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憤怒之後再清醒2
一個人遭到親人疏離背叛甚至達到了恨的地步,亦是說不上悲哀的,因為他們自己意識不到這一點且還有人願意親近他們,便是這個世界如此,亦算不上懂或者不懂的。
榮世厚將薛海棠屋中的一切摔的七零八碎的,薛海棠會恨自己,卻也是無可奈何的。正因為榮世厚知道,所以才做的如此的過分。榮世厚從來不是個因為錯過就會感到後悔遺憾的人,他只是萬千浮萍當中顏色最為冷的那一片,寧可粉身碎骨也不會為了他人改變自己本就有的顏色。
榮世厚心中還有氣,可當他再一次站到金絲籠面前的時候,心中鼓鼓脹脹的氣卻在這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微風夾著小雪落在他的頭髮上,風雪很小數量卻十分龐大,瞬間榮世厚整個頭都被打濕,鬢髮濕漉漉的牢牢地貼在他的耳邊,僕人發現他孤零零地站在這裡匆匆舉著素白色的紙傘過來,替他遮擋風雪。
「主子,回吧!」進來個家僕,手中拿著披風輕輕搭在榮世厚的身後,他輕聲說著。
榮世厚點點頭,頭上的水順著額頭流下,腳下踩著還未化完的雪,發出輕輕地嘎吱嘎吱的輕響,惹得人心中煩躁,風雪歇著鑽到人的身上,寒冷又惹得人心中變得十分清醒。
「爾干,傳消息給榮浩吧,直接挑事!」
高明昊最近總是煩心,煩的倒不是持久戰,如果想要瓦解一個權勢,先從他的頭頭打起,因為這只是爭奪權力而不是瓦解一個國家。高明昊本就沒有多少能夠獨自定奪的事,桌上的奏摺他只能看不能做最後的定奪,這與他看不看有什麼關係,下面的從來不會按照自己的主意執行。
宮中無能者,凡是有些權力的都往榮世厚身上靠攏,因為榮世厚的女兒榮三秋現在是自己的皇后,所有人都會以為自己現在唯一的兒子高廣柏會是太子會成為下一個皇帝。高明昊如是想著,放空的一雙眼似乎看見了這樣一個未來,他咬咬牙,對高小春說:「你好好守著皇宮,朕出去一會兒。」
功夫是件好事,也是一件令人感覺到非常便利的事情,尤首陽躺在屋頂上,四兄弟當中屬他的功夫為長,因此他輕易地感覺到一股陌生有熟悉的氣息。尤首陽站起身,將自己的正面搬了個方向,稍稍低頭便見著屋檐下的高明昊,左右想著,輕輕將身下的瓦片放回原位,便跳下屋頂。
「你來幹什麼?」尤首陽問。
「找你!」
「找我做什麼?」
「你想不想殺榮世厚?」
「當然想,當初我就是去刺殺他的,結果遇見了你。」尤首陽說著有些不好意思,「我應該說一聲對不起的。」
「沒事,事情都過去了,到現在我不也好好的么?」
尤首陽愣住,男人是不喜歡記仇,但這不代表彼此不記得這事,因此尤首陽質疑。
「別想這麼多,你除掉榮世厚我放過衛慍衡,這個交易你自己衡量其中利害,我在玄安城等你,這是我的令牌,你盡量不要用!」高明昊說完便消失在這裡,不能久留的地方,何須繼續。
尤首陽閃身回到自己的房間,今日無雪,卻是化雪之際,寒風刺進每一個毛孔將冰刃帶進每一根骨頭,冷意充斥著他,他匆匆放了幾塊炭進火爐,雙手放在火爐旁烤著。很多人都會陷入這般的迷茫中,不知不覺的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卻在事情到達成功的中途,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看,接著陷入迷茫,不是行屍走肉卻又用著行屍走肉的方法日復一日的窺探完全看不見的結局。
生死攸關,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哥撞南牆!尤首陽心中喊著,隨即站起來,見著屋外光線敞亮,便又走回屋子中坐下,冷靜,我一定要冷靜!
