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計中計
宮門口的雪已經被掃乾淨了,魏如意從馬車上下來,剛好烏雲也散了開,露出厚厚雲層里藏著的太陽來。
陳言袖的病還未好全,下了馬車吹了風后,又有些難受了。
魏如意扣著她的脈搏,擔心道:「姐姐身子不好,一會兒可不能多吹涼風。」說完,替她將斗篷戴好了些。
陳言袖只是淺笑:「一點小病而已,我征戰沙場,受的傷可比這個嚴重。」
可是姐姐的心傷了。
魏如意沒敢說出來,怕徒增她的煩惱,只與她一道往宮裡去了。昨兒太子和幾位王爺入宮后,都沒出來,所以她們也不必多等。
入了皇宮,立即有小太監恭謹的恭迎她們先去了養心殿給皇帝磕頭祝壽。
養心殿今兒的氣氛顯得輕鬆不少,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們臉上都帶著喜色,一直卧病在床的皇帝也換了便服坐在龍榻上,臉上帶著笑意。
瞧見陳言袖,直接笑了起來:「宴兒媳婦怎麼瞧著憔悴了,可是他何處做的不妥當,惹你生氣了?」
姜宴陪坐在另一側,皇帝問這話時,他只默默的垂下了眼斂。
陳言袖看了他一眼,得體輕笑:「兒臣是因為最近染了風寒,這才憔悴了,王爺卻是體貼的。」在外人面前,她自然要給足姜宴的面子。
坐在另一側的姜棣卻是笑:「是嗎,可是本王聽說弟妹最近都搬回陳府去住了,就連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沒了,這難道還不是七皇弟照顧不周?」
姜宴聞言,面色略冷了些,擔心看向陳言袖,可陳言袖面上卻無半點尷尬傷心之色,依舊是大度得體的回話:「說來,這都是我的不好了,陳家有祖父,如今老邁身體不好,袖兒實在掛記,這才回了陳家,倒是叫殿下背負了這樣的名聲,實在是罪過。至於孩子,原本就是因為大夫誤診,所以一直都沒有的。」陳言袖說完,又給皇帝行了禮:「都怪兒臣魯莽,也不知道多請幾個大夫瞧瞧,若是惹了父皇傷心,兒臣罪該萬死。」
皇帝看著她,越發的滿意,如此大度得體,才是主母風範。
「你一片孝心是好事,至於其他的,也不過是小小過失罷了,怎麼還『罪該萬死』了呢?」皇帝淡淡瞥了眼挑事的姜棣,笑著說完,這才看向一邊低眉順眼彷彿想讓自己化為空氣的魏如意,淺笑:「靜和,你怎麼如此拘謹,難道是見到這麼多皇子在這兒,怯場了?」
魏如意聽著他故意親昵的話,心中諷刺,面上卻只乖乖道:「臣女少來皇宮,怕自己做的不周到露了馬腳,叫人看出臣女這個公主是個冒牌貨丟臉呢。」
這話說的逗趣,皇帝樂得笑出了聲,屋子裡的氣氛才又重新變得輕鬆了起來。
沒多會兒,柔嘉便領著眾妃來賀壽了,皇帝這才打發了皇子公主們齊齊去御花園了。
出了養心殿,姜宴看到默默跟在他身後不出聲的陳言袖,心中悶悶的。
當初他並不多喜歡這個女子,可越到後來,他就越喜歡。喜歡她的忠勇,喜歡她的獨立,更喜歡她賢惠溫柔,跟如意的狡黠靈氣,是完全不一樣的魅力。
「姐姐,你要不要跟昭王殿下說說話?」魏如意悄悄拉陳言袖。
陳言袖看了眼冷著臉往前走的姜宴,苦澀淺笑,微微搖了搖頭。他既然都不想見自己,自己又何必貼上去白白惹他厭煩呢?
