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弱水三千
城外幾裡外的小屋裡,莎慕依靠在白虎身上,微微咬著唇,心裡暗自罵著,陳有才怎麼還不來找她,她雖然生氣陳有才偷偷看了她的東西還泄露了秘密,但他怎麼能就這樣不搭理自己了?
白虎似乎察覺到她的煩惱,打了個哈欠,起身將她撂到了一邊,出門了。
莎慕氣急:「你也欺負我!」
白虎到了門口之後,低吼了一聲,莎慕這才察覺到屋外似乎有人。她警惕的拿著短劍和毒粉走出來,可才出來就看到了之前一直跟著她的護衛白稷。
「你怎麼在這裡,我不是讓你回扶桑去嗎,這裡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莎慕看到居然是他,冷冷道。
白稷行禮道:「家主吩咐,讓您回扶桑去,族裡出了事。」
「能出什麼事?」莎慕不信,族裡現在好著呢,而且她們丹羽家族更是皇族都輕易不敢招惹的,怎麼可能出事?
白稷從懷裡拿出一枚玉章來,道:「是家主大人出了事,現在病入膏肓,您若是再不回去,只怕見不到最後一面了。」白稷低下頭拱手呈上那枚玉章,玉章乃是丹羽家族家主的信物,輕易不會離開家主身邊的。
莎慕看到這貨真價實的玉章,愕然看了眼白稷:「你說真的,那父親怎麼沒在之前的信中提起,反而讓你們現在過來?」
「家主之前還能撐得住,可前段時間,身體卻越來越差,家主擔心自己熬不住,又怕您不肯聽話回去,這才派了屬下攜帶印章前來的。小姐,快馬屬下已經準備好了,若是現在立即趕往扶桑,興許還能見到最後一面。」白稷已經垂眸沉聲道。
莎慕聞言,這才有些慌了,立即要走,可又想到陳有才,想著他為何還沒來找自己……
「我去一趟京城……」
「小姐,您可是要去陳家?」白稷問她。
莎慕微微珉唇,白稷這才道:「屬下方才就是從陳府找來的,聽說陳家現在正忙著給陳家公子招親,只怕沒空見您。而且入京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半日,如今時辰已經不早,若是城門一關,您只怕要到明天才能出來了。家住他的身體可等不住……」
不等白稷說完,莎慕的臉已經微微沉了下來:「我知道了,那蕭王的事……」
「您放心,您回去后,剩下的事,屬下會替您辦妥。」白稷道。
莎慕望著他這張沒什麼表情的死人臉,手心微緊:「我早就跟父親說過,蕭王的事,不能牽扯到陳家。」就算陳有才那個死男人要娶別人,等她處理完扶桑的事,回來也要好好教訓他的!
白稷有些愕然,畢竟莎慕這位大小姐自小就不是會替人考慮的人,如今在知道陳有才可能變心了以後,居然還要護著他。
「怎麼了?」莎慕見他奇怪的望著自己,皺眉。
「沒事,屬下一定會照您的吩咐辦事。」白稷立即道。
莎慕這才面色略冷的看了眼不遠處的黑馬,又囑咐白稷照顧好她的白虎,這才轉身快步翻身上了馬。離開前,莎慕不甘心的回頭路看了看,凄冷的長路上,沒有一個人影。
陳有才,他真的沒有來找自己!
莎慕牙關微緊,勒緊韁繩便快速駕馬離開了!
