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恩情,再多給一點又如何?
通梁帶著對妻兒的萬般不舍,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京城。
其實,通梁不知道,他究竟該去何處去報信。
雖然湘大夫對他一家有大恩,但是關於湘大夫,他了解的實在太少,只知道她與遮雨閣東家有故交,故而有時候,會在遮雨閣坐診。
關於其他的,比如湘大夫是哪裡人,住在何處等等,他一概不知。
他貌似只能去遮雨閣,通過遮雨閣的武安,聯繫上湘大夫。
與此同時,他也清楚的明白,通揚等人也知道這一點,他們定然會在去往遮雨閣,必經的路上留了人手,只等他自投羅網!
夜色漸濃,再過一會兒,就該到宵禁的時辰了,他必須在這之前有所行動。
或找個地方藏起來,或想辦法接近遮雨閣!
看了看那條幾近漆黑的小路,通梁咬了咬牙,正準備就那麼衝過去,卻驟然發現,從角落裡走出一人,四下里張望了一圈,然後又縮回了角落裡。
通梁也跟著猛地縮回,他藏身的地方。
剛剛那個人他認識。
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是小順子。是通揚買下田地后,前來租種的,其中一家佃戶家的小子。
通揚果然派人,在這些地方守著,就等著他送上門來呢!
通梁恨得不行,卻情知不能,繼續在這裡耗下去。
悄悄的後退幾步,離剛才的那個地方遠一些,通梁轉身就跑。
不一會兒,通梁轉到了另外一條,通向遮雨閣的道路前。
左顧右盼了一下,當不遠處的一個狗洞之時,通梁的目光不禁停頓了一下。
再三觀察了一番之後,通梁終於確認了,鑽過這個狗洞,轉過幾個拐角,再翻過一堵牆,他就能抵達遮雨閣後門不遠處。
咬了咬牙,通梁趴下去,費力的從那個狗洞鑽了過去。
不知是有狗在這裡「畫」了地盤,還是有人倒了水,總之通梁鑽過去之後,身上沾染了一堆泥,就連臉上也沾了一些,模樣異常的狼狽。
通梁顧不得這麼多,快步轉過那幾個拐角,來到了一堵牆壁前。
這一次,他翻過牆壁,所用的時間,比之前鑽狗洞還要久。
他雖是通家不受寵的庶子,吃了不少苦,但是終究是沒有練過武,也只會規規矩矩的讀書,並不曾做過翻牆這等事。
費力到了牆上的通梁,不是跳下牆的,而是「噗通」一聲,直接從牆上摔了下去。
只聽傳來「咔嚓」的一下,極為輕微的響聲,而通梁卻感覺一陣劇痛,從自己的左肋傳來。
他似乎摔斷了自己的肋骨!
通梁咬著牙,勉力爬了起來,捂著斷了的肋骨,往不遠處的遮雨閣後門走去,卻就在此時……
「三弟,你讓二哥找的好辛苦啊!!」
伴隨著這一聲,是幾隻燈籠的亮起,還有一個通梁極為熟悉的,帶著笑容的面龐,緩緩出現在通梁面前。
是通揚這隻笑面虎!
通梁心中一片寒涼,看著似乎近在咫尺,卻再也不能抵達的遮雨閣後門,通梁幾乎心如死灰。
他知道,落在通揚手裡,他怕是再無活路了!
「怎麼?三弟這是做什麼去了,怎麼弄的如此狼狽?」通揚一副關切的模樣,只是聲音並不高,似乎不想驚動遮雨的人。
通梁靈機一動,大聲說道:「我什麼也沒做。倒是想問問二哥,你領了這麼多人,是要做什麼?」
似乎看穿了通梁的想法,通揚一笑,說:「三弟不會以為,只要大聲吵嚷,驚動了遮雨閣的人,你就安全了吧?那三弟可知,因著你帶著膏方私逃,遮雨閣的武掌柜發了怒,聲稱見到你,定然要把你送到官府法辦?」
聞言,通梁心下更涼。
遮雨閣的人,也被通揚矇騙過去,不會再相信他。
這也就意味著,即便他順利到了遮雨閣,也不可能見到湘大夫,也不可能有活路!
