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門
晚飯時分,文俊穿著新做的長袍,手裡拿著另一件,領著婉瑩來到正廳,「爹,您的長袍做好了,您是不知道,這賣布的奸商給的不是整匹,也就是婉瑩手巧,給咱倆的袍子全做出來了,您一會兒試試,一準兒合適!」
江氏趕緊接過袍子,一看真是做的妥帖,針腳細密均勻,用烙鐵熨的平平整整,比裁縫店裡做的不差毫釐,「好好好,一看就合適,這手藝,嘖嘖……老爺快穿上試試……」
陳之洲笑的合不攏嘴,趕緊把袍子套在外面試了,正合身,「婉瑩啊,你沒有我的尺寸也能做的這麼合適,真是手巧!」
「今早上我就發現公爹您身材清瘦,也是大約摸裁的,幸好這布料將將夠用,不然要是裁瘦了,您只能過了冬當夾衣穿了。」婉瑩抿嘴一笑。
當下全家熱熱鬧鬧的吃了晚飯,逗文玉的時候,婉瑩發現幾個小傢伙都戴著自己送的黃玉髓呢,偏偏只有文蘭沒戴,便隨口道:「文蘭,嫂嫂送你的黃玉髓怎麼沒戴啊?要不改天我編個更好看的梅花絡子給你吧?」
文蘭一聲沒吭,冷著臉,眼睛垂下去,盯著自己的衣襟,氣氛一時冷了,江氏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死丫頭,一天到晚跟誰欠她八百吊錢似的,拉個臉給誰看?婉瑩你別理她,我早晚給她氣死!」
婉瑩沒想到隨口說的話惹出事來,只能安撫婆婆,「小孩子脾氣沒什麼的,婆婆你別生氣,沒事情我就回房了。」又給公爹陳之洲鞠了禮,文俊跟著趕緊離開了廳堂。
回到房裡,婉瑩也生起了悶氣,這新婚頭一天事情做的還好啊,怎麼最後跟個半大孩子鬧起了彆扭,自己也沒得罪小姑子呀?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婉瑩憋不過,開口問文俊。
「你沒有說錯話,別瞎想了,文蘭這丫頭,性子悶,脾氣也邪,成天沒個高興的時候,你別和她認真,娘都說了,看到她就生氣,」文俊嘆了口氣。
「按說這家裡都是少爺,就這麼一個小姐,擱誰家都是爹娘的寶貝啊,怎麼文蘭是這種性子?天生就這樣還是另有緣故?」婉瑩偏偏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要說吧,也算天生,文蘭生下來就是愛哭,爹原本就有五個女兒,也不太在意她,我是家裡第一個兒子,自然得爹疼愛,我娘呢,還是老輩兒人的想法,常說十個女兒不如一個兒子,後來又有了文景和文秀,自然更顧不得她,久而久之,文蘭性子就孤僻難親近了。」文俊無奈的說道。
「那她眼睛旁邊的傷疤……」
「哦,那年文景四歲,我這弟弟啊,生下來就特別調皮,我娘懷著文秀身子重,就讓文蘭多照看文景,沒承想文蘭一時疏忽,這文景就在魚塘邊玩,一腳踩空落水了,幸好家裡長工路過,文景才化險為夷,回來我娘把文蘭好一頓打,還一腳把文蘭踹倒,正好摔在炭盆邊上,爐鉤剛鉤完炭火,直接就燙傷了文蘭的臉,唉!」
「那趕緊抹點獾油蛇油,你們家不會缺這個呀,怎會留下這麼大的疤?以後怎麼嫁人啊?」孟婉瑩不解又著急,但凡有點家底的人家,每年都會讓佃戶捉些蛇或獾子,多煉些油存著,家裡有人燙傷時應急用,平常人家也有煉製的。
「獾油是有的,可是我娘那一腳閃到自己,當時就早產了,我爹哪裡還顧得上文蘭,全家都亂成一團,後來好在母子平安,不過文秀因為八個月生人,一直身子弱,這一切我娘都歸咎於文蘭,所以一直看她不順眼,等大家想起文蘭燙傷的事情,她的傷口因為沒有及時診治潰爛了,再抹了獾油找了大夫,才慢慢痊癒,卻留下了疤痕,不過我娘說了,等她出嫁,多陪送些嫁妝就是了,不礙事。」文俊輕描淡寫的說道。