魏如意直嘆氣,兩個人都是這樣的性子,有了話全悶在心裡,不出誤會才怪。
「魏如意。」
正在魏如意發愁的時候,一道男聲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嚇了她一跳。
她扭頭,就見太子正盯著她。
她眨眨眼,停下腳步想行禮,太子只淡漠道:「不必多禮。」
「是。」
「跟在本宮身邊,本宮有話問你。」太子說罷,便負手往前而去。
魏如意不想跟去,她雖然已為人婦,名義上又是太子的妹妹,可到底這兄妹關係是假的,她過去了還是會被人說孤男寡女。
可她踟躕不前,太子竟然停了下來等她。
魏如意扶額,就聽他道:「怎麼,不會走路了?」
魏如意心裡輕嘆了口氣,看了眼關切的陳言袖,道:「姐姐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我會遠遠看著的。」陳言袖道。
魏如意心安了些,這才提步往太子身邊走去。
太子的腳步很快,魏如意走了幾步,便幾乎要小跑了起來,她想叫住他,卻看他越走越快,乾脆提起厚重的宮裙小心跟著跑了。
直跑得氣喘吁吁,太子在走到御花園那片假山後的小花園時,才終於停了下來。
「很累?」太子看她小臉紅撲撲的直喘氣,問道。
「不累,就是路有點兒長,我腿有點兒短。」魏如意說罷,扶著一旁的石柱子喘著氣問他:「殿下到底想問什麼?」
太子看她這不羈的樣子,眉梢微挑,這才道:「樓衍如今如何了?」
「還死不了,但體內毒不解,也活不長。」魏如意如實告訴他,她想,太子知道衍哥哥活不長了,應該不會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吧。
太子卻見她絲毫猶豫都沒有就說了出來,懷疑看她:「你可知道,本宮問你這話的目的?」
「如意愚笨,不懂朝政,更不懂太子的心思,所以猜不到太子殿下的目的是什麼。不過如意今兒孤身一人過來赴宴,也怕出事兒,所以今日殿下問什麼,如意都會據實回答。」才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魏如意最明白這個道理,而且看太子這眼神,就算自己全部說實話,他也不一定會信。
「那本宮問你,你到底記不記得平王妃?」
「記得。」魏如意目光平靜:「那日在溫泉山莊,是皇上吩咐我伺候著平王妃一起去慈雲寺的,並且在遇到追殺后,我跟平王妃一起躲進了一處密室里。」魏如意道。
太子面色微微緊了些:「那她跟你說了什麼,有沒有交給你什麼重要的東西?」
魏如意目光微動,但衍哥哥說過,那個玉珠不能給太子。
「只說了些與殿下的過往,給了我一些她身上僅有的珠寶,其他就沒了。」魏如意含糊過了那個玉珠的事。
太子不信:「僅此而已?她沒有與你提到黑曜軍嗎?」
魏如意皺眉看他:「黑曜軍是什麼?」
太子望著她一臉茫然的模樣,也遲疑了起來,就聽魏如意繼續道:「我想起來了,倒是平王妃曾說那個密室是一個故友的,中途我離開過想去找援兵,之後再回來,密室里便被翻亂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面。」
魏如意眨巴眨巴眼,認真看著他:「殿下,平王妃說您是一個謙謙君子。」
謙謙君子?
