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退婚

第七十章 退婚

魏如意憋著一口氣,她看著金滿玉的動作,只咬著牙,待她要游上去的時候,伸手便死死抓住了她的小腿。

人在將死掙扎的時候,力氣是格外大的,任憑金滿玉怎麼踢,她還是死死攥著。她想,應該會有人來救她吧,她要撐住,要再等等……

此時的姜宴,壓根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只不耐煩的在亭子里走來走去,看著之前請他過來的丫環,忍不住道:「俞御史到底尋我何事,怎麼現在還不見過來?」

「奴婢也不知,七皇子,要不再喝杯茶吧……」丫環立即去倒茶,姜宴已經是懶得再等,瞥了眼她倒來的茶,抬手便打翻在地:「俞御史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要本皇子等他那麼久,你去告訴他,本皇子懶得再等,他有什麼事,也別再來找我!」說罷,拂袖而去。

他是因著小如意,這才待旁人有幾分好臉色,這些人還真把他當尋常人了,他紈絝易怒,從來都是京城出了名了。

丫環看著他怒氣沖沖的離開,也不敢耽擱,忙抄近路去尋俞柔依了。

俞柔依這會兒在岸上站著呢,看著已經撲通跳下水的婆子們,面色焦急,心裡卻很穩。她並非要害死魏如意,但讓她吃點苦頭也未嘗不可,更何況聽人說,若是人在水底下憋得久了,是會變傻的。到時候她空有這張美貌的臉,應該也沒用了吧。

丫環趕來說了姜宴生氣而走的事,俞柔依聽罷,轉頭看去,正好看到姜宴怒氣沖沖朝這兒而來,暗暗盯了眼丫環,扭頭便往湖裡跳去了。

眾人看愣了,丫環卻是知道俞柔依是會水的,立即大喊:「小姐,您小心啊!」

姜宴聽到喚聲,奇怪的跑過來,瞧見提前到了的丫環,還有些奇怪:「你倒是比我還快,這裡發生什麼了?」

「奴婢也不知,奴婢剛來,就見小姐跳下去了。」丫環哭哭啼啼的,這會子一旁的人才過來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番,只不過在旁人看來,是俞柔依為了救魏如意奮不顧身。

姜宴聽完,也要往下跳,一直看熱鬧的榮王倒是開口了:「七皇弟。」

「皇兄,你怎麼在這兒?」姜宴奇怪的看著他,他不是最討厭這類女子辦的宴會嗎?

「我是同你四皇兄一起來的。」榮王說完,朝不遠處看了看,姜宴跟著看過去,便也看到了正陰沉著臉彷彿才趕來的姜棣。

姜宴面色微黑,他一直都知道如意跟四皇兄有過節,難道此番如意落水,是他設計的?

「四皇兄好似跟魏小姐有仇?」榮王走過來,笑著問他。

「皇兄怎麼這樣問。」姜宴面色略沉了些,榮王只笑道:「我只是好奇,方才我跟四皇兄在廊上遇見了魏小姐,四皇兄好似格外生氣,抓著她的胳膊不放。這魏小姐倒是個有趣的,一點也不怕他這冷麵神。」

姜宴越聽,越覺得如意落水,怕是被姜棣設計了。畢竟四皇兄連親生兄弟都能下得去狠手,更何況屢次讓他難堪的如意?

想到這裡,姜宴看向姜棣的目光越發疏離了些。

「救上來了,快,拿披風來。」

有人輕呼,姜宴才轉過頭,就看到了被俞柔依抱著的魏如意。

不過魏如意凍得小臉發青,小小的身子都緊繃在了一起,之前跳下去的侍從,也把金滿玉帶了上來。

「快救人!」姜宴呵斥出聲,旁人哪敢耽擱,忙七手八腳的把人給拉了上來。

「如意!」姜宴看著魏如意只剩一口氣,凍得渾身發抖的樣子,心裡愧疚的厲害,自己與她一道來的,都保護不好她,她這麼小個人,又最是嬌氣的,如今天氣雖然暖和了些,可到底還是冷的緊,她還在水底憋了那麼久……

