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大廈將傾
有很多的帝王會害怕祖祖輩輩積累的財富家業在自己手上化為糜粉,所以每時每刻都在督促自己好好管理國家、任用人才、不得過渡消磨時間等,但總會有那麼幾個長殘了的帝王,不過很顯然大安不屬於這個範疇,因為大安的陛下如今只有三歲。
三歲帝王,連路都走不完整、話也說不清楚、還天天跟在奶嬤嬤身後哭著喊著要母后的小孩兒,無一人想到大安現在的情況不搖頭惋惜的。信命運的人回來一句命運如此,不信命的人便會說自作自受,總之沒有一句好話,都是嘴上逞強的王者,以往不敢說的不敢罵的到現在來他們開始過嘴癮。
榮三秋正在慢慢地恢復元氣,見著自己的兒子穿著小小的龍袍在面前跑來跑去挽起微笑,說:「榛兒,到母後身邊來坐坐吧。」
正在長身體的小孩兒活潑好動,如今聽著自己長時間來心心念念的母后叫著自己的名字,立刻停下腳步,朝著床上的母后投去一抹關注的眼神,喊:「母后,要抱抱!」
榮三秋只是在逐漸恢復元氣,因此聲音仍舊體現出他的虛弱,他輕輕喊著:「來,母后抱抱!」
茗安小心翼翼地將高廣榛抱到床上,柔聲說:「陛下,您可得小心些,娘娘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高廣榛學著大人的模樣點點頭,奶聲奶氣的說:「好。」
「陛下,臣以為是把不息的名字遍布天下的時候。」說話的是劉雲解,劉雲解本就是個有野心的人。
蕭東疑惑,這段時間他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以至於把本來的目的忘卻,這時候劉雲解站出來勇於發言,他反倒不生氣而是感動,於是大手一揮,著急幾個重要的人物進行議事。
「大安的大廈已經被我們撼動了,不息的名字早一些覆蓋天下可是大好的一件事!」杜卜生表示同意,在場的人中數他的熱情最為高。
漸漸地榮三秋得到太醫的允許可以下床,每日茗心與茗安都會攙扶著她早一次晚一次繞著安和宮的花園走上十圈,這一日高明晗突然來訪,對於天下的格局茗安茗心二人並沒有告知。
秉承著榮三秋還沒有完全恢復健康,也因為她沒有過問,兩人便一致性決定不告知,因此兩人見著高明晗匆匆而來,心中升起了濃濃的不快,可高明晗是主子,她們無法阻止,只好不甘不願的行禮站在榮三秋身後。
宮人很快上了暖茶以及配套的糕點。春日千萬種花開得正盛,數十種花開出燦爛多彩的顏色,花朵圍繞著小亭,留出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小路,榮三秋坐在亭子中,對面坐著高明晗,榮三秋很是驚訝高明晗的出現。
「娘娘,」高明晗行禮后,榮三秋點頭后他便坐下,「如今天下已經打亂,整個大安已經失去了可以控制的能力了,上百位大臣中毒而死,已經找不到幾根可以撐住大安的柱子了!」
榮三秋眨眨眼,疑惑自己為什麼聽不懂高明晗說的話,本想聽他的解釋,如今這副樣子只好開口:「出了什麼事?」聲音沙啞。
高明晗連連嘆氣,忽然站起身將凳子移開跪在地上,說:「四嫂,您的父親在離去的同時帶走了整整上百位大臣啊,六部尚書侍郎全去了,中書省也去了,幾乎所有在甘城為官的都沒了!」高明晗說著說著漸漸有了哭腔。
春風溫暖卻如冬日寒刃,一刀一刀劃開榮三秋臉的同時劃開了她的心,撕心裂肺。榮三秋髮愣,站起坐下站起坐下,良久后露出凄慘的笑容說:「所以現在的大安更像個空殼子對吧?」榮三秋還抱著希望。
「對!」
「一陣風能吹倒嗎?」
「能!」
「那陣風在哪?」
「不息!」
「不息?」榮三秋未曾聽過不息這兩個字,「不息是誰的?!」
「聽說是魔教教主丈夫所擁有!」
榮三秋的心徹底瓦碎,曾經的曾經她想效仿前朝的女皇帝呂茜,可是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榮三秋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躺進了椅子中,有氣無力的聲音令人心疼,她說:「既然你與本宮都沒有信心,直接投降吧!」