白稷望著她離開,目光才漸漸冷淡了下來,暗處有人走出來,低聲道:「那個陳有才已經中毒了,不過有一個叫魏如意的趕過去了,聽聞醫術很不錯。」
「沒關係,現在陳家人已經認定是小姐下的毒,而且還給陳有才的母親下了毒,但凡有點血性的男子,都不會忍的,況且陳有纔此人,我們不是早就研究過么,本性風流,到時候再找幾個女人往他懷裡一塞,這樣小姐看到,更加能死心。」白稷說完,才冷冷掃了旁邊的人一眼:「去辦蕭王的事,不可露出破綻。」
很快,陳有才就吐出了毒血,但因為這毒實在兇猛,就算毒血吐了出來,他也覺得胸腔內好似有密密麻麻的針在扎一般,讓他就連呼吸都困難。
魏如意額頭沁著汗,捂著肚子蜷縮著坐在一側輕輕勻著氣息。
「小姐……」知雨心疼看她,魏如意搖搖頭:「去煎藥吧,要快些,讓他連喝三副。」
知雨看了眼雖然睜開了眼睛,但還依舊動彈不得的陳有才,忙去煎藥了。
地上跪著的大夫們看著魏如意當真把人救活了,目光也從一開始的不信任和不屑而變成了敬佩。
魏如意現在沒工夫跟他們說什麼,只跟一側陳老太爺道:「外祖父,讓所有人都退下吧,有才哥哥如今的狀況,需要靜養。」
「毒能完全解了嗎?」陳堅焦急道。
魏如意點點頭:「能解,就是麻煩些,而且有才哥哥至少在床上躺三個月,往後也要格外小心盡量避免再動武。」魏如意委婉道,不過豈止是不能動武,一身好功夫全毀了,能保下這條命都是萬幸。
陳有才的眼眸動了動,輕輕道:「我娘……」
「舅母沒事,你放心。」魏如意安慰他,卻也奇怪莎慕怎麼會這樣不知分寸,以前再氣陳有才,也都是些小打小鬧的毒,而且除了給陳有才下毒,也不會連累其他人,可是這一次卻讓二舅母也中毒了。
想到這裡,魏如意想跟陳有才說說,但看他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想著他剛解毒,應該還難受,就把話咽下了。
「有才怎麼樣了?」
著急的聲音傳來,眾人抬頭望去,就看到了匆忙跑來的陳言袖,花間帶著下人們遠遠跟在後面跑,可見陳言袖跑得多快了。
「沒事了,毒解了。」陳定忙道:「你怎麼忽然又回來了,昭王府的事兒處理完了嗎?」
「昭王府暫時沒事。」陳言袖說完,看向魏如意,瞧見她氣色也不好,才道:「如意,你先下去休息吧,這裡我看著,有什麼事我叫你。」
「嗯。」魏如意點點頭,扶著木英的手,又看了眼閉著眼睛不出聲的陳有才,才不放心的出去了。
出了院門,魏如意感覺沒那麼疲乏了,肚子的情況也才稍微好受些。
魏如意摸著肚子愧疚不已:「都怪娘親,讓你也跟著受累了。」
木英笑起來:「小公子若是知道,絕不會怪您的。」
「萬一是小小姐呢?」魏如意笑起來,木英更高興:「小小姐就更好了,小姐都是娘親的貼心小棉襖,一定能理解小姐您的。」
「可惜我的木英不理解我啊,要是肯著急著急自己的婚事,早日找個意中人就好了。」魏如意嘆氣,木英臉爬上一絲緋紅:「小姐就知道打趣奴婢。」
魏如意笑笑,這才往二夫人的房間去了。
到時,二夫人已經醒過來了,癥狀也比陳有才輕了不少,所以魏如意來時,她已經在掙扎著要下床來去看陳有才了。
「有才哥哥沒事,舅母,您就歇著吧。」魏如意安慰道。
「毒解了嗎?」二夫人眼眶裡還有淚,以前陳有才和莎慕怎麼胡鬧她都覺得可以忍受,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動不動就下這麼重的毒,往後夫妻間有個拌嘴小事,如意來不及解毒,豈不是把命都丟了?