太子自己都覺得諷刺,以前他的確是謙謙君子,可現在呢?他變成了他最不喜歡的樣子,跟樓衍一樣,滿腹的算計,為達目的,也能不折手段。
「你回去吧。」太子終於到。
魏如意悄悄舒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卻又聽到他在背後道:「你救過嫻兒,本宮可以不殺你,若是樓衍死了,你可以來找本宮,雖不能明媒正娶,後院卻也有你的位置。。」
魏如意唇瓣浮起一抹薄涼,轉身鄭重看他,淺笑:「勞殿下費心了,如意已與尊上定下三生之盟,他若死了,如意也絕不苟活。」說罷,看著他變得複雜的目光,行了禮,才快步轉身離去。
方才這樣諷刺他,魏如意甚至都擔心他會不會怒極而對付自己,但他上一秒還在追思平王妃,下一秒便能對自己說出那樣隱晦的話,便一陣陣噁心。所謂謙謙君子,真也不過如是。
從太子處離開,魏如意抬眼就瞧見了小湖對岸的陳言袖,收拾了下心情,便笑著走過拱橋到了她身邊。
「沒事吧。」
「沒事。」魏如意回頭看了眼,太子已經離開,這才跟陳言袖道:「我們去玩兒吧,今兒雖然不能十分熱鬧,但肯定有雜耍的戲班子。」
魏如意興緻勃勃的拉著她就往前頭去了,衍哥哥說了,今兒她不論如何,也不能多管閑事,既如此,她就先讓自己分分心吧。
不遠處的竹林後面,灼華替對面的姜棣倒好茶,才道:「皇兄放心,一切準備妥當,今天一定會萬無一失。」
姜棣朝灼華望去的方向看了眼,姍姍來遲的瑞王妃齊箏正被人扶著臉色晦暗的走了過來。僅僅是小半年的時間,當初活力四射的少女,如今只剩下死氣沉沉,一雙眼珠子充滿了怨毒,叫人多看一眼都不不舒服。
「她是枚好棋,一定要好好利用。」
「皇兄放心,不用我吩咐,齊箏控制不住的嫉妒也早已將她的理智給燒了,如今我要做的,不過是在幫她一把的基礎上,讓她跟魏如意同歸於盡罷了。」灼華抓著茶盞手慢慢收緊,直到茶水潑出來燙到了她的手,她才終於鬆開。
姜棣滿意的看著她:「很好,如今離了賢妃,你辦事越來越利落了。今日務必要取了柔嘉的性命,你該知道吧。」
「皇兄放心,絕不會出差錯。」灼華聽到『賢妃』二字,便不自然的轉過了頭去,怕姜棣看到她眼底的情緒。聽聞幾日過去了,賢妃娘娘還沒死去,興許是好人自有好報,讓她還能多活幾日吧。
姜宴一直在暗處盯著姜棣和灼華,後來又看到齊箏出現時,才知道小衍所料果然不錯,這兄妹二人又要用卑劣的手段害人了。
「王爺,要不要提醒一下灼華公主?」一側的太監問道,畢竟灼華自從寄養到賢妃名下后,跟姜宴關係一直不錯,姜宴也十分疼這個皇妹。
可話才問完,小太監就感覺到了姜宴身上溢出的一股殺氣。
小太監會意,立即行禮:「是奴才多嘴,還請王爺寬恕。」
「罷了,今日的事你們都盯緊一些,別出了紕漏。」姜宴寒聲吩咐。
小太監立即應下,等到姜宴離開了,才立即退下去辦事了。
臨近中午時,柔嘉貴妃才伴駕到了御花園一旁的平芳殿來,眾人入座后,齊齊賀壽恭喜。
皇帝許久沒像今天這麼高興了,瞧著躺下的兒子兒媳們一個個滿面笑容,再看后妃們一個個也是高高興興,臉上的笑容就更大了些,柔嘉幾次端來的酒他都是一飲而盡了。
大殿里歌舞昇平,觥籌交錯間,魏如意只瞥見這在場的這幾位皇子們各懷心思的眼神,默默垂眸,將杯中里熱水輕輕抿了一口。
「如意,你看門口左邊的宮女。」陳言袖忽然湊到魏如意耳邊道。
魏如意下意識看過去,就見個小宮女正目光緊張的四處看著什麼,看了一圈確定無人注意她后,才悄悄跟旁邊的宮女說了幾句便退了下去。
那宮女,是柔嘉貴妃的人。
她手心微緊,想起身,卻聽姜宴低聲道:「別動。」
魏如意忍住沒動,但姜宴說完后,沒解釋,只笑著繼續欣賞歌舞,時不時還要跟太子和蕭王來幾次明刀暗槍。
大殿里,大公主小公主都乖乖的低頭用膳,最受寵的灼華坐在姜棣身旁,看到魏如意蠢蠢欲動,嘴角微微揚起,垂眸喝酒。
「到底還要等多久?」齊箏坐在灼華身邊,忍不住問道。
「別急。」