投降二字若是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會遭到劇烈的反對,而本該說出反對二字的大臣卻一個個先國家而去,說來可笑,卻是現實。
高明晗站起身,心裡已經說著同意,卻開口說:「不行,大安近二百五十年的歷史,到了我們這一輩怎麼能夠輕易說放棄?!即使史書記載大安的最後那一刻,我也要成為大安歷史所記載的最後一個人名。」
榮三秋被高明晗這一番話激勵到,她既然是大安的太后,兒子又是大安的皇帝,就應該與命運抗爭到底。
「甘城或許是不息的最後一個目標,我已經決定將所有的兵力都調到甘城來,決一死戰。」高明晗似乎認清了現實。
柴旦收到了自己兩個兒子的信,匆匆看完之後立刻起身去見蕭東。
柴旦是在蕭東婚禮那一天到達姚城的,他來的十分不巧,正好是當天子時,陛下與娘娘的婚禮早已經在洞房中了,因此劉雲解匆匆將他安置在穠嬌中住著,現在的穠嬌已經成了不息皇室以及各位臣子的住處。雖是風流場所,可因著日漸嚴肅的氣氛淡去許多。
四座城市,士兵操練的事情逐漸緊張,甄林儉杜卜生文肅杜城薛素公都加入其中,期間有三個大安太守投降,在薛寶城的建議下這三個太守被帶到了練兵場。
一個人即使表現再出色,也不會使敵人感到恐懼,如果一群人發出一個人的聲音,那才是最為可怕的,萬眾一心,上下默契,即使站在原處不動,也會引起多人的聯想,而這個聯想並不會往好的方向去,即使刻意往壞處想,也會忍不住在壞的中途轉個彎。
「陛下,柴大人求見。」下卒方英穿著常服在門外候著。
蕭東放下手中的書,輕聲說:「快請進來。」
柴旦一五一十托出自己兩個兒子信中所寫的內容,而這些在蕭東手中並不是新鮮的消息,大安若有什麼大小動靜不出兩個時辰,蕭東處理大小摺子所用的案几上就會放著被人規整過的信紙。
蕭東並未作出已知此事的模樣,他只是靜靜地站起來,匆匆走到柴旦身前恭恭敬敬行禮,說:「大人多心了,您曾經在大安做過丞相,想必對這些事也有一定的經驗,今孤有意拜您為相,您認為如何?」
柴旦吃了一驚,曾經又有哪位丞相會如此對待自己的臣子?柴旦搜腸刮肚也說不出幾位帝王,他緩緩站起身,丞相是一個誘人的名詞,可他已經是個老頭子,他想又怕。
「大人,您在官場是一步一步打拚上去的,對於您孤是絕對的相信,而現在不息雖小,可慢慢也得有秩序,那群太守無幾人可信,孤不放心。」蕭東一番話說得可謂是百萬分的誠意。
柴旦漸漸被蕭東打動,本欲起身行禮,想著試一試,臀部剛剛離地蕭東直接將人按回椅子,還在椅子上放著軟墊,柴旦並未感覺疼痛,反倒是為了這一細節感動不已,作為一個老臣,曾經的他也是一個為名為國的官,這一點從未改變,並且得到良好的傳承。
甘城,柴雙柴武兩兄弟一同住在蛟王府,說來好笑,高明晗不安排其他地方,雖然甘城因著前陣子眾臣歸西,留下了許多空虛的宅子,但是高明晗十分精明,他將兩兄弟放在蛟王府僅僅是因為蛟王府離玄安城最近且好監視。
「弟弟,你覺得我們來玄安城究竟能夠幫助攝政王做什麼事?」柴雙想不明白的事很多,這攝政王是高明晗自己封的。
「幫倒忙吧。」柴武說的直接。
「也是,攝政王他覺得力不從心,居然將所有城市的兵力都集中到甘城來,美名其曰決一死戰,對於百姓不管不顧,這事做的著實令人心寒!」
「確實,」柴武接著柴雙的話,「不過好在上是關心民心的,減免百姓的賦稅就是因為要打仗,打仗最好不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上,如果沒一個城市都是團結且都知道怎樣的結果為好,那該多好。」
「一個美好的願望!」
「一個美好的願望啊!」
春雨潤物無聲無息,一夜之間植物抽尖拔苗,鳥兒銜著一天里第一頓早餐匆匆往家裡趕,一是為了看看孩子是否安全安好,二是將孩子的小腹填滿足夠的食物。春風吹著柳枝曳曳起舞。這間院子的主人總算是醒過來,甄林嘉躺在床上,睜開眼,林桃在一旁候著,見著甄林嘉眼角帶著淚珠,忙問:「教主,您怎麼哭了?」林桃還是不習慣稱甄林嘉為娘娘。