俞柔依看著被姜宴急急拿披風裹著的魏如意,微微珉唇。

一側有丫環遞了披風來,她才笑道:「七皇子,趕緊帶魏小姐下去歇著吧,今兒是我照顧不周……」

她話未說完,姜宴已經連忙帶著人走了。

俞柔依看著他眼底那份焦急,眼眸里的熱情慢慢冷卻了下來。

丫環見她被冷露在一側,只安慰道:「小姐,七皇子畢竟與國師大人交好,怕是……」

「嗯。」俞柔依只覺得心底酸酸的,方才七皇子看魏如意的眼神,並不不是簡單的愧疚,還有心疼,還有擔憂,還有那糅雜在一起,是喜歡一個人才會有的情緒。

榮王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越發覺得有趣。

姜棣從遠處慢慢走近,看了眼俞柔依,語氣冷寒:「誰推她入水的?」

「不知道。」俞柔依低垂下眼斂,姜棣目光微沉,扭頭看向榮王,榮王只攤手笑道:「看來今日魏小姐是去不了公主府了,四皇兄,那我先去跟姑母說一聲,今兒宴會的確不錯,沒白來,你慢慢玩,皇弟就不奉陪了。」說罷,看著姜棣那越發冷寒的臉,嘴角笑意更盛,轉身便離開了。

待他走了,姜棣才冷聲跟俞柔依道:「跟我來!」

說罷,轉身往後院而去。

俞柔依瞧見周圍圍著的人,歉意的笑笑:「今兒是柔依的不是,攪了大家的興緻。前頭準備的宴席,且請大家先去用膳,遲些柔依一定過來賠罪。」說完,又朝眾人行了一禮,這才忙跟著姜棣的背影而去。

「這俞小姐可真是個難得的,既知禮懂事,還有情有義。」

「可不是?而且模樣生的也好。」

……

眾人的誇讚在身後響起,俞柔依聽得清清楚楚,她要的便是這樣的名聲,而且至此以後,魏如意還欠了自己一個救命之恩,至於蠢到想在水底殺人的金滿玉……

她揚起幾許諷刺,只命人先把暈過去的金滿玉安置在府上,這才去見姜棣了。

才進房間,俞柔依還未行禮,姜棣的巴掌便狠狠落在了她臉上,打得她往後趔趄兩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王爺……」

凌風看著都嚇了一跳,姜棣只冷冷盯著俞柔依:「本王讓你查她,不是讓你殺她!」

俞柔依忙規矩的跪好:「臣女未曾……」

「未曾?俞柔依,你心裡打什麼主意,當本王不知道嗎?」姜棣目光冷寒的盯著她:「別妄圖逃脫本王的手掌心,你想嫁給姜宴,你配嗎?」

俞柔依死死咬著嘴唇,沒有回話。

姜棣冷笑,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本王如今的確不得勢,但你跟你爹最好明白一件事,本王便是再無權無勢,要處置你們,也是易如反掌。」

俞柔依面色微白,跪伏在地重重磕了個頭:「王爺恕罪。不過今日之後,魏如意便算是欠下臣女一個救命之恩,往後必不會懷疑臣女,臣女也一定會幫王爺套出您想要的話。」

「那姜宴呢?」

「七皇子……」俞柔依想起姜宴對魏如意關懷備至的樣子,若是他也能對自己這樣,那是不是自己再不用如此卑躬屈膝了?

她牙關緊咬:「臣女不敢再肖想。」

「你清楚就好!」

姜棣充滿殺氣的聲音,俞柔依深深刻在了心底。

從房間出來,整個人也沉浸在方才的卑微之中,直到身邊的丫環輕呼:「七皇子……」

俞柔依這才抬起頭,看到了似乎四處尋找著什麼的姜宴。

姜宴瞧見她,笑了起來:「原來你在這裡。」

俞柔依心跳加速,他在找我?