「你總是別急,你自然不急,你還是未出閣的姑娘,不似我,夫君沒了,孩子也沒了,卻還要看原本屬於我的東西被人搶走,看她幸福美滿!」齊箏句句話都淬著毒,也恨毒了魏如意,在她看來,國師夫人的尊榮本該是她的,如今懷了孕幸福坐在這裡的也該是她,她覺得這一切的苦難,都是因為魏如意。
魏如意察覺到齊箏怨毒的目光,抬眸與她對視一眼,珉唇淺笑。
但就這個魏如意自覺非常小心溫柔的笑容,都被齊箏解讀為挑釁。
終於,歌舞停了下來,太子提議:「父皇,兒臣聽說民間賀壽,都會玩一種遊戲。」
「哦,什麼遊戲?」皇帝看著他,目光格外柔和些,畢竟這個兒子,是他親手帶大的,跟別的所有皇子都不一樣。就算因為平王妃的事,可他覺得,如今太子之位都給他了,他應該要滿足了,這個壽宴,說不定是他們父子緩和關係的契機。
太子淺笑,已經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情緒,道:「父皇可以派人在這宮裡或是御花園各處藏好密信和寶藏,由這裡的大家去找,找到的,便給予密信里所寫的賞賜或懲罰。」
姜棣也跟著起身:「兒臣覺得這個也有意思,這樣吧,兒臣剛得了一套《永樂大典》的孤本,也拿出來做寶藏吧,誰找到了,便是誰的。」
眾人聞言,紛紛躍躍欲試。
皇帝看了眼姜宴,笑問:「宴兒以為如何?」
「兒臣也覺得甚好,不過兒臣可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能拿出來,就只能去找找父皇藏的寶物了。」姜宴笑道。
姜棣眼眸微微眯起:「本王瞧著七弟妹頭上那支穿花蝴蝶的金簪便極好,不如拿它來做藏物。」
姜宴目光微動,民間也沒有現拿女子貼身飾物做彩頭的,四皇兄是在威脅自己么?
不等他開口,陳言袖便已經取了簪子下來,還順道取下了手腕上兩個鐲子:「這些都用來做藏物吧。」她得體笑看著姜棣:「不知道四皇兄覺得如何?」
姜棣看她如此落落大方,倒顯得自己落了下乘,淡淡一笑:「七弟妹大度,自然是好的。」
皇帝瞧著,沒出聲,在他看來,兄弟之間偶爾有口舌很正常,況且畢竟是親兄弟,打斷骨頭也還連著筋。
「愛妃,你去安排藏的東西吧。」皇帝跟一旁柔嘉笑道。
柔嘉笑著行了禮,便出去了。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異常來。
等她離開了,齊箏忽然跑出來到:「父皇,兒臣覺得一群人去找未免太過簡單了,要不然我們都分組去找吧。」
「分組?」
「是啊,像是太子皇兄可以和蕭王一組,昭王與昭王妃一組,兒臣與同是一人獨來的靜和公主一組。」齊箏揚著小臉笑道。
皇帝看著她,雖然不知道她要打什麼主意,但還是同意了,他倒要看看,這幾個人要在他的壽宴上搞出什麼事來。
陳言袖很不放心,想要起身幫魏如意拒絕,卻被姜宴按了下來。
「王爺,如意如今懷著身孕……」
「放心。」姜宴看了眼鎮定坐著的魏如意,他也擔心,可計劃已經定好,如今就是要讓四皇兄幾人以為一切盡在他們掌握,這樣他的計劃才會順利。
陳言袖放在膝上的拳頭緊緊握著,可慢慢的,姜宴按著她的手慢慢變成了握著她的手,他手心傳來的微涼,讓她想要收回手,卻被他牢牢抓住了。
很快一行人便都出去了。
灼華跟一個年幼的公主一組,等帶著這個小公主到了平芳殿里某個小房間后,她便讓她留了下來,還吩咐道:「皇姐出去一會兒,若是遲些有人問起我有沒有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怎麼說?」
小公主怯怯望著她,輕聲道:「皇姐一直和我在一起。」
灼華這才放心出去了。
魏如意跟齊箏一起出來,就一直很警惕,看姜宴的樣子,他似乎也有計劃,所以她不能破壞他的計劃,只是齊箏……
走到一個無人的湖畔時,齊箏腳步果然停了下來。
魏如意看著,直接道:「若是我出了事,你會如何,你心裡應該也有數吧。」
「你害怕了?」齊箏諷刺的反問她。
魏如意當然害怕,齊箏這樣子一點都不穩定好嗎!