「只是做了個噩夢!」甄林嘉閉著眼從林桃手中接過溫熱的帕子,隨意將臉上的污穢物擦掉,閉上眼,眼裡看到的黑暗傳達到腦海中,黑暗在甄林嘉心中代表著恐懼,微風輕輕吹動蚊帳,她睜開眼,翻開被子走下來,「幾時了?」
「快到午時了,」林桃在臉盆中搓洗帕子,「上在前面的結束了,托方大人來說『一會兒一同吃午飯。』。」
「嗯!」甄林嘉懶洋洋的回答,自從她與蕭東成婚,精神便沒有成婚前好。這讓甄林嘉總是懷疑自己是否懷孕,可是自己給自己把脈時從來沒有感受到喜脈存在,既驚又喜也患得患失,甄林嘉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午時,不偏不倚,蕭東派方英到甄林嘉的院子候著,他身後跟著三個穿著戎裝的下卒,三位下卒手中各自端著一樣菜,迅速走進屋子將菜放下便離開。甄林嘉在尋找蕭東的身影,她的心中失去了以往的安全感,一種莫名巧妙的情緒,一旦產生她便會不由自主的去摸自己的脖子,可是脖子上什麼都沒有,至少在外人看來的確如此。
甄林嘉的心慌在蕭東出現的第一時間立刻消失,她站起身匆匆跑到蕭東身前,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將相鄰的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握,春風將一切襯托的歲月靜好的模樣,可是現實卻是一個新生的國家正在蠶食一個擁有上百年歷史的國家。
「今日多久起的啊?」蕭東握著甄林嘉的手在走去餐桌這一段距離上問。
「剛起的,著實睡得晚了些!」甄林嘉笑道,臉色微紅,而此時這間院子里候著的男男女女都消失不見,沒有人願意打擾這對新婚夫妻的雅興。
「那我們晚上早點兒睡?!」
「不要,順其自然就是了。」
杜卜生與甄林儉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同僚,可是現在的不息還沒有官僚制度的產生。所以蕭東交給柴旦一個任務,制定新的官僚體系,這個制度可以在現有的大安的官僚體系上進行改變,最讓他信任的甄林儉和杜卜生跟在柴旦身後學習,可是甄林儉委婉拒絕。
杜卜生連著三天沒有理甄林儉,無人知曉其中原因,杜卜生跟著柴旦忙了一上午,最後氣絕未亡,於是杜卜生很是氣憤的跑到蕭東面前說:「上,很高興臣深得您的信任,可是臣只是個武夫,脾氣暴躁,像處理官僚體系這些事臣建議您請薛素公薛寶城來吧,再不濟讓劉大人或者其他文官來也成啊!」
面對杜卜生這一番話,蕭東啞口無言,不過他接受杜卜生的建議,說:「卿稍等片刻,孤讓人去請薛寶城來。」
一群重要的人都住在穠嬌,穠嬌再大,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距離,因此薛寶城來的速度十分快,他匆匆走進門,先是行禮,得到允許坐在椅子上,這段時間他正在籌備自己與瓊安的婚禮,他是幸運的,在對的時候被對的人看上,不然也沒有現在的他與瓊安,對於此薛寶城回報的便是死心塌地。
「卿請坐!」蕭東讓薛寶城坐在椅子上,自己反倒有些躊躇,片刻之後用一壺茶緩解心中的慌亂,「孤想讓卿跟在柴大人身後學習,卿以為何?」
「陛下聖明,臣當然願意,謝謝陛下的信任!」薛寶城喜出望外,人未走到屋子中央直接跪在椅子前,拜了三下。
「卿快快起來!」蕭東見著薛寶城坐下,便將目光移到杜卜生身上,「前些日子已經定下了入侵大安的順序,孤想沒有每一個城市都沒有太守守著,而所有的兵力都被高明晗集中到甘城,盡量以最少的傷亡完成任務,這是不息軍的原則!」
面對蕭東再次強調,兩人起身行禮,恭恭敬敬表示了解,並將此事往下延續,俗話說忠言逆耳,兩相比較卻又有相似,能夠讓人耳朵起繭子的程度已經算是輕微,大腦的記憶永遠沒有條件性的反射記憶來的強。對於此內容,蕭東是從前人留下的隻言片語以及自身經歷結合所做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