「解了,您放心。」魏如意安慰,二夫人只嘆氣:「我如何放得下心,這一個不順意,就下毒……」
「興許是有些誤會也說不定,莎慕一直沒來,不如等她來了,再問問。」魏如意勸道。
二夫人聽著,想著陳有才那麼喜歡莎慕,自然是想聽聽莎慕親口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陳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她難道還沒聽到么?而且這既然是她下的毒,她怎麼會不知道這毒有多厲害?」二夫人思來想去,還是拉著魏如意,道:「不是二舅母狠心,實在是二舅母覺得,你有才哥哥跟莎慕,可能真的不合適。」
「舅母……」
「我知道有才喜歡她,但今日的事,我實在是怕了。」二夫人哽咽道:「我膝下就這麼一根獨苗,平素他要鬧也就罷了,但這一次所幸只有他和我,萬一連累了你外祖父……他那身子骨可怎麼熬得住?」
「對了,二舅母跟有才哥哥不是一起中的毒,您可還記得自己是怎麼中毒的嗎?」魏如意問她。
二夫人想起來,輕輕嘆了口氣:「是莎慕忽然派人送了一盒點心來,有才高高興興的吃了幾塊,覺得不錯,便叫人送了一些來給我。我本來沒打算吃的,剛好出門的時候,想著到底是莎慕一番心意,便嘗了一口,誰知……」
魏如意明白了,看了眼木英,木英會意,立即出去安排人去找莎慕了。這件事嚴重,如若不儘快當面解釋清楚,莎慕和有才哥哥這段感情怕是要沒了。
魏如意一直聽著二夫人說著心裡話,直到天色全黑,陳言袖拿了晚膳過來。
二夫人沒什麼胃口,只喝了碗粥,又反覆確定陳有才沒事以後才躺下睡了,魏如意則跟陳言袖一起在院子里的暖閣里慢慢吃飯,只是兩人食慾都不怎麼好。
「如意,你別擔心,肚子里的孩子重要。」陳言袖勸慰道。
魏如意看她氣色也不怎麼好,想起之前她還特意邀請自己來陳府,問道:「姐姐最近怎麼樣,那俞姨娘可還暗地裡使什麼手腳嗎?」
提起俞柔依,陳言袖的眼眶瞬間就泛起了濕意,但很快撇過了眼去:「我最近還好,她也還算安分,只是最近有些忙,所以休息不好。」
「忙……」魏如意想起姜宴年後就要迎娶兩個側妃入門的事,輕輕嘆了口氣:「那姐姐是怎麼想的?現在這裡就只有我們姐妹二人,姐姐心裡有不痛快,都可以告訴我。」
「如意,你說當初我是不是錯了,我原本以為,就算王爺他三妻四妾,我也不會介意的,畢竟誰家不是三妻四妾,況且王爺還是皇子,更是與旁人不同。」陳言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她。
魏如意輕輕拉住她的手,道:「姐姐當時若是不答應嫁他,蕭王就會開口求皇上賜婚,姐姐是情願嫁給蕭王,也不願意嫁給昭王嗎?」
「自然不是……」
「姐姐如今,是對昭王殿下動了真心吧,姐姐性子爽利,若非真的愛上了,不會這樣猶豫痛苦的。」魏如意語氣溫柔道,看她滿眼的迷茫,淺笑:「姐姐這份真心,可跟王爺袒露過?只想與他一人過一輩子的真心,他可知道?」
陳言袖微微珉唇,這她的確沒說過,但即便說了,王爺會改嗎?在他眼裡,三妻四妾不僅尋常,而且娶得勢的大臣之女,更能為他添加助力,讓他能更順利的坐上、坐穩那個位置。
「如意,你說的對,我該告訴他,不管他態度如何,我也能徹底放下那份心思了。」陳言袖淺淺笑道。
魏如意看著她眼底深深的愛意,輕輕擁著她:「姐姐,若是當初我想辦法讓你離開京城就好了。」
「傻如意……」陳言袖噗呲一聲笑出來,拉起她問道:「送我離開,我也總要嫁人啊,父親和祖父都盼著我能嫁人生子,安度後半生,我嘴上說著要去戎馬一生,但祖父和父親怎麼可能放心?我不能只為了自己,而叫他們擔心一輩子。」
「可如今……」
「如今我既嫁了,就沒有離開的想法,除非……」陳言袖沒繼續往下說,只輕輕揉揉魏如意的額頭:「傻姑娘,我能有這麼好的家人,還有你,我就很滿足了。世上哪有樣樣如意的人呢,我不那麼奢望。」
魏如意看著她忍著委屈的樣子,覺得不止言袖姐姐要跟姜宴談一談,她可能還要讓衍哥哥跟姜宴談一談,若是他當真不能接受只要言袖姐姐一個,那最起碼,也要把她當最愛的那一個。
夜裡,躺在被窩裡的魏如意輾轉反側,終於熬到天亮,替陳有才和二夫人把脈之後,就先回國師府去了。
陳言袖知道她匆忙回去是為了什麼,心也微微懸著,若是王爺他真也如自己愛他一般愛自己,那麼未來不管多少委屈,她想她都可以忍得下去。
魏如意直奔國師府,樓衍剛剛喝完葯,身邊的苦澀藥味還未散去,樓衍看她就這樣進來了,目光微寒的睨向一旁的下人。