「殿下尋柔依,可是如意妹妹那兒出了什麼事?」

「沒事,如意自己就是大夫,只泡了熱水澡,又喝了薑茶驅除了寒氣便好了。我是來尋你的。」姜宴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之前才沖俞家下人發了火。

俞柔依聽著他的話,目光微微亮了起來,期待的看他:「七皇子尋臣女做什麼?」

姜宴笑笑,剛要說幾句道謝的話,就見她的左臉有些淤青,好似還腫了,下意識就抬手摸去,俞柔依沒有躲,任由他微涼的指尖輕輕撫摸上自己的臉頰。

「怎麼了?可是誰欺負了你?」姜宴顯得有些惱怒,畢竟她才救了如意,誰敢跟她動手?

「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俞柔依看他如此生氣,臉微微一紅,便垂下了眸子。

姜宴輕哼:「我定要看看哪個膽大包天的敢動你……」

俞柔依看他要闖進去,一急,直接抱住了他:「七皇子,沒事的,柔依現在想去看看如意,我們一起去好嗎?」

姜宴她如此堅持,又怕再給她帶來什麼麻煩,到底是應下了。

兩人一道往魏如意休息的地方去,俞柔依小心的跟在姜宴后一步,謹慎而激動地恪守著禮儀。

姜宴倒是想跟她說說話的,一回頭,發現她落後自己半步,不由笑道:「你離我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是猛獸。」

「我是怕逾越了……」俞柔依臉頰微微泛紅,滿心都是姜宴身上傳來的幽幽香氣,讓她彷彿在夢幻中一般。

姜宴聽著,笑出聲來,抬手扯著她的衣袖就把她拉到了身邊:「放心,小如意她……」

「啊切——」

一個響亮的噴嚏從屋子裡傳來,姜宴耳朵一動,顧不上俞柔依,扭頭就往屋子裡奔去了。

俞柔依被晾在這裡,臉上的羞澀還未褪去,只看著原本親昵與自己說著話的姜宴僅僅因為魏如意打了個噴嚏就飛快離去,眼眸里的喜色瞬間退了個乾乾淨淨。

「小姐,你沒事吧?」一側的丫環嘟囔道:「這魏小姐還真是嬌氣,不就落個水嗎,又沒受傷又沒怎麼樣的,這會子倒像是要病死了一般。」

俞柔依的手心慢慢緊握,她原本不恨魏如意的。

「不行,喝不下太苦了……」

魏如意的聲音傳來,接著便是姜宴耐著性子哄的聲音。

俞柔依看到堂堂七皇子竟如此卑微的圍著她轉,面色更冷,魏如意,你不是有了國師嗎,何必還糾纏著七皇子不放!

魏如意只覺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又是一個噴嚏。

她眼淚都出來了,鼻子又堵得難受,姜宴拿來的葯一到嘴裡,她的胃就抗拒的讓她吐了出來,她是真的喝不下。

「我沒事,回去我自己開個方子,吃了就好了。」魏如意擦了擦鼻涕,看著一點兒也不嫌棄她的姜宴,說不感動是假的,可到底只是拿他當朋友。

姜宴端著葯親自吹了吹,才道:「等你自己開方子,那都是晚上的事兒了,你這一下午就這樣狼狽?」

「沒關係,衍哥哥又看不到。」魏如意堵著鼻子瓮聲瓮氣說完,才又換了條帕子,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往外去了。

姜宴看她這樣固執,輕哼一聲,轉身抓起斗篷便上前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魏如意真怕自己捂出痱子來:「別介,我真不冷……」

