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夏工

「吼……」

似人非人的怪物再一次被劉四喜一腳踹中了胸腹一側鼓起的肉瘤，借這一腳之力，卻是猛然朝外面的小路上一個閃身退了出去。

猩紅如血的眸子盯著劉四喜打量了一眼，似乎有些忌憚，怒吼一聲，轉頭一躍跳上了旁邊棚戶區房子的屋頂，幾個縱身快速的朝外間黑暗逃了出去。

見到那怪物逃遁，劉四喜只是警惕地掃視了一眼左右，並沒有追趕，反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劉大哥，你沒事吧？」

看到怪物逃遁后，劉四喜在場中站定，裴楚趕忙從木屋裡跑了出來，朝著劉四喜問道。

「沒事！」

劉四喜搖了搖頭，這怪物的力量和速度都在他之上，要不是完全憑藉本能戰鬥，他恐怕也沒辦法相持如此長的時間。

而在打退了對方后，劉四喜一時半會摸不清楚這怪物不知從哪冒出來，又到底想做什麼，保險起見他並沒有輕易追上去。

「想不到異域國度，也非安寧，這樣的怪物……」

裴楚站在劉四喜身邊，看著這位白日里看著人靦腆內向的中年男子，這一刻整個人的印象完全在他面前改觀。

他不知道那個莫名其妙跑出來的怪物是什麼東西，不過更難想得到的是，像劉四喜這樣的身手高強的人物，為什麼會甘於只做一個碼頭力工？

正在這時，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了過來，棚戶區內黑暗的小巷子之中，幾十上百名力工青壯，打著火把，手提著木棍之類的器械，從各個巷子從鑽了出來。

「那傷人的怪物呢？」

「跑哪裡去了？」

同一時間，裴楚居住的棚戶的木屋內，光著膀子的方雲虎抓著一件短褂，急匆匆地跑了出來，看著外面的陣仗眼裡滿是茫然之色。

「方老大，那怪物你看到了嗎？」

「對，方老大，剛才老何一家都被那怪物給害了。我們集齊了人追了一路，看方嚮應該是朝這邊跑來的。」

拿著火把棍棒的力工們有不少都認識方雲虎，見這邊是方雲虎的住所，馬上就有人開口詢問道。

「怪物？什麼怪物？」方雲虎一臉疑惑，似乎有些沒鬧明白眼前的眾人在說什麼。只是宿醉酒後的眼神稍許清明起來。

「方叔，剛才有一個長著肉瘤的怪物跑到我們這邊了。」裴楚看著方雲虎的茫然之色，在他身後簡單的解釋了幾句。

「對，這位小兄弟說得沒錯，那怪物我見到了，就是長著肉瘤的，好傢夥，我剛給了它一棍子，他就追著我不放，當時要不是看著李家哥兒帶人來得快，我怕是就要遭了那怪物的毒手了。」

這一說話間，人群里一個馬臉的中年漢子似乎耳朵很尖，聽到了幾個字眼，頓時附和著叫了起來。

「老鞋臉，你可別吹噓了，褲襠上的尿還沒幹呢……」

在那馬臉漢子開口后，人群之中似乎有他相熟的人起鬨喊道。

「去去……」說話的馬臉漢子頓時不樂意了，揮著胳膊高聲喊道，「這真就是怪物，你們遇見了肯定還不如老子呢，老何頭一家可都沒了。」

說起老何頭一家遇害的事，眾人鬨笑聲頓時收斂了幾分，對於老何頭一家有些熟悉，有些可能只聽過名字。

但大家都是夏工，生活背景大抵都差不多。夏工在聯邦這邊討生活不容易，大家都是抱團取暖。一人遭了難，所有夏工都拿起棍棒站了出來，絲毫沒有畏懼。

這也是近幾十年的遭遇讓帝國來的人明白了這一點，守望相助，才能讓大家過得安生。

大部分夏工在帝國老家的時候就是被欺壓的鄉民，背井離鄉遠渡重洋，在這個異域國度掙扎求存，如果不團結的話，早就被其他幫派和白皮鬼們吃得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了。