她看著齊箏,努力平靜道:「你孩子的事,不關我的事……」
「你還敢說!」齊箏忽然大喝,就像是被揭開了瘡疤一樣,滿臉的猙獰。
魏如意微微擰眉,她總覺得齊箏好似理智都沒有了,這裡是皇宮,今日更是皇帝的壽宴,若是自己出事,她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沒想到沒等魏如意開口,齊箏便自己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魏如意,你覺得若是你出事,我也會吃不了兜著走對嗎?」
魏如意眉梢微挑,她還挺聰明。
齊箏冷笑,從袖子里拿出一把刀來,刀刃還泛著綠光,明顯是淬著毒。
魏如意腳步略往後退了一步,齊箏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笑,抬起自己另一隻手,拿著匕首直接朝著手背劃了下去,鮮血冒出來,染上匕首,變成黑色,而齊箏的臉色也驟然變差,甚至身形都晃了晃,差點摔在地上。
魏如意傻眼,她這是要死給自己看?
「瑞王妃,你這是何必……」
「魏如意,你不是醫術好嗎?那就來救我啊,你若是不救我,我看你怎麼跟皇上解釋。說我自盡嗎,他們會信嗎?現在皇上巴不得想辦法拿捏住你威脅樓衍吧,怎樣,來救我啊?」齊箏說完,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扶著一旁的欄杆體力不支的癱坐在地上,卻仍舊目光兇狠的盯著一臉詫異的魏如意。
魏如意覺得齊箏,要不腦袋裡全是水,要不就全是屎。
「這是誰給你出的主意?他們打得什麼算盤,你難道看不出來?」魏如意問她,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玉瓶來,從地上滾到了齊箏跟前:「這裡是解毒丸,你若不想死,就自己服下。想讓我靠近你,讓你有可乘之機么,你也該想想,我是情願冒著犧牲孩子性命和我的性命的風險去救你,還是情願被皇帝誤會,後者我起碼換的一個安全之身啊。」
說罷,魏如意轉頭便走了。
齊箏沒想到魏如意居然走的這麼利落:「魏如意,你……」沒喊完,她又吐出一口毒血,眼看著呼吸越來越困難,她抓起魏如意給她的解毒丸想要打開吃下,卻不等解毒藥吃下去,一隻手便直接從她手裡奪走了瓶子。
她怔住,回頭就看到了正拿著瓶子的灼華。
「你……快給我……」
「不是都計劃好了嗎,你用你的性命,拖魏如意下水。」灼華淡漠看著她手裡的匕首和已經泛黑的手背,這毒可是她給齊箏的,見血封喉,無藥可救,只是齊箏並不知道罷了,這個蠢女人。
齊箏瞪著眼睛看她,一瞬間,掙扎求饒,後悔和怒火全出現在了臉上:「救我……我不能死……」齊箏緊緊抓著她的衣裳,灼華看到她手上的血弄髒了她桃花色宮裙,眉心微擰:「你自己做的決定,現在後悔,不覺得太晚了么。」說罷,將魏如意扔下的玉瓶打開,將裡面的解毒丸全部扔到了一旁的湖裡,再拿出跟齊箏所中之毒一模一樣的毒藥倒入了魏如意的這個玉瓶。
魏如意的玉瓶全是特質的,瓶子底部都有魏府的標記。
齊箏的力氣越來越少,她抬手死死抓著自己的喉嚨,直到青白著臉倒在地上抽搐起來,灼華才俯身抽出她手裡的匕首,同樣扔在了湖裡,才從衣袖裡摸出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從齊箏身後刺入了她的心口,看到齊箏目眥欲裂的望著她,一絲憐憫也沒有:「你是蠢死的,仇人是誰都不清楚,不過也罷,如今你還算有點用。你放心,你這麼恨魏如意,我一定會幫你,讓她早點下地獄去見你的。」
說完,灼華這才轉身而去,絲毫沒發現看似離開卻藏在了不遠處竹子後面的魏如意。
魏如意從未想過,灼華居然真的這麼狠心!