「聽話!」姜宴臉色一沉,唬得魏如意一愣,原來這姜宴也有黑臉的時候呵。

俞柔依看到這一幕,在她眼裡,只是他們兩的拉拉扯扯,魏如意的欲拒還迎。

她臉色有些青,不自然的上前笑道:「魏小姐這就要回去了嗎?」

魏如意聽到聲響,這才回過頭來,看到是她,笑起來:「是啊,俞小姐,今日多謝你救我。」

「魏小姐客氣了,今兒本是我邀請你來做客,結果讓你落水,本就是我照顧不周。」俞柔依歉意的垂下眼斂,不去看魏如意和姜宴。

姜宴沒察覺異常,魏如意只目光涼了些。

她之前還在想,八成不是俞柔依設計了金滿玉,可直到自己被人推下湖,再到俞柔依在恰好的時間救了自己,而姜宴說他之前被俞御史請了去,恰好俞柔依救起自己時才趕到。

這樣多的恰好……

而且當時推自己入水的人是從背後來的,她記得俞柔依請了自己到湖邊后,能站在自己背後的,除了榮王的人,便是她的人。又那麼恰好的,自己本可以抓住站在身邊的她不至於落下去的,她卻剛好往一側退了兩步……

魏如意淺淺一笑:「是如意自己不小心落的水,與俞小姐何干。」

「如意妹妹……」

「行了,你們就別在這裡客氣來客氣去的了,如意,我先送你回去吧。」姜宴打斷她們的話道。

魏如意看到俞柔依暗自收緊的手,暗暗記下,沒搭理姜宴,提步直接離開了。

俞柔依看著一路走一路關切著魏如意的姜宴,手心更緊,只問像身邊的丫環:「金滿玉可還在?」

「在呢,她還以為設計她去那湖心亭的人是魏小姐,現在恨都恨死她了。」丫環別有深意道。

俞柔依睨了她一眼,再看了眼姜宴離開的方向,轉身往金滿玉所在的地方而去。

魏如意出了府,還未上馬車,就看到國師府的馬車正在門口停著。

姜宴看到站在一側的阿忠,隱下所有情緒,笑道:「小衍來了?他這身子還能經得住馬車的顛簸,你跟靈犀師姐怎麼也不勸勸?」

阿忠只面色複雜的看了眼魏如意,才跟姜宴行了禮道:「尊上想請魏小姐上馬車,有話要與她說。」

魏如意看到阿忠這般緊張的樣子,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不等姜宴開口,便跑了過來道:「怎麼了,是不是衍哥哥他的病……」

「您先上馬車吧。」阿忠側開身子恭謹道。

魏如意不敢耽擱,立即就上了馬車,不過進去之前,還是朝姜宴笑道:「七皇子,今日謝謝你!」

姜宴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上漾開的笑容,心裡那股酸疼好似都輕了,也跟著笑起來:「咱們什麼關係,我必是幫你的,趕緊去吧。」

魏如意笑著朝他點點頭,這才鑽進了馬車,才進來,便發現靈犀也在裡頭,而樓衍的眼眸緊緊閉著,嘴唇也痛苦的抿著,好似十分冷一般,五月初的天氣便裹上了厚厚的貂裘大衣。

靈犀看著魏如意的目光十分的寒冷:「坐下。」

「衍哥哥他……」

「少廢話!」靈犀待她的態度十分的不客氣起來,魏如意沒有覺得生氣,只越發的擔憂,乖乖坐在了樓衍身側。

馬車動起來時,樓衍似乎才察覺到魏如意的到來,只跟靈犀道:「你先出去。」

靈犀面色微沉,卻沒有反駁,只警告似的看了眼魏如意,才下了馬車離開了。

待她一走,樓衍便輕輕拉住了魏如意的手,問她:「怕嗎?」

魏如意下意識便要搭上他的脈搏,可看他如此反常,遲疑了一下,只緊緊抓著他的手:「怕你出事,又不怕。」

「嗯?」

「我不想看你難受,可我願你與你患難與共。衍哥哥……」魏如意深深望著他,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半晌,才堅定道:「如今,你可以相信我!」前世是我的錯,是我輕信他人,是我害你前功盡棄還丟了一條命,但今生,我絕不會再受人利用,更不會傷害你,若是可以,我這條命也可以隨時交給你!

