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孤兒
而此時,幾排瓦房當中沒半點火光,沉寂一片。
王正卿告訴我,他師父已經睡下了,他這小師弟會給我們安排住的地方,戒毒的事,要等到明早了。
我自是沒有意見,畢竟是來拜山門有求於人,態度還是要放好的。
只是我從來沒在這種環境下睡過,這山上竟然連電都沒有通,王正卿的小師弟給我們點的還是油燈,床也是那種土炕,但墊了很厚的褥子,睡得倒也挺踏實。
他那小師弟一切都給我們打點好后,才轉身離開,中間我不好意思讓一個小孩幫我收拾床鋪,想插手都沒找到機會。
之後王正卿才告訴我,入門弟子需做的禮儀,還告訴我山上的孩子都是孤兒,是師父下山碰到時撿回來的。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剛剛看外面那些瓦房,這裡應該還是有不少人,但王正卿卻告訴我,山上除了師父之外,他的師兄師弟加起來也就七個,他排行老三,而師兄弟幾人當中,就只有他外出歷練了。
我對茅山宗很好奇,於是便多問了一些關於這方面的問題,他倒沒有吝嗇,把知道的全都告訴我了,包括茅山宗的發展歷史,以及現在所奉信條。
原來茅山道教分為南派和北派,北派就是茅山景區里的道觀,主做一些香火和慈善的營生,而南派則一心修道,匿於後山當中,裡面修道之人皆不過問世事,甚至連外界也很少出入。
而他得師父古一道長則喜歡獨處,於是專門尋了個這樣隱秘的地段。
但當我話鋒一轉,問到他所處的組織時,他卻把話題岔開了。
我明白,這是他的個人隱私,我應該尊重,但我真的很好奇,體制內怎麼會有這樣的組織,專門負責處理這些玄玄乎乎的東西,放在以前,這可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一次訊問未果后,我並沒有嘗試問第二次,到了我該知道得時候,我會知道的。
由於前面爬山太累了,所以這一覺我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還是王正卿叫醒的我,他似乎醒了有一段時間了,衣裝整齊,我休息了一夜稍微好些了,但他人卻顯的神采奕奕。
「師父他老人家在給師弟們上早課,我們去給他請個早茶。」
我趕緊點頭起身,最快的速度洗漱好之後,才跟著他一起來到了廣場上。
此時廣場上已經端坐了六人,年齡從小到大,小的看上去只有八九歲,大的鬍子都有了,而王正卿的師父古一道長,此時正坐在廣場正中的太師椅上,旁邊放一茶案,正細細的品著茶。
他身著青灰色道袍,頭髮花白,鬍子也蓄了很長一段,臉顯的瘦小,兩邊太陽穴微微凸起,面相甚好,但他印堂卻有些凹陷,是不好的徵兆,但看他臉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不想是會遇到坎坷的樣子。
這種一吉一凶的面相很少見,至少是我第一次見。
他面前端坐的那六人應該就是王正卿其餘六名師兄弟了,此時正抱著一卷詩經細細朗讀,有兩名年紀小的王者我和王正卿,我想大概是我們的穿著有些太另類了。
「師父,徒兒正卿給您請早茶。」
來到他師父旁邊,王正卿便直接跪坐下來,隨及做了個捏手掌的姿勢,拜了三拜。
這可能是禮儀?我有些錯愕,入鄉隨俗嘛便也跟著跪了下來,只是我剛跪下來,王正卿就歪頭給了我一個眼神,小聲的跟我講:「站著,不要跪。」
我怔了怔神,下意識的把膝蓋直了起來,都說這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下跪地,拜恩師,跪父母,都是理所當然了,但我和古一道長確實沒什麼關係,他們這也不興外人跪拜這一套。
「嗯,小七跟我講你回來了,還帶了個病人回來,想必就是眼前這位吧?」
說到這,古一道長才抬頭看我,我的目光也迎了上去,這一看還好,一看,問題來了。
剛剛我觀他太陽穴飽滿,微微凸起,而印堂則深陷,是一吉一凶的面相,可現在看,那些面相全部都消失了,我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不應該啊。
我剛疑心,古一道人那邊看我時,似乎眼神也多晃了兩下。
沒等我細想,王正卿便在一邊解釋道:「是的師父,他像是中了苗疆蠱毒,您給我的溫血丹已經快要壓制不住其中的毒性了。」
「蠱毒?」
聽王正卿這麼說,古一道長那兩道深邃的目光,唰的一下子就定在了我的身上,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被下了降頭,瞬間渾身都動彈不得。
知道他的目光挪開,我才重重舒了一口氣,全身的壓力瞬間鬆散。
剛剛是怎麼回事?一個人身上的氣勢會這麼強嗎?