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把尤首陽嚇了一跳,他剛坐下的身子像是安裝了彈簧般蹦起來,他望著屋外的人影,強壯鎮定的開口:「是誰啊?」
「首陽是我!」
衛慍衡的聲音響起,尤首陽心中最為害怕見得便是衛慍衡,因此身子發抖發冷,強壓著心中的不安后他匆匆來到門前將門閂取下,見著衛慍衡進來,笑著說:「大哥,快進來!」尤首陽讓衛慍衡進來后朝著天空看了兩眼,「這天又開始下雪了!」
嗚嗚咽咽的風聲,屋外吵鬧屋中靜,衛慍衡望著尤首陽,尤首陽卻有意無意的閃躲,兩人都沒有說破,火爐上溫著一壺茶茶喝盡,衛慍衡轉身離開,兩人未曾說過一句話,尤首陽默默將人送到門口,見著自己的大哥走進屋子,聽著關門的聲音,心中鬆了口氣。
冷風瘋狂的從窗口鑽進來,尤首陽不知窗是什麼時候開的,現在的他心很亂,走上前暴力將窗關上,回頭看著火爐冒著徐徐上升的煙,歪歪嘴角,轉身又將窗打開。鉛灰色的天空壓得人喘不過氣,尤首陽不自覺地將右手放在左胸上,感受著心跳從快到慢,從慢到快的過程。
榮浩看著手中的信,久久未曾言語,倒是徐素自作主張在金黃色的綢布上寫:茲以養精蓄銳兩年有餘,聞大安朝堂動蕩,今機會成熟,以左右將軍葯塵雙、席夢溪為統帥,分管左右兩軍,壓杜城!
一個有血性的領導者或者是一個沒有血性的領導者往往會出現兩個極端,一個是皆大歡喜一個是血洗全程,前者不費一兵一卒一戟後者解放所有人的血性,剩下的就是你死我活!
可偏偏徐素這封聖旨什麼規定都沒有寫,而葯塵雙並不是軍中主事的,他雖是左將軍,卻做不了主,一切還是掌握在席夢溪手中,席夢溪正值中年,血性方剛,當心中嗜血因子湧上心尖,理智消失,剩下的只有一片片慘叫以及一汪汪不相容的血!
一件事有兩面性,對於不息而言,是件好事,對於大部分生活在大安的人而言,這是件壞事。
一群人不要命的往杜城來,站在城下,席夢溪露出笑容,他曾經是大安的一名統帥,卻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流放郭城,並且自己這一支三代不得進入朝廷為官,很重的罪名,可席夢溪卻無法上訴。
望著杜城,席夢溪還有些回憶,可是一場冷水潑下來,如夢初醒。席夢溪抹去臉上的水,無視奇怪的味道抬頭望城樓上看,杜城太守杜廂手中還拿著銅盆,此時正恨恨的看著席夢溪,說:「席夢溪,當初我真是看走了眼,才與你走得那麼近,在你蒙冤脫職的時候向上求情,如今看來你是罪有應得!」
席夢溪只是笑著,身後響起四隻馬蹄走路的細碎的聲音,副將左鋒遞了塊汗巾到席夢溪手中,小聲說:「統帥,接下來如何?」
「我們是先行者,十里后大軍正在等待對吧?」
「是!」
「那為什麼不先安營紮寨呢?」席夢溪語氣有些沖,畢竟剛受了此等惱人的待遇,「你是四個副將,過去不能實踐,只能通過沙盤以及紙來談論發生過的或者沒有發生過的戰事,如今你可不能夠在想從前那般只負責問不負責想!」
左鋒受令轉身往來處去,席夢溪抬頭望著杜廂,微笑著開口:「老杜,這麼多年未見,你這脾氣倒是一點兒都沒變,我勸你乖乖將城門打開,否則明年明日便是你的祭日!」席夢溪這一番話喊完伸出舌頭沿著嘴唇舔了一圈,架著慢轉身往回走,優哉游哉地哼著小曲兒!