樓衍聽不到她心裡的話,只望著她清亮的眼眸,熠熠如星。

「星兒……」他輕輕出聲,魏如意手心微顫。

他薄涼的唇瓣緩緩揚起些許笑意:「你眼眸里藏著星星,我喚你星兒,可好?」

魏如意的心忽然狂跳起來,重重的點頭,好,自然好,你越與我親近越好!

樓衍那萬年不見笑容的臉上終於浮上笑意,只道:「你放心,所有的事,自有我安排,不必害怕。」

「什麼事?」魏如意不解問他,這才反應過來,他這麼急著過來,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而且看靈犀和阿忠的態度,多半跟自己有關。

樓衍沒說話,似乎很難受,呼吸也顯得急促了起來。

魏如意才要再說,馬車已經停了。

檀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小姐?」

「回去吧,過幾日及笄,我來替你插簪。」樓衍輕聲道。

「衍哥哥……」

車簾掀開,靈犀冷漠看她:「我們要馬上回國師府施針!」

魏如意看著她忽然而來的敵意,眉心微微擰了擰,到底是下了馬車來。

才下來,阿忠便悄悄走了過來,低聲道:「今日武寧侯去過國師府了。」匆匆說完,馬車已經開始動了,他也只能跟著走了。

魏如意想著他的話,難不成樓衍忽然這樣,跟父親有關?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奴婢被七皇子的人送出來后,才知道原來您落水了……」

檀兒嘰嘰喳喳說著,魏如意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沉著臉,扭頭便往武寧侯的書房去了。

武寧侯的心情似乎也不大好,魏如意來時,臉都是黑的:「你現在這麼不知規矩了,來都不知道先讓人通傳一聲?」

「父親今日去國師府了?」魏如意沉聲問他。

武寧侯嘴唇微微一抖,而後死死珉緊,冷冷盯著她:「我做事,還要你來質問?且不說你還沒嫁出去,就算嫁出去了,如此不敬長輩,我便可以去族譜里除了你的名!」

魏如意才要說話,魏祈章便從外面走了進來,拉了拉魏如意,才道:「父親別生氣,如意今兒也乏了,先讓她回去歇著吧。」

武寧侯有了台階下,才冷哼了一聲。

魏如意只撇開魏祈章的手,目光直直盯著武寧侯:「既然父親嫌棄女兒不孝,那女兒就不在侯府惹您不快了。」說完,轉身要走,武寧侯急起來:「你給我站住!」

魏如意腳步不停,武寧侯看著兒子和一群下人都看著,面子掛不住,當即抓起桌上的硯台往地上一摔:「魏如意,你好大的膽子!」

「那父親可否告訴如意,您今日到底去國師府做什麼了!」

「退婚!」武寧侯牙關一咬,寒聲說了出來。

話一出,魏如意就傻眼了,退婚?他腦袋被驢踢了要去國師府退婚,他不想活了敢退皇上賜的婚?

不止她震驚住,魏祈章也沉默起來。

武寧侯看她如此,只道:「我也是為了你好,樓衍中了毒,活不長,你嫁過去就等著守活寡吧!」

魏祈章既替魏如意生氣,又隱隱的期待起來。若是父親去做了這個惡人,他就不用再想辦法了。

「婚是皇上賜的,我就是守活寡,也心甘情願。而且此生,我非國師不嫁,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是國師府的人!」魏如意把話放在這兒了,她雖然不明白武寧侯這個一腦門往國師府鑽的人怎麼忽然轉了性子,但她的態度要給他擺清楚了!

皇帝讓她嫁,他不讓,他算老幾?

魏如意的強硬不僅武寧侯沒想到,魏祈章也沒想到,如意竟然陷得這麼深了嗎?