下人們趕忙低下頭,魏如意卻是知道,樓衍肯定是吩咐不過能叫自己發現他在喝葯。
魏如意忍住擔心,露出笑容:「衍哥哥,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靈犀接過樓衍遞來的葯碗,冷淡道:「他剛喝完葯,要休息。」
「所有人都先退下。」樓衍寒聲道。
靈犀面色微微一白,下人們也只看她的臉色,終於,靈犀什麼也沒說,淡淡掃了魏如意一眼,便端著葯碗帶著人離開了。
魏如意故意不去看靈犀的臉色,等人走了,才笑著上前坐在樓衍身邊,手抬探了他的脈,毒素暫時是穩定的,安了心,笑道:「衍哥哥用過早膳沒?」
「還沒。」
「那我們一起吧,我特意去了趟來福樓叫方伯做的。」魏如意笑嘻嘻說完,木英已經將還是熱騰騰的飯菜端了上來,又識趣的退下了。
樓衍瞧見她這幅高高興興的模樣,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跟她對面坐著開始用早膳了。
今日的早膳,比任何時候都要美味,雖然喝過葯的舌頭已經嘗不出味道了。
「什麼事要我幫忙?」樓衍望著她吧唧吧唧吃東西的樣子,淺笑問道。
「是昭王的事……」魏如意咽下嘴裡的東西,才認真道:「我想讓衍哥哥試探下昭王殿下的意思,待他得成大業后,有沒有可能專寵一人?」
樓衍笑意更深:「你覺得呢?」
魏如意啞然,她就是覺得沒希望,才希望樓衍開口的。不過姜宴此人也不差,性格溫和容易心軟,又仗義講義氣,只是……哎……
樓衍放下碗筷,望著垂頭喪氣的她,道:「昭王與我不同,而且他將來坐上那個位置,就算他有此想法,也扛不住天下人的壓力。和平時代的皇帝,要兼顧的是各方勢力,不比用殺伐奪來的江山,現在各方勢力已經派系清晰,昭王坐上那個位置后,要學的是制衡。」
魏如意皺眉:「怎麼衍哥哥也這樣說。」
「因為天下江山,關係的是萬千臣民,而非兒女私情。」樓衍淡淡說著,不是不顧及魏如意的小女兒心思,只是要讓她明白,這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若姜宴做不好這皇帝,就是千千萬萬的人遭殃。
「那如果衍哥哥坐上皇位呢,也會如此?」魏如意珉唇問他,樓衍抬手便敲在她額頭上:「若沒有你,有人把那個位置送給我,我倒是可以要,但有了你,便是送我我也不要。」
魏如意聽得感動極了,抽抽鼻子,問他:「所以在言袖姐姐和那個位置之間,昭王一定會選後者,對嗎?」
「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不過昭王妃心裡可能也知道,只是她動了真感情,又本性自由,常年在邊關不曾接受傳統的三從四德,如今生出這樣的想法也是難免。」樓衍知道她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只怕是感情佔了上風,讓她故意忽略了這件事。
「那言袖姐姐往後去……」
「往後去自然是一世榮華。」樓衍溫柔看她:「只要她願意。」
魏如意終於是感覺到了現實給人的無可奈何,她輕輕坐到樓衍身邊抱著他,幽幽的想,如果姜宴不要這個皇位就好了。
「太子說,要問你一些事。」樓衍忽然道。
魏如意一聽,警覺起來:「他不是說要幫衍哥哥的,怎麼樣?」
樓衍提起這件事,倒是平靜:「他已經幫我說服了我最需要的一個人,所以算是幫了忙。」
「那就好。」魏如意想起太子說想要重生的事,她心裡都還在打鼓,萬一重生不成,命可是要實實在在的丟了。
下午的時候,莫飄跟馬大人又悄悄的來了,這一次跟來的,還有哭喪著臉的雲大人。
樓衍這次沒讓魏如意離開,就讓她跟在一旁坐著,才問雲大人:「可是灼華要做什麼?」之前夜裡灼華趕來國師府,雖然他沒見,但也知道灼華必定是下定決心做什麼了。
「她要拉著我的冕兒一起去跳城樓啊。」雲尚書一張老臉垮下來,就差沒哭了:「我們勉強攔著,可她像是吃了襯托鐵了心,死活要拉著冕兒過去,我們又不能輕易傷了她,國師大人,您說說這可如何是好啊。」
「她想救出蕭王。」樓衍一眼看穿灼華的目的,她若是真的拉著雲冕跳了城樓,皇帝必會覺得愧對於她,到時候蕭王再演一番苦肉計,勢必要放他出來。
魏如意微微擰眉:「扶桑那邊不是已經在營救蕭王了么?」
「蕭王或許還不知道這件事。」樓衍道。
「那可不可以……」魏如意眼底狡黠閃過,樓衍露出同樣的笑意:「來人,請太子去一趟天牢。」
雲尚書聽得糊裡糊塗的,難道請太子去天牢,就能讓灼華不會拉著他的兒子尋死覓活了?
