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賽博朋克

第371章 賽博朋克

吃過早飯,林年同背著包走出家門,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后,他告訴計程車司機,去清水灣銀都機構的片場。

司機有點話癆,跟林年同聊了起來。最近兩年香江樓市暴跌,很多貸款買房的人損失慘重,司機也是如此。他大罵港英政府,說他們不管老百姓死活,看著樓市暴跌不想辦法;同時對內地也滿是抱怨,覺得就是因為香江要回歸了,很多人開始移民,導致樓市崩盤。

林年同安慰司機,六七暴動后香江樓市也崩過,後來不是又漲起來了嘛,而且翻了好幾倍。李黃瓜就是在六七的時候大量吃進別人低價出售的房屋和土地,才成為香江首屈一指的大富豪的。房價暴跌只是暫時的,將來肯定會漲起來的。

計程車很快停在清水灣片場門口,林年同付錢后,從車上下來,向銀都的標準放映廳走去。

這次電影雙周展,除了放映觀看14部內地電影,還會為內地電影人放映銀都拍攝的《半邊人》和《聽不了的愛》。許望秋的《冷》本來不在放映名單你,但在林同年他們的強烈要求下,銀都機構決定為大家放映《冷》。

不過《冷》被電檢處禁止公映,就沒辦法像《半邊人》和《聽不了的愛》那樣,在電影院公開放映,只能在銀都自己的放映廳里放映。

走進標準放映廳,林年同發現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許望秋站在前面正跟許安華、田壯壯他們小聲交流著。在放映廳第三排,是列孚他們幾個搞理論和影評的,正興奮地議論著什麼。於是,他便走過去,在列孚他們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

林年同跟列孚聊了起來,他們都對許望秋的新片充滿期待。尤其是在電影雙周展開幕酒會上與許望秋交流后,他們都想看看許望秋在新片中進行了哪些探索。

沒過多久,放映時間快到了,許望秋走到了放映廳的舞台上。現場的嘉賓和觀眾知道許望秋肯定有要說,都安靜下來,側耳傾聽。

許望秋看著現場的嘉賓和觀眾,笑容滿面地道:「下面即將放映我的新片《冷》,這部電影是我幫夏夢姐的青鳥公司拍攝的。相信大家都知道這部電影被電檢處禁止公映,但我相信這部電影遲早會公映的。在這之前,我們會帶電影去戛納參賽。所以,大家看完后多提意見,現在距離電影節開幕還有一個多月,要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還有時間補拍修正。好了,我就不多說了。下面看電影吧。」

林年同見許望秋如此謙虛,心裡暗暗點頭。做導演的往往都比較自我,都覺得我的想法是最好的,其他人都不怎麼樣。沒想到許望秋竟然主動讓大家提意見,這是非常難得的。能夠虛心聽取別人意見,正視自己的不足,這樣的人肯定前途無量。

放映廳燈光很快暗了下來,隨即后牆噴出一道光芒,幕布上開始出現畫面。

林年同聽許望秋講過《冷》主要是反應階層問題,但等到電影正式開始后,他發現這部電影跟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樣。《冷》跟斯科塞斯《計程車司機》有相似的地方,都是講兩個處在社會底層的人,在經歷了一系列變故后徹底爆發,最後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的故事。在《計程車司機》中,崔維斯殺死了老鴇、房東以及嫖客,最終卻成了英雄,像一出黑色幽默的喜劇。《冷》的男主角鄭毅大開殺戒之後,卻沒有得到解脫,只留下深深的絕望。

林年同想剛才自己跟計程車司機的對話,想起最近兩年香江很多人因為樓市崩坍損失慘重,而在電影《冷》中,主角一家的悲劇也是因為樓市崩坍造成,只不過電影的故事發生在1996年。他對此極為吃驚,許望秋是內地人,在香江的時間不多,但他對香江的觀察是如此的深入,這是絕大部分香江導演都沒有做到的。

這真的不可思議,大概這就是天才吧!

在《冷》這部電影中,江大衛表演絕對是一大亮點。他將鄭毅這個角色從一個堅信正義、堅守善良的好人,到連小孩都殺的瘋子這個過程完美的呈現了出來。觀眾能夠清楚的看到人物內心的支柱一根根被摧毀,最後徹底走向癲狂。電影對鄭毅這個角色的刻畫,簡直可以當心理學教材。江大衛簡直不是在表演,而是將自己變成了鄭毅。江大衛的表演即使拿去跟《計程車司機》中羅伯特-德尼羅相比,也不會顯得遜色。

在《冷》這部電影中夜景特別多,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加上微微變形的鏡頭,給人一種光怪陸離的感覺。整個城市就像一隻怪獸,吞噬著低沉人民的財富和生命。電影極其強調位置關係,有大量存在高低機位差的鏡頭。比如男主角一家最開始住的地方屬於低矮的地方,後來搬的新家就在比較高的位置;而黃四郎一家則住在山上的別墅中。香江就是如此,有錢人住在山上,沒錢的人住山下,幾十年前華人甚至沒有資格住在山上人。