武寧侯拉不下面子,轉頭抽出掛在牆上的劍:「那我今天就殺了你這個逆女……」

魏祈章這才忙上前攔住他,道:「父親,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意手腕上戴著的,可是先帝賜給老太妃的金鐲子,皇上最敬重老太妃,您可別犯糊塗!」

這話立即就讓武寧侯冷靜了下來,的確,如今的魏如意再不是以前那個以他為尊沒有倚靠的人了。

他這才重新審視起魏如意來,不知何時,以前這個乖乖聽自己話,一心孝順自己的女兒開始變得忤逆起來,甚至還會了醫術,還讓老太妃掏心掏肺的對她好,甚至臉安長公主那兒也有她的恩惠……

他收起手裡的劍,目光陰沉起來:「你先回南風院去。」

「如意!」魏祈章喝止住魏如意想要開口的衝動:「你惹怒了父親可以走,但南風院那麼多下人可都走不了,還有檀兒和知雨,你可都是當做親妹妹看待的,難道想讓她們因為你的任性而受罰?」

魏如意沒想到魏祈章會這麼說,也許父親本不會察覺她如此在乎這些下人,可他如今一說,以父親的心狠手辣,自己一走,他必不會輕饒了她們。

魏如意失望的看了眼魏祈章,才看著武寧侯,好歹咽下了這口氣:「女兒先行告退!」

武寧侯看她這態度,喉嚨里彷彿梗著一團玻璃渣,吞不下去吐不出來還卡得難受。

魏祈章看著魏如意離開,想著她方才失望的目光,心中微沉。如意她果然越發的聰明了,那自己的心意呢,她能否看到?

他鬆開武寧侯,只輕聲問道:「父親怎麼忽然要去退了國師府的婚事?

「他活不長了。」武寧侯也有些喪氣,若是可以,他哪裡想退了這樁婚事?

「活不長?」魏祈章覺得奇怪,武寧侯看了看他,到底是關上門,才跟他低聲道:「今天金成涵父子過來,讓我拿了個香粉去試探樓衍,這不試還好,一試,他果然又是吐血又是暈倒的……」

魏祈章皺眉,金成涵他怎麼會知道樓衍的秘密?按理說,樓衍那樣精於算計的人,就算真的活不長了,也絕不會叫人發現的。至於試探出來……只怕金成涵是利用了父親,樓衍對所有人都會有防備,唯獨對如意和看似一心巴結他的未來老丈人……

「國師雖然位高權重,又得皇上信任。可他家中並無親人做依仗,他一死,還有什麼用?」武寧侯沉沉道,魏如意現在是他手裡最有價值的一顆棋子,他可不能這樣浪費了,而且金成涵還抓著自己的把柄……

他想想便覺得頭疼,魏祈章卻只冷冷看了眼他,從書房出來時,也越發覺得武寧侯只是個薄情寡義的蠢貨。

就算樓衍將死,以他的勢力和算計,將武寧侯府和如意安置的妥妥噹噹絕對不是問題,況且還有個七皇子姜宴。

不過,樓衍要死了也好,這樣如意就不會再沉迷於其中。

他快步往南風院而去,到時,魏如意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瞧見她這樣,魏祈章還以為她是想通了,緩步走過去輕聲道:「如意,聽聞下午你……」

「二哥還記得這株牡丹嗎?」魏如意問他。

魏祈章自然記得,前年她生辰的時候送她的。

魏如意淡淡一笑,沒與他說話,只推說乏了,便回去歇著了。

魏祈章看她並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心稍安了些,哪知才回院子,就有下人送了株牡丹來。

「四小姐說,牡丹花遮了她新種花草的陽光,院子里又無處安放,便叫奴婢送還給您。」知雨直接道。

魏祈章牙關緊咬,如意這是要與自己劃清界限嗎?就因為方才的退婚之事?

樓衍在她心裡,竟比自己這個哥哥還重要嗎?