待確定灼華離開,她才快步跑到了齊箏跟前來,探了探她的脈,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救救我……」齊箏眼淚落下,她不想死的,灼華明明告訴她,用這個辦法就能騙心軟的魏如意,可魏如意不但沒上勾,自己反倒被灼華給殺了。
她不甘心。
魏如意眉心微擰:「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匕首也刺入了你的心臟,我救不了了。」
「魏如意……」齊箏急起來,呼吸越來越急促,一瞬間,她腦海里甚至掠過了這十幾年所有的記憶,直到眼前皺著眉頭露出幾分憐憫的魏如意:「我不跟你爭了,求求你……」
魏如意輕輕嘆了口氣:「看在我腹內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若我能救,一定會救的。齊箏,你若是後悔,那下輩子……不要再如此爭強好勝了,也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說罷,魏如意已經聽到了腳步聲,她轉身便要躲起來,手卻被齊箏死死拉住了。
似乎是臨死前的最後力氣,魏如意以為齊箏還不死心,剛要甩開她,就見齊箏從胸口顫顫拿出了一個灰色的荷包來:「證……」齊箏話未說完,咽了氣,眼角還有未落完的淚劃下。
魏如意看著這荷包,聽著漸近的聲音,轉身就跑到方才那片竹林處躲了起來。
可瞧見外頭那些帶刀出現的侍衛,知道今日這事絕不可能輕易翻篇過去,該怎麼辦?
她看了看方才齊箏給自己的荷包,將信將疑的打開了來,待看到裡面的東西時,嘆息不已,都不知該說齊箏到底是聰明還是蠢!
不過現在不止魏如意這裡出了事,柔嘉的宮裡也出了事。
「娘娘,奴婢們也不知道為何劉妃娘娘會進來這裡,而且還死在了這裡。」宮女們跪成一片,柔嘉看著身中數刀死在自己寢宮的劉妃,看著那帶血的兇器也是自己收藏的眾多刀器中的一件時,已經知道了怎麼回事。
「娘娘,現在可怎麼辦,若是皇上知道……」
「皇上駕到——!」
外面太監高喝一聲,宮女們一個個臉都煞白了,柔嘉則是轉過身,看著皇帝快步進來,平靜的跪在了地上:「臣妾恭迎皇上。」
「愛妃,劉妃宮裡的人說你把劉妃叫來……」皇帝話未說完,就看到了劉妃慘死的屍體和滿屋子臉色慘白的宮女。
高公公看到這一幕,也駭了一下,立即把人都打發了出去。
皇帝臉色慢慢陰沉下來,他不喜歡劉妃拿著宣王的事總是要挾他,可劉妃曾是皇后,是陪伴了他幾十年的結髮妻子。
「皇上,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查查?」高公公看著屋子裡沉凝的氣氛,緊張問道。
皇帝只陰沉的盯著柔嘉:「貴妃,你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柔嘉沒有看他,跪伏在地,輕聲道:「人死在臣妾的屋子裡,便是臣妾殺的。」
高公公愕然,皇帝的拳頭更是死死握在了一起。
柔嘉的寢宮外,灼華看著一旁的俞貴人,神色淡淡:「想不到貴人這次也會幫忙。」
俞貴人笑了笑:「公主吩咐的事,妾身自然要幫忙。」
灼華輕睨了她一眼,瞧見不遠處太監小祿子已經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側過身去。
小祿子跑到她跟前後,低聲道:「公主,瑞王妃那裡的事兒妥了。」
「既如此,那你便進去稟報父皇吧。」灼華道。
「是。」小祿子忙行了禮跑進去了。
不多會兒,寢殿內便傳來了暴怒的聲音,原本還在外面的姜宴夫婦也很快趕了過來。
陳言袖的心一直都是懸著的,即便是跟姜宴二人出去,她更多的也是擔心著魏如意的安危,直到匆匆趕來。