「太守……」守城的武官是文肅,他拉滿了弓,箭在弦上卻未發出去,大安以文管武幾百年了,文肅習慣性的問。
杜廂閉著眼點頭,羽箭射出發出尖利的聲音,即將射進席夢溪的身體時碎成兩半,接著兩人便看見席夢溪舉著把匕首在空中招了招手,繼續往前。
「該死!」
「無事,他嘴上說著明天,可是沒有半個月的時間他是安頓不下來的!」杜廂這話貌似是對文肅說,其實更像是在對自己說,兵臨城下,必須保持冷靜,才能從密不透風的罐子中找到些破綻。
「援軍什麼時候來!」杜廂看著遠處風塵滾滾的位置心中頻頻側頭問,文肅是個武官,武官與武官的接洽都在文官的眼皮下進行,不過文武不融,大部分文官也只是嘴上問問,從不插手。
「應該快了,」文肅將弓背在身後,風把黃沙吹來,這沙是屬於郭城的,只是被城外這群所謂的吳國人帶到了這裡,「七日前發的消息,按照杜姚兩城的距離,烏龜速度也不過兩三日距離。」
「兩三日……」杜廂驚呼,最後沒聲了,他用一雙不算大的眼望著城外黃沙處,嘆氣,「席夢溪這人脾氣死倔,一旦認定誰都拉不回來,據我了解他很喜歡強攻,在強攻的基礎上進行變動,不得不說作為一個武官他是個好的!」
「可我們城兵不多,用的上的用不上的來來回回加起來不過四五千!」文肅聽完杜廂這番話語氣多了些急。
「能撐幾日嗎?」
「這要看對方手上有多少人。」
「接下來的事你全權做主吧,畢竟這種事你比我清楚了解許多,我在這城門上看著就行。」
席夢溪帶著人來的快卻也不如魔教的消息傳的快,此時蕭東與甄林儉都跟在戚天恩身後,無法參與其中,甄林嘉只好親自上場商量這事,杜卜生正在忙落日山莊的關於鐵匠的招募自己來的人的安排。
甄林嘉只好與薛素公薛寶城商量著接下來的事,你來我往,三人忽然沉默,片刻后薛寶城用一種豁出去的表情望著面前兩人,緩緩站起來:「既然私底下都做了,咱們何不把事挑明?躲躲藏藏的,我們又不是那些正派人士,走了邪道還多番遮遮掩掩。杜掌門說的好,做都做了,害怕天打雷劈么?這不都是必然的嘛!」
甄林嘉與薛素公皆被薛寶城這突如其來的一番動作一番話嚇住,身子往後仰,正打算繼續聽下去時,薛寶城已經坐下來左右看看兩人。
「那你想怎麼辦?我們這群人里就你的書讀的多一些。」甄林嘉身子壓低,頭微微揚起看著薛寶城。
「既然已經定了名,便以不息為名,先自稱一個江湖門派,不遠見著百姓顛沛流離,但得演戲。自古來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我們得將自己包裝成一個大安與吳國正值戰亂時期胡亂湊在一處的江湖人士。前期我們得表現出弱小無助卻勇於沖在百姓身前,所以我們得有一些犧牲?」薛寶城說完停下看著兩人。
「你說的在理!」甄林嘉說完這話便陷入沉默,犧牲永遠都是令人難以啟齒的,更何況是這般的預知。
甄林嘉知道只要自己想,身後的人會一個個前赴後繼的衝上去,可問題的關鍵是她不想,甄林嘉祈禱事情能夠有一個戲劇性的轉折。
與人為善,得人德報,是為善;與人為善,得意惡報,是為惡!
世間種種皆是逼人以自私相伴,好人逼成壞人,或者好人逼成死人,藉此都證明了世間本為惡人存長世,仔細想想流芳天下又有幾個善人是得善終的?
甄林嘉不敢保證自己的純善,也不敢面對自己心中的惡,但事討論至此,不得不繼續面對。甄林嘉抿嘴,良久后開口:「二當家,江湖中的反應如何?」
「各大門派沒說來也沒說不來,像是統一了口徑般都說觀摩觀摩。」薛素公搖搖頭。
「這群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甄林嘉皺眉,「你沒把我說出來吧?」
「當然沒有,把你說出去這天下還不得翻天覆地!」薛寶城也有參與,如此簡單的都會他覺得這魔教教主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天翻地覆?!」甄林嘉重複念道,薛素公卻在自己心裡大大的說了一聲不好。
陽光燦爛如花開,喜不由人悲自來。
何愁日月不相逢,道是春冬自相愛。
一生很長,請一定要對的起自己。甄林嘉忽然聽見這句話,這句話是母親說的,藏在很深很深的記憶中。
「如果可以鬧得天翻地覆也是種好辦法,非常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