他面色微青,卻始終沒有發火,半晌,才緩和了語氣跟知雨道:「若是院子里種不下,就種在院子外,死了也無妨。」

知雨不解她們打什麼啞謎,聞言,只一一應下,這才回去了。

魏如意聽到她的回話,終是嘆了口氣。

「小姐,您跟二公子怎麼了?」檀兒擔心的問她。

魏如意搖搖頭:「沒事,往後你們看好院子便是了。」

檀兒見她心情不大好,不敢再說,只乖乖應下了。

接下來兩日,魏如意都沒出門,就是胡清微來看她,也被她擋了回去,直到及笄之日到來。

退婚一事在京城已經隱隱有風聲了,武寧侯也求到了皇上跟前去,只是皇上沒鬆口而已。

及笄這日,魏如意的邀請函如雪花般的飛了出去,當日武寧侯本以為會冷清至極的武寧侯府,意外的熱鬧起來。

武寧侯看著登門的汝南王和雲丞相,一張老臉鐵青的厲害,又不敢吱聲,只能規規矩矩的保持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迎了他們進去。

汝南王倒不是很想來,是雲丞相堅持的,因為雲家最近發生了一件事,讓他不得不今兒來這宴會上找一個人。

二人到后,武寧侯只讓魏祈章去接待,這才算鬆了口氣,但轉頭,陳老爺子和陳定又雙雙來了,他兩一來,那雙滿是憤怒和殺氣的眼睛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

魏如意坐在南風院,胡清微一大清早就過來了,陳言袖落後一步,來的時候,還是穿著她覺得舒適的紅色窄袖長裙,簡單利落的裙擺,配著一雙黑色的長靴,腰間帶著佩刀,身姿挺拔,英姿颯爽,很有將門虎女的風範。

她才來,胡清微便艷羨的眼睛要冒泡泡了。

陳言袖是個話少冷清的,胡清微卻是個自來熟的,沒多會兒三人就相談甚歡了,直到外頭有人來報,說禮部尚書雲大人攜雲夫人一道來了,魏如意才緩緩笑了起來。

該請的人都到了,那事兒就好辦了!

「如意,今兒及笄插簪禮,是誰來行?」胡清微忽然好奇問她,陳言袖也跟著看了過來。

「這個……」魏如意倒忘了這件事,武寧侯不記得,她自己也沒想,不過樓衍倒是提過……

想到是他,魏如意笑起來:「許是國師。」

陳言袖對樓衍的了解只聽父親和外祖父提過幾句,說是個貪官……

「小姐,侯爺請您出去呢,說一會兒就要開始行禮了。」有丫環跑進來道。

魏如意起了身,胡清微和陳言袖也都跟著,這才一道往外頭去了。

行插簪禮的地方,便是侯府最中央的一片薔薇園裡,院子中央搭建了一處露台,魏如意一會兒行禮便是在這個上頭,只是今兒來的人都是各有心思,對於魏如意的及笄里並不算關心。

魏如意才過來,涌過來的只是平素不怎麼相熟的各家小姐,多是探問退婚的事兒。

「如意。」

清潤的聲音傳來,惹得一眾小姐們齊齊看過去,便見一襲淡青色長袍的魏祈章緩步而來。

魏祈章是武將出身,身子挺拔含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但他氣質溫潤,柔和的五官總是含著溫和的笑意,讓人一見便覺得親近。

「這位是……」有小姐輕呼起來,胡清微也看得怔了怔,以前見魏二公子,只覺得英俊不凡,但今日一見,怎麼好似格外的不同?難道是因為他那股發自真心的溫柔和笑意嗎?

魏如意垂下眼眸:「既然二哥來了,便替如意先招待幾位小姐吧。」魏如意說完,轉身便走了。

胡清微連忙跟上,陳言袖卻是隱隱察覺了些不對勁。

如意以前最粘著魏祈章的,如今怎麼好似要刻意避開他?

