很好!」丟卡利翁沮喪地捋了下頭髮,語氣里有一股憤怒。
「我必須回王廷去處理一下,」他對她說,「我得想辦法阻止消息的擴散。」
丟卡利翁急匆匆地向一個石門走去,但潘多拉接下來的話卻讓他腳步一滯。
「阻止嗎?來不及的。」潘多拉語調輕快地說,「我把散播消息的人派往我大希臘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幾天前就已經出發了,王城裡的人是最後一批了。」
「即使你是我叔叔的妻子,你也要為這次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丟卡利翁丟下話,匆匆而去。
她實在是有點佩服這個女人了,事先安排好的每一步棋,都讓人防不勝防,令她自愧不如。這就是傳說中的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女子嗎?
可是,就是為了這麼個王后之位嗎?
她不禁覺得可笑。首先以妹妹的身份,哦不,是表妹,打親情牌。關係尚未確立,又有一個以丈母娘身份的人,對被小三的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然後,事情不成,還發動了輿論的力量。真是步步為營啊!
令她氣悶的是,自己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小三了,還不能喊冤啊!天理何在?
她冷冷地看著這個之前自己還十分欣賞的女人,難怪人們常說,美麗的事物與女人都是有毒的。果然!
「神使大人不用這麼防備地看著我,我對神使大人沒有惡意的。」
吃了她才叫惡意是嗎?世道這麼不善良!
「丟卡利翁只能選擇皮拉做王后,哪怕他不願意。即使我假借了神的名義,也要讓皮拉如願。」潘多拉語氣堅定地說道。
她的信仰如此的脆弱。或者說,她是如此的不擇手段。
「皮拉已經被寵壞了,無論多尊貴的世家都不可能讓她幸福。只有成為王后,哪怕丟卡利翁不愛她,她依然可以無拘無束。」
潘多拉邊說,邊走到她身邊的另一張課桌的椅子邊坐下。
這就是「為之計深遠」嗎?可是她憑什麼要自己替她買單?
或許叫潘多拉的都不是什麼好鳥吧。
她不想在聽她自私的言論,拍了拍前襟上看不見的灰塵,起身走人。卻又聽潘多拉喃喃自語道:「奇怪,這張桌子真是奇怪……」
桌子?奇怪?她是知道些什麼嗎?
她立刻回頭看去,見潘多拉像是著了魔一般,輕輕地、溫柔的撫摸著那張光滑的課桌表面。
她覺得不對勁,伸手在潘多拉的眼前揮了揮,她卻毫無所動。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拉住潘多拉的手,一把扯了過來。潘多拉迷茫的雙眼對著她,她看見有一點綠光在潘多拉的眼睛里一閃而逝。那象徵罪惡與災難的顏色!
潘多拉掙開她的手,依舊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雙手撫摸著桌面,喃喃地說:「這是神賜給人類的禮物……蘊藏著無數的寶藏……」
一股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有種不祥的感覺。
她再次想去拉潘多拉時,潘多拉的手停在了前方桌面的邊緣,就那麼輕而易舉的,將桌面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個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掀開的桌面!
來不及阻止,心裡的不安極速放大。她雙眼緊盯著那掀開的縫隙,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在她心裡翻滾潮湧。
然而……
看著那不屬於這個時期的黑白琴鍵,她心裡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原和成千上萬自由奔跑的駿馬,還有一隻飛過去又飛回來的烏鴉……
也對,課桌都有了,這算什麼?
鬆了一口氣之後,她有一種虛脫的感覺。看著潘多拉嫻靜地坐在簡化版的鋼琴前,準備彈奏的樣子,她心裡又浮出了賞心悅目的感覺。
「咚!」
那比命運交響曲還要沉重地音符,像是把鎚子狠狠地敲在了她的胸口,只一個音符,便讓她有種心跳驟停的痛苦。
她不禁呼吸急促了起來。她聯想到剛剛潘多拉眼睛里那一點一閃而逝的綠光,不由心跳加速。
潘多拉!她真的是潘多拉!這就是潘多拉的魔盒!
她不禁後悔自己的僥倖心理。然而,還沒等她後悔完,潘多拉的手又動了。
「咚!咚!咚咚!」
一個又一個的音符,像是要敲碎她的心臟一樣。她一手捂緊胸口,艱難地拉扯著潘多拉,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琴聲戛然而止。潘多拉怔神在那裡,似乎神魂還沒有回來。
她趕緊將潘多拉拖離那張桌子,一步三喘地拖到了最近的石門門口。潘多拉失神了很久,她也靠著石門緩了很久。等潘多拉回過神來,卻似乎並沒有印象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等潘多拉離開之後,她又坐回自己往常坐的那張課桌椅,雙眼死死地盯著那震碎心靈的黑白琴鍵,心有餘悸。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伸過手去。
「砰!」那光滑的桌面落回原處,掩蓋了罪惡的琴鍵。
她無力的支著肘,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卻感覺手肘與桌面接觸的地方傳來了一股隱隱的熱量。她睜眼望去,見桌面上的綠色不過短短半天的工夫,卻以肉眼尅間的速度蔓延。
此時的桌面不像每次看到的那樣,顏色猶如凝固一般,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擴散。她看見有一股泛著瑩亮的綠色,在桌面上的墨綠色里慢慢地遊動著!
它周圍的綠色顏色越來越深重起來!
她嚇得一掌拍過去!像打蚊子一樣,卻用了十足的力道,震得自己手掌發麻。
像是要確定拍到蚊子了沒有,她猶豫地翻開手。不見了!整個桌面上都沒有了它的蹤影,綠色也停止了蔓延。
她心裡不禁跟著鬆了口氣,如鼓的心跳聲漸漸被安撫,不再衝擊她的胸口和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