我驚恐的望向古一道長,卻見他已經起身,握著一卷古籍便朝其中最大的一間瓦房走了過去,王正卿肆意我趕緊跟上。
我回頭忘了一下依舊在那裡朗誦詩經的弟們跟,隨後趕緊跟了上去。
「你們怎麼會招惹上苗疆的人?」古一道長走在前頭,淡淡說道:「被他們盯上,解了毒可治不了根。」
「是一樁案子。」王正卿在跟古一道長說話的時候,聲音幾乎小了一半,連話都不敢大聲:「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苗疆的人,苗疆的人應該不會出世作惡吧?」
走在前頭的古一道長搖了搖頭:「那倒沒有,苗疆之人雖然神秘,不好客甚至歹毒,但卻不從涉及外界紛爭,你們應該是遇到了偷藝之人。」
說著,我們來到了一間廳堂。
堂中供奉的是一幅畫,畫中是一位道長的畫像,並沒有供其他東西,後來王正卿告訴我,那是他們南派茅山宗的祖師爺,我這才心生敬畏。
到了廳堂,古一道長讓我走上去。
「伸出手。」
我照舊伸了,他卻如同一隻雄鷹般忽然抓住我的手,力道之大,我感覺自己是掙不開了。
我好想跟他講,道長你把脈就把脈,我又不會跑;可人是前輩,他沒說話,我哪敢啊。
隨後他又看了我的舌苔和眼睛。
「這不是蠱毒。」
幾番查看下來之後,古一道長讓回到了座位上,只留我一個人在原地獃滯著,不是蠱毒?那是什麼?
「還望師父搭救。」王正卿又作了一揖,態度甚是謙卑,我沒想到王正卿竟然三番五次的幫我說清,這倒是很讓人感動。
「那是斗蛇蠱的蛇皮外加其毒液配置而成的一種毒藥,你們被騙了,不是什麼苗疆傳人。」
我中毒了?不是蠱,是毒藥?
我愣了一下,看向王正卿,如果古一道長的話屬實,那麼這事就好辦多了,只要不牽扯道苗疆,問題就不會太大。
王正卿同時也在看向我,並給了我一個相信他師父的表情。
「道長,那我身上的毒,可以解嗎?」
「可以,不過稍微有些麻煩,正卿,你去喊小六小七燒水,再去給你這位朋友準備好浴桶跟一身乾淨的道袍來。」
王正卿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點頭出門去了。
燒水,浴桶,這是要泡澡嗎?
我尋思著這泡澡解毒倒是頭一回見的時候,故意道長卻突然給我來了句。
「張九玄是你什麼人?」
我愣住了,這是這幾天我第二次聽到有人喊爺爺的名字,第一個是那瓜皮帽,第二個竟是王正卿的師父,古一道長。
我錯愕的望著他,久久才說:「是……是我爺爺,道長您認識我爺爺?」
「張九玄的孫子?」他打量著我,上上下下都給看了個遍,最後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倒有幾分張九玄的勢頭,不過還是嫩了點,要再長几年。」
氛圍一度尷尬起來,我不知道古一道長竟然認識爺爺,這老傢伙年輕的時候到底游過多少地方,竟連在這種地方散修的道士都能碰到?
過了一會,他又問我:「你和正卿在一個隊伍裡面嗎?」
「噢不是。」我連連點頭:「我只是一名檔案室的專員,最近牽扯進一樁案子里,是王大哥他們幫忙解的圍,見我中了蠱毒,王大哥就把我帶到了這裡,他人……很好。」
古一道長點了點頭,又言道:「能讓你摻和進去的案子應該有些不明不白的東西吧?」
這下我就不知道是點頭好還是不點頭好了,要說案子裡面都有不明不白的東西,不然怎麼會需要我們去破案呢,不過我很快反應過來,古一道長說的是那些不幹凈的東西。
當下趕緊點頭,他笑了笑:「跟張九玄年輕的時候一個樣,遇到稀奇古怪的事兒就愛鑽研。」
沒等我們繼續往下聊,王正卿便過來說浴桶已經準備好,水那邊也已經燒開兩桶了。
古一道長點了點頭,領著我們來到了泡澡的房間,等我到這裡時,浴桶里已經加滿了水,只是裡面的水卻是黑色的,甚至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臭味,並且其中一名小童還在往裡面添加奇怪的花草,而不遠處就有那種土灶台,還在燒著熱水。
「師父,水溫剛合適。」
王正卿試了一下過來稟報,古一道長點了點頭,轉身對我說:「把衣服脫掉,進去吧。」
我下意識的點頭,但等我站在浴桶邊上時,猶豫了,這股惡臭實在是太難以忍受了,尤其裡面還在冒著泡泡,看上去便讓人覺得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