「雲尚書先回去吧,再有幾日,便是恢復上朝的日子,到時候也該像皇上彙報秦家一案了。」樓衍淡淡道。
提起這件事,雲尚書其實心裡更加慌張,但木已成舟,他只能硬著頭皮去辦!
等雲尚書離開,莫飄和馬大人又細細的把該說的都說了一遍,這才跟著退出去了。
待他們走後,魏如意悄悄打了個哈欠。
樓衍看了她一眼,道:「遲些昭王就來了。」
魏如意怔住,樓衍這才露出一絲笑意:「你去屏風後面坐著。」
魏如意會意,這才趕忙起身到一旁屏風後面去了。
姜宴來時,身上都落了些雪花,他一邊讓丫環幫他取下披風,一邊笑道:「來時我還特意去了來福樓,方伯說,這天兒冷了,就得吃暖和的東西到肚子里才舒坦,小衍,得空我們一起去吧。」
「你不是要迎娶兩位側妃入府了嗎,還能得空?」樓衍叫人泡了熱茶來,姜宴接過一旁侍女拿給他的暖手爐,這才挨著樓衍一旁坐下,笑道:「是啊,這些都是王妃在忙活呢,最近王妃倒是體貼了許多,剛開始我還擔心她會吃醋鬧脾氣。」
「昭王妃是個賢惠之人。」樓衍道。
姜宴也笑著回應:「是啊,母妃也是這樣說,還千萬叮囑我一定要好好待王妃,不過她倒是操心了,袖兒識大體又大度,而且我也喜歡她,怎麼會欺負了她去?」
樓衍能看得出他眼裡的喜歡是真的,只是還沒強烈到那個份上而已。
「若是昭王妃想要離開,你會放她走嗎?」樓衍又問,饒是屏風後面的魏如意都是一驚。
姜宴也驚愕不已:「她為何要離開?」
「昭王妃本就是喜歡自由的人,多年在疆場,更是性格爽直,不喜歡勾心鬥角,如今你的后宅便不安分,往後去只會越來越不安分,她若要離開,似乎也說得過去。」樓衍淺淺說著。
姜宴微微皺了下眉頭,而後才鬆開笑道:「不會的,王妃是心寬善良之人,我了解她,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委屈,但后宅里的女子,誰沒受過委屈?」
樓衍的話語頓了一頓。
姜宴則是繼續笑道:「放心,我們男兒也有受委屈的時候,夫妻自然要相互包容這輩子才過得完,而且王妃永遠是我的正妻,誰也越不過去的,她怎麼會離開?」姜宴其實更自信的,是陳言袖也愛他。況且和離或是休棄,哪有那麼容易,關係的是兩個家族的臉面,更是女子此後的一生,所以他堅信,言袖既然嫁進來了,就不會說離開。
樓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有這樣一日呢?」
「不會的。」姜宴打斷他的話,道:「小衍,我不希望有這一天,我也不會讓她走的。」
「若要殿下為她遣散佳麗三千,弱水三千,也只飲一瓢呢?」樓衍問出魏如意最想問的話,魏如意卻極為平靜。
果然,姜宴的回答,印證了她最初的想法。
「小衍,這天底下除了你,還有哪個男子不娶三妻四妾的?即便是太子皇兄,如此深愛平王妃,後院也少不了一兩個貼心伺候的,即便是姜王府那樣重的規矩,姜湛也有一兩個紅顏知己。小衍,你才是異類啊。」姜宴笑他,渾然沒把他方才的話放在心上,說完了才反應過來:「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忽然跟我聊起這個,是不是想納妾,被如意阻止了?」
樓衍抿茶,姜宴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當初她還未嫁的時候就說過,不想夫君納妾,我原本還想,她當真天真,這天底下哪有男人不納妾的?沒想到還真叫她遇見了你,也是緣分。」說完,姜宴心裡其實有些後悔,若是當初他不說什麼獨寵的話,只說願意為她放棄納妾,那她是不是就會答應自己了?