大殿內,太子負手站在皇帝身邊看著跪著的柔嘉和魏如意,還有放在一旁的劉妃和齊箏的屍首,整個殿內的氣氛都降到了冰點。
皇帝不住的咳嗽著,大殿外都被封鎖了起來,任何消息不得傳出去,姜棣手裡拿著尋來的寶貝慢慢把玩,跟一旁嚇得直拿帕子擦鼻子的廉王道:「宮內手段真是層出不窮,今兒所幸廉王妃沒來,否則怕要嚇著了。」
廉王忙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敷衍著:「是啊,王妃膽子很小的,我膽子也小。」
姜棣看他慫成這樣,淡淡一笑不再多說。
皇帝好不容易順過這口氣,看著底下的人,臉色緊繃:「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啊,殺幾個女人,就能解了心頭恨了嗎?」
姜棣雖然覺得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可看著坐在一旁淡定喝茶的姜宴,又有些擔心哪裡出了紕漏。
灼華朝他看了眼,也有這個擔憂,但她們應該沒有留下任何把柄才對,不過今兒的主要目標是柔嘉,劉妃死在了她的寢殿,除非劉妃復活指認兇手不是她,否則她怎麼都洗脫不了嫌疑。
皇帝看柔嘉不出聲,抓起一旁的茶盞直接砸在了她身上,茶水濺滿了她一身,顯得狼狽極了。
柔嘉雖然早已心死,可皇帝如此的翻臉無情,還是讓她心痛了一下。
她規規矩矩的再跪伏行了禮,才輕聲道:「皇上可曾想過,劉妃與臣妾沒有任何恩怨,為何臣妾要殺她?」
「你殺人還有理由了?」皇帝怒氣沖沖。
柔嘉抬眸看他:「臣妾這麼多年,從不喜歡用心機,如今也是,不過今日看到劉妃被殺,便知道臣妾是逃不過這一關了。」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有人陷害了你?」皇帝問她。
柔嘉只望著他道:「上次賢妃中毒,皇上可還記得?」
皇帝皺眉,灼華也隱隱有些擔心起來,雖然說迎春還沒有解決,可她畢竟不知道幕後指使之人是自己。
柔嘉見皇帝不出聲,便繼續道:「臣妾一直在查這件事,迎春雖然說出了一個人,可臣妾一直不信,直到今早,俞貴人忽然來臣妾宮裡,求臣妾保她一命,臣妾這才確定,原來給賢妃下毒的人真的是她!臣妾本打算過了今兒您的壽宴再告訴您的,可沒想到,她居然又把手伸到了劉妃身上。」
才聽到柔嘉說俞貴人的時候,灼華就知道不好了。
柔嘉說完,皇帝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誰敢如此猖狂,在朕的宮裡做下如此惡事。」
柔嘉扭頭便看向一旁的灼華和姜棣:「本妃就這樣礙了你們的事嗎!」
姜棣微微坐直了些:「娘娘此話何意,本王極少來後宮,若說本王坐下這等事,實在不妥吧?」
「蕭王來的少,可灼華公主可是住在後宮的。」柔嘉目光如炬的盯著灼華,她以為好歹賢妃待她有養育之恩,她不至於下如此狠手,可沒想到居然真的是她!
灼華手心微顫,但她堅信迎春不可能知道是自己,只微微白著臉,上前跪下:「父皇,兒臣冤枉。兒臣知道貴妃娘娘一直不喜歡兒臣,但賢妃娘娘待兒臣十幾年養育之恩,兒臣不是無心之人,怎麼可能下如此狠手?」
皇帝也不信,灼華他一直喜歡,聰慧大方,懂事有禮,怎麼可能對賢妃動手?更別說還動手殺劉妃了。
「證據呢?」
「臣妾願意作證,劉妃的確是灼華公主安排人所殺,臣妾也是幫凶。」之前還跟灼華說說笑笑的俞貴人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低泣起來:「臣妾也不想看劉妃娘娘死,可臣妾位分低,膝下又無一兒半女,若是不聽灼華公主的,灼華公主說她有一百種辦法讓臣妾生不如死。」
灼華拳頭緊緊握起,分明是俞貴人自己來找她,說要幫她的!