「什麼不礙事,你們知不知道容貌對於一個姑娘有多重要,怎麼這麼輕而易舉的說說就完了?」婉瑩氣鼓鼓的說:「怪不得文蘭性子這麼孤寒,這個家裡沒一個人在意她!」
「好好好,我娘子心腸最好了,以後你多和她親近些,她再冷著你你可別哭鼻子!」文俊打趣道。
「你們這家人,心都是一樣的冷,我不想理你了!」
「那你想理誰?我的心很熱,不信你摸……」文俊笑道,把婉瑩一下按倒,接著親了上來。
第三天,是新婦回門的日子,婉瑩夫婦早早起來給公婆請了安,辭了行,文俊備好六樣禮,套了家裡最大的馬車,因為新婚,馬車重新刷了新油,車套頂棚圍子全是新的,四邊用皮子封好,一點風都透不進來,車裡放了火盆,暖烘烘的。
文俊穿了婉瑩新做的棉袍,戴一頂青色氈子禮帽,臉上稚氣未脫,神色卻端出一副沉穩莊重之相,害婉瑩一路好笑,不僅如此,陳文俊還故作嚴厲道:「你看看你看看,哪兒有一點新婦的樣子,嘻嘻哈哈,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啊!」說完還慢慢湊過來,盯著婉瑩的臉,拖著長腔再說:「啊?」把婉瑩笑的差點滿車打滾,頭上的新簪子都鬆了。
這連說帶笑的,孟家就到了,雖然只是離開了三天,婉瑩卻感到走了三年一般,進了大門,竟然有種陌生的疏離感,直到看到母親和婉蘭,才醒過神來,李夢嫻拉著女兒,前後左右看了三圈,確認女兒過得很好,氣色也好,人也更開朗了,心裡自然十分高興,文俊趕緊改口叫了岳母,行了大禮,李夢嫻嘴都笑的合不攏。
婉蘭悄悄對婉瑩說:「姐姐,你真是好命,姐夫名字叫俊,人也長得俊,本來我還擔心姐姐的親事是家裡包辦的,沒想到你和姐夫這麼般配融洽,剛才我在門口迎你的時候,你還沒下車我就聽到你倆人在車裡笑了。」
「小丫頭,你居然偷聽!」婉瑩笑著嗔怪,「學業怎麼樣了?明年能不能考上師範學校啊?」
「當然能了!大哥都說了,我一定能考上,他明年還要幫我聯繫上海的學校呢,到時候我可以去找三姐了!」婉蘭止不住的興奮。
一會兒工夫,大哥二哥都回來了,知道婉瑩回門,他們是專門告了假回來陪文俊這個新客的。
酒桌上大哥正色說到:「你們知道嗎?日本人就要打過來了,老三他們追隨的韓大帥,居然為了保存自己的隊伍,不戰而降,已經將濟南拱手丟給了日本人,撤離了山東戰場,這些軍閥太無能了!南京三十萬的冤魂仇還沒報,上海淪陷后,三妹也斷了消息,不知吉凶,不出幾日,我們這裡估計也要淪陷了!」
「管他誰來也不關咱什麼事,我干我的小文員,大哥你也別怕,怎麼都得有學校吧,有學校就得有教書先生,日本人來了也得用警察維持治安。」孟憲倫麻木不仁的說道。
「二弟,你還是不是中國人!」大哥氣得拍了桌子,有點想揍人的架勢,婉瑩和文俊趕緊把大哥拉開,拽著大哥重新坐下,孟憲倫不敢再吭聲,大哥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文俊婉瑩,咱老百姓也得做點準備了,家裡的值錢東西,能藏的盡量藏好,絕不能讓日本人搶了去,這不僅是保護自己的家產,也是變相的愛國!」
婉瑩和文俊點點頭,心裡一下沉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