「說說太子之事吧。」樓衍知道魏如意應該心裡有答案了,只轉移了話題跟姜宴聊接下來的事了。
魏如意悄悄從側門退了出來,屋外的雪大了些,隨風飛著,偶爾有灰色的小鳥兒撲閃著翅膀掠過,這才為這沉悶的冬日添了幾分生氣。
「小姐,您怎麼了,從出來開始就一直不高興。」木英問她。
魏如意笑著搖搖頭,只是覺得有些無奈罷了。
「知雨,回頭告訴謝媽媽,讓她多掙些銀子。」魏如意笑道。
「小姐還嫌銀子不夠多呢。」
知雨笑著,魏如意卻只道:「讓她多掙些,回頭我給你們招入贅的女婿。」
知雨跟木英對視一眼,均是捂著嘴笑了起來。
臨近天黑時,魏如意就回陳府去了,陳有才的毒她還不太放心,而且言袖姐姐那裡,她還想去聊一聊。
「陳有才,你敢出去我打斷你的腿!」
魏如意才走到門口,就聽到陳堅的呵斥聲傳來,她穿過垂花門一瞧,臉色煞白的陳有才陰冷著臉就要出門去,但走路都走不穩,幾次差點摔倒。
魏如意瞧見他,才快步過來問他:「有才哥哥,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她!」陳有才牙關微緊,魏如意看了眼一側跟著陳言袖:「莎慕她今日都沒來嗎?」
陳言袖微微搖頭,魏如意看著倔強的陳有才,道:「你這身子,走不出陳府的門就倒了,先養好病吧。」
「不……」陳有才才拒絕,魏如意一針扎在他脖子的穴位上,他便覺得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好歹木英把他給接住,魏如意探了探他的脈,毒未完全清理乾淨又受了風寒,這人是不要命了!
「抬回去,再敢跑就綁起來。」魏如意沉聲道。
旁邊立即有小廝趕了來將陳有才給背了回去,待陳有才回去后,陳堅才鬆了口氣,但原本成日笑個不停的他卻像是一下子老了不少,一點笑意也沒有,整個人都沉悶著。
「如意,你別擔心,等這件事過去就好了。」陳言袖安慰她道。
「姐姐現在要回王府去嗎?」魏如意看著她好似要走的模樣,問道。
陳言袖嘴角揚起,卻掩藏不住那份苦澀:「很快就要迎娶側妃們過門了,時間很緊,要準備的東西又多,我不能疏忽了。」
「姐姐……」
「如意,我知道你今日做什麼去了。」陳言袖看著擔心的她,淺淺一笑:「看到你回來,我也猜到了結果,所以你放心。你看我娘,二舅母還有你娘親,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陳言袖的心微微抽痛著,卻依舊擠著笑道,可魏如意這次沒有陪著她笑,只堅定道:「姐姐若有一天想離開了,我會給姐姐備好烈馬,備好盤纏,替你照顧好舅舅和外祖父。」
陳言袖聽著這番話,先是一愣,而後便彎眼笑了起來,眼裡全是淚。
「好,我答應你,若是有一日,他將我的愛磨盡了,我就離開。」陳言袖笑著說,魏如意輕輕將她擁住。
新的一年開始了,魏如意覺得,所有人都好似走到了命運的關口,都只等著一個契機,就要走上與設想截然不同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