「貴人,灼華與你無冤無仇……」
「公主,您就放過臣妾吧,好歹臣妾也是皇上的妃子啊。」俞貴人一副驚恐的模樣輕呼起來。
魏如意安穩的跪在一旁看著一步一步落入陷阱的灼華,再看認真演戲的俞貴人,心下會意,難怪姜宴這段時間對俞柔依這麼好,甚至願意為了她,將言袖姐姐都趕出門,原來全是為了拉攏俞貴人這個雙面間諜。
「父皇,兒臣……」
「來人,去給我查!柔嘉宮裡的宮女和灼華宮裡的宮女全部給朕拉出去嚴刑拷打!」皇帝盛怒的打斷她的話,高公公不敢耽擱,立即安排人去了。
姜棣看著情勢反轉,拳頭緊握,起身便道:「父皇,灼華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她哪裡那麼大的能力威脅一個貴人,還能殺了一個嬪妃?這裡頭,只怕有人搗鬼,想借著剷除異己的事,順便除去一直不喜歡的灼華吧,還請父皇明察!」
柔嘉諷刺一笑:「剷除異己?本妃若要對付她,當迎春說出毒害賢妃的幕後兇手是她是,本妃便可以直接將證據呈送皇上,何必要殺劉妃多此一舉?況且俞貴人一直與灼華交好,若不是灼華將她逼到了絕路,她能來投靠一直與她不對付的本妃?」
「娘娘口口聲聲提到迎春,不如把她帶上來吧。」姜棣唇瓣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在今兒宴會開始之時,他的人就已經秘密處決迎春了。
姜宴看著姜棣,道:「不巧,本王方才尋寶之時,瞧見了一個宮女要被人推到井裡,這宮女剛好說自己叫迎春,不知道是不是貴妃娘所說的證人。」話落,已經有人押了兩個宮女進來,一個是姜棣的細作,一個正是迎春。
迎春額頭都是血,一進來,便腿軟的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了。
皇帝看到這裡要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年的皇帝也算是白當了。
「父皇……」
「都給朕閉嘴!」皇帝猛地一拍桌子,眾人齊齊噤聲。
皇帝不想再提柔嘉的事,掃到跪在一旁默默揉腿的魏如意,寒聲道:「靜和,瑞王妃的死又是怎麼回事?」
「這……」魏如意剛要開口,小太監小祿子便立即跪下道:「皇上,奴才發現瑞王妃屍首的時候,還發現了一個玉瓶。奴才剛好時常出入太醫院,所以認得這玉瓶里的東西乃是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藥,而瑞王妃正是中了這種毒,背後還插著一把匕首。」說完,立即有人呈上了兇器。
匕首就很明顯了,嵌著珠寶,刀刃上刻著『贈柔嘉』三個字,這是當年皇帝賞賜下來的東西,至於玉瓶,底部也有一個『魏』字。
魏如意眨眨眼,這次灼華和姜棣準備的還真是齊備,只可惜了,出了俞貴人這麼個背叛者。
皇帝掃過證據后,見又與柔嘉有關,胸膛里的憤怒已經在洶湧了。
他不耐煩的沉聲道:「魏如意,就只有你跟瑞王妃出去,她卻又是中毒又是被刺,這你還怎麼解釋?」說罷,似乎是不想把柔嘉牽扯到這件事里來,直接道:「來人,把靜和先關押起來。」
陳言袖嚇得立即站起身來,魏如意卻端端正正的跪好,一臉認真道:「臣女的確無法解釋……」
灼華心裡微松,起碼還能拉下一個魏如意,卻又聽魏如意道:「不過,瑞王妃自己有話要說。」說罷,拿出了齊箏臨死前給她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