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傅慎時眯了眯眼,看向身邊的丫鬟和婆子,面色陰沉沉地道:「你們動一個試試看。」
下人們還是懼怕傅慎時的,又怕神仙打架,她們遭殃,一時站住不敢動。
潘氏和傅二見不得傅慎時這般張狂,又給傅六繼續扣帽子,潘氏還道:「二郎說的不錯,老夫人您看看,老六在您面前都這樣護著一個丫鬟,他還敢說發財坊不是他開的!」
這話毫無邏輯,傅慎時都沒打算和潘氏費口舌。
秦氏也不欲與潘氏說話,只綳著一張臉和老夫人盡量平和地道:「這沒影兒的事,您可不能妄下定論,家裡正不可開交,大郎還要去獄里見老二,何苦拿這些事鬧個不得安寧!您還是好好養身子罷!」
她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又拿二老爺的事威脅老夫人和潘氏,老夫人就這麼一個兒子,她心裡果真掂量了一番,準備按下不提,潘氏卻瘋子一樣,站起來指著秦氏罵:「你這黑心肝的!拿了我們二房所有的錢,掏走了老夫人的老本,現在你還敢說這種話!」
五太太拉著潘氏的袖子,拿軟話勸她,潘氏這些日經歷了人情冷暖,又近乎一無所有,根本就不聽兒媳婦的勸,哭著斥責秦氏。
秦氏黑著臉,不好在小輩們面前像個潑婦一樣和潘氏吵架。
殷紅豆也有些頭大……她之前就聽丫鬟們說潘氏病的不輕,眼下看來是真的。
傅慎時可沒心思聽他們廢話,他嘴角沉著,朝老夫人道:「您若無事,我就走了。」
老夫人還在猶豫,一聽說傅慎時要走,皺著眉就道:「站住!」
傅二也憤怒地攥著拳頭道:「傅六,你這死殘廢是心虛嗎?!你別囂張,我一會兒就讓你無話可說!」
殷紅豆心裡緊緊地揪了一下,兩手絞著,咬著一點唇,臉色難看了起來,當初應該把傅二舌頭也割了,讓他說不了話才對。
傅慎時勾著唇角道:「心虛?我心虛什麼?就是我斷了你的手臂又如何?」他嗓音微啞地添了一句:「廢物。」
秦氏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這兩個人這種話都說出口了,今日還怎麼好收場,她慌忙起身,攔在傅慎時身前,同老夫人道:「老二說話太口沒遮攔了些!」她又假斥傅慎時:「沒做過的事你胡說什麼!還不回去給我思過!」
潘氏卻跑到老夫人跟前,道:「您聽聽,他承認了承認了!」
老夫人再問傅慎時:「你這是承認了?」
秦氏立刻轉臉瞪著傅慎時:「你還不解釋清楚!手足相殘的名聲,是能亂擔的嗎!」
傅慎時滿不在乎地道:「我說過不是,他們偏不信,既逼著我說是,那就是吧。」
秦氏氣得仰倒,傅慎明和姜氏心裡發急,傅慎時這是什麼回答!
潘氏和傅二咬定了傅慎時承認了。
秦氏怒視傅慎時,道:「你給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個『不是』!立刻說!」
殷紅豆在旁屏息凝神,秦氏強硬地命令傅慎時的場景,出現過無數次了,這一次,傅六忍一忍,事情就會平息下來,可她意外地希望,事情平息不了。
傅慎時抬頭望著秦氏,隨意安放的雙手,忽然握緊了扶手,他臉色冷冷冰冰地道:「是,就是我,是我讓人打殘了他的手,是我讓他和我一樣,做一個殘廢。就是我。」
屋子裡一下子寂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難以置信地看著傅慎時。
殷紅豆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著,儘力地壓著翹起來的嘴角。
傅慎時繼續用剛才的態度道:「是我又怎麼樣?以為兩萬兩就能撈出文選司主事了?索性讓督察院的從嚴處理,滿門抄斬好了。」
眾人面色又是一變,顧不得到底是不是傅慎時乾的,老夫人黑著臉問出口:「你什麼意思?」
傅慎時抬頭看著他們,手上緩緩地轉動他貫戴的扳指,直視著老夫人道:「二叔任文選司主事的時候貪了多少,您當真不清楚?收銀子的時候痛快,怎麼沒想到會有抄家的一天?」
二老爺案件的詳細內容,二皇子另有一封信寫給傅慎時,不過傅六沒有告訴秦氏。但長興侯府的主子,都是知道二皇子不見秦氏卻見傅慎時這件事,他們都相信,傅慎時說的話,是真的。
潘氏已經臉色煞白了,她聲音尖銳地道:「你放屁!老爺不會有事!我交了銀子!我交了銀子!」
傅二的表情也由怨恨漸漸變成了害怕。
潘氏太失態了,老夫人快速扭頭示意丫鬟,將人按進內室里。
傅慎時唇邊掛著詭異陰森的笑,道:「若非看在我這一雙腿的份上,二叔的命就留不到就今天,傅二的一隻手,換我心裡痛快,我心裡痛快,就能換你們的命,不值得嗎?」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她指著傅慎時道:「你是個瘋子!瘋子!」
秦氏和其他人也是背後發寒,傅慎時這說的叫什麼話!手足之情都不顧的人,哪裡還有人性!
傅慎時一抬手,臉色又如常,淡聲吩咐時硯道:「回去。」
時硯雙手扶上輪椅後邊,殷紅豆讓出一點空間,打起帘子,主僕三人一道出了次間。
傅二心有不甘,在次間里錘著牆壁。
老夫人心神定下來,緊閉雙眸,同秦氏道:「……他打殘二郎的事,先不提。發財坊的名頭我也聽過,既然發財坊是他開的,肯定也是從長興侯府拿出去的銀子,快叫他補五萬兩銀子進公中賬上!你弟妹出的錢,就從這五萬兩銀子里劃出來。」
秦氏暗暗嘔血,她也是才知道發財坊是傅慎時開的,她還沒從自己兒子手裡摳出銀子來,其他人倒是先打上主意了,一要就要五萬兩!
她正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有丫鬟打了帘子進來,稟道:「夫人,二門上的人傳話來說,二爺的人送了東西過來。」
屋子裡的人都看出去,傅二如壓抑著憤怒野獸,怒吼一聲,道:「滾!」
傅慎時都承認了,這時候才送來的東西有什麼用!
老夫人卻問道:「什麼東西?」
丫鬟捧了手上的兩幅畫軸過去,老夫人一看,正是傅慎時和殷紅豆的畫像,上面寫著大大的三個字——不認識。
老夫人問傅二:「不認識是什麼意思?」
傅二跑過去死死地盯著畫卷,道:「不認識?!發財坊……不是傅六開的?」
老夫人越發糊塗了,問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秦氏也一臉發懵地等著傅二解釋。
傅二告訴眾人,他怕傅慎時不承認,便找人畫了傅慎時和殷紅豆的畫像,拿去給喬三辨認。
但他沒想到,喬三竟然會在畫上寫下「不認識」三個字,也就是說,傅慎時並不是發財坊的東家!
老夫人和二房的人臉色都不好看,秦氏嘴角翹了翹,隨即冷淡地瞥了傅二一眼,便同老夫人道:「鐵證在這兒了,六郎根本沒開什麼發財坊!賭坊這種東西,他怎麼可能會去沾!」
「那他方才吹牛承認做什麼?!」老夫人氣得脫口說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