像白日里方雲虎敢和公司貨運主管老瓦爾爭執，一方面是他長得凶神惡煞，頗有威懾力，另外一個，還是來自於棚戶區的夏工大多團結，即便碼頭的幾家幫會因為各種理由都會儘可能避開一些直接衝突。

只是剛才那怪物的動作太快，真正見到的人也沒幾個。

不過都是青壯的力工，三五成群，手裡扛起棍棒，就是山上的猛虎，海里的蛟龍大家都敢都上一斗。

「鬧怪物了？」方雲虎或許是酒醉剛醒的緣故，儘管聽了三言兩語，還不是特別明白過來。

不過，他在這附近夏工里算得上頭面人物，得知有同鄉被害，也不管具體緣由如何，先站出來和大家同仇敵愾才是正理。

轉頭方雲虎先是狐疑地看了劉四喜一樣，又看了看裴楚，便問道：「阿楚，那怪物往哪裡跑了？」

「往東邊去了，你們看那些牆壁和屋頂還有攀爬的痕迹。」

裴楚朝著方才那肉瘤怪物離開的方向指了指，目光在這時候卻是不經意望向了劉四喜。

方才氣度儼然的劉四喜，不知何時又微微弓起了背，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慢慢地退在了人後。

「走，追上去！」

方雲虎從木屋邊上操起一根巴掌寬的扁擔，走到了眾人前面，當先領著眾人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火把蜿蜒如長龍，這一夜裡，整個棚戶木屋區里的無數夏工和其他碼頭工人，都被驚動了。

有腿腳快和眼力好一些的夏工，很快在各個棚戶區上方的屋頂牆壁發現了端倪和蹤跡，一路大呼小叫引領著眾人追趕。

「這陣仗，好像記憶里那一次有豹子進村的場景。」

裴楚吊在隊伍後方，看著整個棚戶區喧鬧而有帶著幾分緊張的氣氛，突然一段夢境中自己的身體記憶浮現了出來。

在帝國老家的時候，有一次山上的豹子進了村，當時全村的男女老少也似乎這般，拿著刀槍棍棒好一通追趕。

這讓裴楚對於這些夏工的觀感又有了一層變化，如果是在他的現實世界，遇到這樣的怪物，恐怕大家最多的可能就是報個警，然後各回各家躲起來。

而在這個世界里，這些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避，而是一個個勇敢地站出來，那種眾志成城的氣勢，看得裴楚都有些發懵。

「阿楚，等會我和怪物交手的事情，不要跟外人多說。」

正在裴楚被一個個匯聚過來的火光給感染得有些熱血沸騰時，突然不知何時劉四喜悄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道。

「劉大哥，你剛才用的是武功嗎？什麼拳法？真的是太厲害了！」

看到劉四喜過來，裴楚神色還是有些興奮，他說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看過的武俠片武打片不知道多少，很多動作明星都如數家珍，現在真的遇到一個懂功夫的人，頓時無比激動了起來。

現在這個夢境世界，裴楚已經完全不把他簡單的當成夢境來看待，反而有一種類似於玩虛擬網游的感覺，完全帶入到了這個世界夏國力工「裴楚」的身份上來。

「莊稼把式。」

劉四喜看到裴楚興奮的模樣，臉上似乎有些無奈，但又有些釋然，這個年齡的少年人，他大概也知道對方的想法，略有些靦腆的笑著，「怎麼？阿楚你想學？」

「啊？」裴楚微微一驚，有些驚喜地問道，「那劉大哥能教我嗎？」

說著，裴楚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跟著補充道，「劉大哥，我不會跟其他人說的。」

「有機會的。」

劉四喜笑著點了點頭，身形稍稍退了一步，沒入到眾多叫叫嚷嚷的人群里。

裴楚看了一眼，沒有追上去，一路跟著眾多夏工走街串巷，默默地開始思考起了這個夢境。

開始他以為這夢境可能就是一個平凡的世界，但現在漸漸的感覺，恐怕他想得簡單了，這個世界或許在生產力上還處於工業革命早期，但或許有一些現實世界里不曾有過的超凡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