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兩個人的呼吸都粗重起來,傅慎時放開她的時候,雙眼還是迷離的樣子,他忽然用雙手捂住了眼睛,不去看她。
殷紅豆嘴唇瑩亮,抬著眼眸,小聲道:「……那我睡了。」
她翻身往牆邊去。
傅慎時重重地「嗯」了一聲,正好燭火熄滅了,兩個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冷不防地抱住殷紅豆,連同厚被子,將她整個人都摟在胸膛,很克制地道:「我知道我逾越了。雖然旁人眼裡,你我已經……但有與沒有,在你心裡是不同的,我便會按你心裡想的去做。」
在外人眼裡看來,殷紅豆早就是傅慎時的人,兩人名不符其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罷了。
傅慎時當然可以將假的做成真的,但他心裡清楚,男人對妻對妾是不同的,對妾侍上,這種事可以隨意,而對妻,卻只能等到洞房花燭夜之後。
殷紅豆明白傅慎時給她的這一份尊重,她也坦然地受了,便拍了拍他的手臂,帶著些困意道:「你也睡吧。」
傅慎時抱了她一會兒,方撒手睡去。
長興侯府,否極泰來。
二老爺牽扯上的案子,大致的審理情況已經定下,殺頭的不在少數,只是貶為庶人的也有,二老爺就是貶為庶人的那一批。
因牽連甚廣,朝廷上下,少不得哀聲怨道,於是天子又下令將主審官殺了,以平怨氣。
二老爺能保下性命,實屬運道好。
傅慎明去督察院大牢里見過了二老爺,回來傳話的時候也說他只是瘦了些,沒有吃什麼皮肉之苦,二房才漸漸平靜下來。
潘氏養了幾日,丈夫無性命之憂,大兒子雖是殘廢,卻不是以後什麼都不能做了,二兒子學業上又有進益,兒媳婦又有了身孕,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不再瘋瘋癲癲動不動就發脾氣,偶爾還有笑臉。
傅三也送杭州那邊傳了書信回來,說死傷者和沉水的商船都料理好了,息了名怨,坍塌的河段經過修補,也能正常運行,他已經再趕回京城的路上,不日便抵京。
長興侯的信也連續寄回來兩封,一封是說可以兌鋪子,絕不許賣良田,第二封則是說,家族自有氣數,若氣數盡矣,讓秦氏不要失了自身顏面,不恥求人。
侯府之事,一件件地恢復過來,傅慎時在重霄院,也從各處得了消息。二皇子還與他通信另說了災情之事,大災過後,果然還是出現了疫情。真定和保定的災民已經太多,必須要趁著疫病還沒有傳到京城的時候,引一部災民分往仁庄和善庄去。
傅慎時寫了厚厚的一封信給王武,讓他轉交給汪先生,便給二皇子回了信。
這些事他從不瞞殷紅豆,因此她也知道了發疫病的事。
殷紅豆對這方面一點經驗都沒有,只略微知道艾草可以消毒,並不曉得治疫病的法子,就問傅慎時:「疫情可能控制得住?」
傅慎時臉色很凝重,搖頭道:「不知道,南方到京,便是快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要十天左右才能傳信過來,二皇子收到信至少是十天以前,那時信上說疫情剛蔓延不久,一則官員未必得到的是實情,二則不知道當地官員是否有隱瞞。若是疫情嚴重,但範圍不大,隔開病者,全部殺掉,足以控制疫情,若是範圍大了……恐怕會更殘暴。」
過去大業就是這樣解決嚴重的疫病情況,傅慎時只是客觀陳述事實而已,
殷紅豆不禁頭皮發麻,但她首先要擔心的,還是仁庄的情況,她道:「疫情的事,要汪先生派人去提前打聽才行,仁莊上絕對不能沾染一絲一毫的疫病,否則春園也岌岌可危。」
仁莊上的畢竟都是災民,若是真發生什麼,甚至叫人傳了謠言,誰還敢往春園去?
傅慎時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道:「我在信上已經請汪先生派人去打探,將春園與仁庄築牆隔離開,兩邊相互不干擾。另細問了二皇子關於疫病的詳細消息,叫莊子上提前預防。」
方才傅慎時寫出去的信很長,殷紅豆沒有一一看完,便不知道這一點。傅慎時的先見之明,雖也在她意料之中,也還是叫她放下了心。
傅慎時安撫她道:「你不必擔心,等家裡事定了,我們就去莊子上。」
殷紅豆點了點頭。
沒等了幾日,督察院初審完了,放了二老爺歸家,二房一家子哭聲震天,好歹是一家團聚了。
傅三的人也傳了信回來,說已快抵京,估計入夜時候才能回來。
當天夜裡,傅三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城,他回侯府的時候,大家差不多都睡下了。三太太的人一得了消息,趕緊前去迎他,順便派人去了秦氏和傅慎時院子里傳消息。
傅慎時還未睡深,聽了消息,起身披衣。
殷紅豆驚醒,替傅慎時拿衣裳鞋子,正要替他束頭髮,就聽院子里傳來咚咚的幾聲,有人敲門。
時硯也醒了,麻溜地跑出去開門,他進來的時候,傅三已經早一步跨了進來,有些激動地喚道:「老六!我回了!」
傅慎時還坐在床上,沒有下輪椅,頭髮也披散著,殷紅豆只是隨便套了件衣裳,扣子都沒扣住,跪坐在他身邊。
傅三進了房來,往床上一掃,雖很是意外傅慎時能叫丫鬟上他的床,卻也不覺奇怪,畢竟是十幾歲的爺們兒了嘛,他根本沒將殷紅豆放在眼裡,只同傅慎時道:「我才去見過了母親,就往你這裡來了。」
氣氛有些奇怪,殷紅豆跪坐在床上,剛要抬腿下去,傅慎時就扯住了她,溫聲道:「夜裡涼,你別動了,睡下吧。」
他這樣明目張胆地護著她,殷紅豆怪不好意思的,但讓她現在下床去給傅三行禮,她更不好意思,索性「嬌氣」了一把,聽了傅慎時的話,縮進被子里,支著耳朵聽弟兄兩人說話。
傅慎時扭了頭,看向傅三。
傅三在杭州奔波了幾個月,後來的一兩個月里,基本上沒睡過整覺,回京途中,又是拼了命地往回趕,人消瘦了好幾分,一臉的胡茬子,眼睛里滿是紅血絲,可他並不失往日風流,身上又多了一層匪氣。
傅慎時問傅三:「三哥,三嫂懷孕了,你不回去她如何睡得著,你且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說吧。」
殷紅豆面頰微紅,但是帶著淺笑。
傅三一笑,眼裡疲憊之色盡顯,重重地拍了拍傅慎時的肩膀,道:「放心吧,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他笑容斂起,往殷紅豆那邊瞧了一眼。
傅慎時淡聲道:「無妨,三哥有話且說。」
殷紅豆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傅三挑了挑眉,沒想到傅慎時除了時硯,竟然有第二個信任的下人,便問:「你給我的兩萬兩銀子,打哪兒來的?」
傅慎時回道:「做生意賺的。」
傅三眯了眯眼,審視著道:「做什麼生意?你不要哄三哥,我也是做過生意的,你這才多久,兩萬兩是什麼生意能賺得了的?」
傅慎時不欲多說,只道:「三哥不必多問,此事你不要聲張出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