林年同對《冷》最大的期待是想看看電影語言上有哪些新的嘗試,在觀影的過程中,他一直在注意這個問題,但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他覺得可能是許望秋有進行嘗試,但自己沒有發現。不過在這部電影中許望秋堅持了鏡頭是活物的理念,而且越發嫻熟。很多時候人物不露臉,通過鏡頭的動靜變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人物的內心狀態。

林年同心想,許望秋這個理念真的值得分析,我就以此寫文章吧。

《冷》情節非常緊湊,讓人一直跟著劇情走,沉浸在電影中。兩個小時的電影,林同年簡直沒有感覺到時間流逝,甚至覺得有些奇怪,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等到放映廳里的燈光亮起,林年同有種煥然若夢的感覺。他想過去跟許望秋交流,但看到許安華、田壯壯,以及銀都的人圍著許望秋,就暫時放棄了這個打算。

許安華對這部電影滿意至極,覺得電影各方面都是相當完美的,是一部非常反應現實的力作。她由衷地道:「這部電影真是震撼人心,看完后給人的內心衝擊非常大,我現在心裡都還有點堵。沒想到你拍香江故事,也能拍到這種程度。」

許望秋心想,我妹妹就是死在地產商手中的,對資本家的德行太清楚了,他笑了笑道:「這多虧了嚴皓,以及整個創作團隊共同努力,他們有拍現實主義電影的經驗,對香江底層的生活狀態也比較了解。有他們在,一切就容易了。」

石慧他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紛紛向許望秋表示祝賀:「你這部電影拍得好,深刻揭露了資本主義吃人的本質,比我們以前拍那些電影深刻多了。」

「是啊,電影里黃四郎說,你知道在他們眼中,這個城市的市民是什麼嗎?是他們種的草,每隔十幾年就可以收割一次。真是一語道破天機,資本家真是吃人的。」

「黃四郎就是李黃瓜嘛,能看到他在電影中被打死,我真是感覺出了口惡氣。我相信等到等到電影上映,很多香江觀眾看完后都會拍手稱快的。」

與此同時,林年同他們這些搞電影理論和影評也都熱烈的討論起來。

「我覺得這部電影就是現代版的逼上梁山,或者說現代版的武松。最後鄭毅大開殺戒,有點武松血濺鴛鴦樓的感覺。里武松不但將蔣門神以及張都監殺了,甚至連張都監的一家老小都沒有放過。在電影里鄭毅也是,徹底泯滅了人性,連黃四郎的兩個孩子都殺了。」

「確實有相似的地方,他們的悲劇都是上層對下層的壓榨造成的。《冷》這個故事的男主角名叫鄭毅,雖然經歷了不幸,但任然是一個充滿希望、心懷正義的好人,鄭毅諧音就是正義,但最後鄭毅卻被逼成了連小孩都殺的惡魔,給人的心理衝擊特別大。」

「電影里的名字很多都有寓意的,鄭毅老婆叫梁織,就是良知,梁織死了,鄭毅就徹底成魔了。不過這部電影最讓我震驚的是江大衛的表演,沒想到能演到這種程度。電影的音樂用得也特別好,尤其是兩段《獅子山下》前後對比太鮮明了,簡直是神來之筆!」

「對對對,那兩段《獅子山下》真是絕了。電影前面《獅子山下》讓人覺得鄭毅夫妻倆的未來充滿希望;等到準備去殺黃四郎的時候,《獅子山下》再次響起,給人的感覺就不是希望,而是絕望了。彷彿在告訴我們,不管你怎麼努力、怎麼奮鬥,都是被人收割的草民!」

就在林年同他們議論紛紛之時,許望秋走過來,笑容滿面地道:「電影看完了,說說你們的看法吧,好的地方就不用說了,主要說有問題的地方。」

眾人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基本上都是一通猛誇,隨後說自己覺得不好的地方。許望秋認真傾聽眾人的反饋,針對他們的指出問題進行反饋。他們指出的問題基本上是觀念問題或者沒有理解造成,比如有人認為床戲沒必要,但許望秋認為是必要的。對這些不同看法,許望秋進行了解釋;對真正的瑕疵,他也坦率承認確實是自己的失誤。

在交流的過程,林年同他們逐漸意識到《冷》就像一座冰山,露在水面的只是小部分,很多內容是是隱藏在水下的;要是不管,不會影響觀影;但如果分析故事之下的東西,會發現隱藏了很多很多內容。

林年同笑著對許望秋道:「這部電影只看一遍,恐怕很難寫出好影評。」

第二天早上,《東方日報》娛樂版刊登了林年同的評論,標題是:「從傳統繪畫到鏡人論」。評論將許望秋的理念稱為「鏡人論」,認為許望秋一直強調鏡頭是活的,鏡頭必須運動,是對中國傳統道家思想中「游」這個理念的繼承和發揚。

在文章最後,林年同將矛頭直指電檢處:「《冷》是一部極其出色的電影,即使與世界上最優秀的電影相比,也毫不遜色。禁止這樣的電影上映,是香江電影的恥辱。我覺得有必須要思考,電檢制度對香江電影到底是好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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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人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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