她淡淡朝魏祈章頷首,算是見了禮,才轉身跟魏如意離開了。

魏如意一路走到轉角臨近薔薇園外的地方,看到早已經在等候的謝媽媽,輕聲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不過小姐,小夭還沒來,不知趕不趕得及……」謝媽媽有些擔心,魏如意只道:「我相信小夭,先照計劃去辦吧。」

「是。」謝媽媽立即應下去了,走時還是心事重重,猶豫要不要把那晚刑媽媽被殺乃是二公子所為的事告訴她,走著走著,就見魏祈章已經站在了她必要經過的路上:「二公子,你怎麼在這?」

謝媽媽慌張了一下,立即躬身掩藏起自己的情緒來。

魏祈章看了眼她所來的方向,輕聲道:「如意讓你做什麼?」

「二公子,奴婢不能說。」

「你要知道,在這侯府,我要殺個下人,輕而易舉,而且絕不會被如意懷疑。」魏祈章目光冷冷的,負手睨著她:「我知道你是如意的心腹,但我絕不會傷害如意,反而是有些人,利用如意年紀小不知事來誘導她做一些她以後會後悔的事,這不是謝媽媽想看到的吧。」

謝媽媽遲疑起來,二公子所指的『有些人』,難道是指國師?

「二公子,小姐是個通透的……」

「你怎麼知道?你有多聰明,見過多少人?外面那些險惡,那些算計,你知道嗎?」魏祈章語氣略強硬起來。

謝媽媽無法反駁,她一輩子困在內宅,的確不懂那些事。

可是她相信小姐。

她跪了下來:「奴婢答應二公子,絕不說出當夜的事,但奴婢也絕不敢背叛小姐。」背叛的後果有多嚴重她知道,但小姐是多重情義的人,她也知道,就算她死了,她相信小姐一定會保護知雨的。

魏祈章看著她,的確已經起了殺心,負在身後的手已經慢慢蓄起了力,這樣愚忠的下人,他寧願如意沒有。

「謝媽媽,你怎麼還在這兒,我不是叫你替我如意房裡尋我掉了的耳環嗎?」

突兀的聲音忽然插進來,魏祈章立即收起了殺氣,轉身看去,便見陳言袖快步朝這兒而來,耳朵一邊也的確掉了一隻耳環。

謝媽媽看到她,立即反應過來:「二公子有話問奴婢,所以耽擱了。」

「如此……那二公子,你可問完了?」陳言袖走過來道。

「是很重要的耳環嗎,不如我遣人去替你找吧。」魏祈章淺淺一笑。

陳言袖淡淡瞧了眼額頭已經沁出汗來而且明顯很緊張的謝媽媽,再看著面前溫和公子,淡笑:「重要,那是我娘送給我的。倒是不勞二公子費心了,東西落在如意的房間里,你與她雖是兄妹,可到底男女有別,讓你的人去似乎不大妥當。二公子與謝媽媽的事兒要是不急,不如讓她先替我去找找如何,要實在不便,我讓如意遣人去找也是一樣的。」

魏祈章自然不想如意知道他私下裡跟謝媽媽說話。

但今日,如意叫來了這麼多人,分明是要做什麼。

他只看了眼謝媽媽,終是道:「既如此,那謝媽媽先去替陳小姐辦事吧,至於我要說的話,你記著就是。」

謝媽媽趕忙應下後起身退下了。

陳言袖看著她步履間分明帶著慌張的模樣,再看了眼沒有任何破綻的魏祈章,客氣的笑了笑,便告辭了。

為何她總覺得這個魏祈章有問題?

走了兩步,對門迎面而來的男人霎時拉住了她的目光,那日初次見他時的桃花紛紛,讓她根本忘不掉。

「蕭王殿……」

「對不起對不起,讓讓……」

陳言袖話未說完,一道紅色身影便橫衝直撞了過來,陳言袖作為武將的反應可謂迅速,面色微寒,側身就抓著他的胳膊往回一扯。

姜宴也不是吃素的,見有人敢襲擊他,順勢往回一動,便與她交起手來。

唯獨此事宴會中心的魏如意,被武寧侯拉著站在眾人面前宣布:「小女如意,實乃福分淺薄,配不上國師大人,從今日起,小女與國師大人的婚事,就此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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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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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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