而通揚眼見,通梁的臉色,漸漸的由難看變為了灰敗,通揚笑了起來,隨即一揮手。
通揚身旁的人,頓時上前幾步,抓住通梁的手臂,狠狠的往後一扭!
本就斷了肋骨,此時又被卸掉雙臂的通梁,張嘴欲痛呼,嘴裡卻猛地被塞入一塊破布。
「嗚嗚……」
通梁想要掙扎,卻也只能發出些微,嗚嗚的聲音來,緊接著他就被拖進了,一旁的衚衕里。
衚衕盡頭處,一扇門打開,通梁就被拖了進去,待通揚等人也走進門裡,那扇門又悄無聲息的關上了。
一如通梁冰冷的心。
通梁被扔到了角落裡,一時間根本爬不起身來。
通揚走到他跟前,用腳將他的身子翻了過來,然後低頭瞅著他,說道:「三弟,你也別怪二哥心狠,二哥也只是因為你的任性和胡鬧,而略做懲罰而已。」
「嗚嗚嗚……」
任性和胡鬧?那是他根本不曾擁有過的東西!
通梁雙臂無法動彈,嘴裡的破布又塞的結實,他一下子還難以吐出來,是以只能搖著頭,發出「嗚嗚」的聲音來。
通揚彷彿看懂了他的意思,笑著說道:「怎麼不是你任性胡鬧呢?蒼正帝的一張聖旨,就讓我們生活中水深火熱中,幾代人都翻不了身,甚至是永世難以翻身!」
說到這個,通梁的眼神也是一暗。
這一點上,通揚並沒有說錯。
只聽通揚繼續說道:「二哥只是想,為通家、為通家的後代子孫,找尋一條出路,何錯之有!」
「那你也不能算計遮雨閣,算計湘大夫!他們於我們通家有大恩!恩情之大,說恩同再造,也不為過!」通梁終於吐出,口中的破布,激動的喊道。
通揚也不否認,反而點了點頭,贊同道:「是啊,有大恩。他們給了我們通家,能夠活下去,能很好的、體面的活下去的機會。」
「那你為何要恩將仇報?」通梁質問。
「恩將仇報?」通揚臉上笑眯眯的,腳下卻是狠狠的,踩住了通梁的手指,反覆蹍動著!
「啊!」
通梁的雙臂是被卸掉了,只是動不了而已,並非毫無知覺。
十指連心的疼痛,讓通梁忍不住,發出了痛呼聲。
在通梁的痛呼聲中,通揚說道:「既然他們給了我們通家,如此大的恩情,再多給一點,又能如何呢?」
「你……你無恥!」通梁吸著涼氣,斥責道。
通揚微微俯身,看著痛的皺著眉的通梁,說:「三弟,別怪二哥沒提醒你,父親也是同意的。你,根本無法阻止!」
通梁一愣,繼而慘笑道:「父親……哈哈哈,天要亡通家啊!」
「三弟,你錯了。通家不會亡,通家只會越來越好!亡的只會是你。不過,你也不是沒有機會活下去。只要三弟做到兩件事就可以。」
「如果我不做呢?」通梁心如死灰,根本不存生志。
「如果三弟不做,二哥會在埋了你的屍骨之後,再找到你的妻與兒,帶著她們一起去你的墓前,給你燒一些紙錢。」
「你別動她們!別動他們!」通梁神情激動,甚至連手指上的疼痛都忘記了。
他可不相信,若是通揚找到了翠娘和平哥兒,會只是帶著她們,去給他上墳、燒紙錢!
到時候,翠娘和平哥兒定然生不如死!
他可以死,可是……
「不動她們?」通揚笑,「那取決於你啊三弟!」
「好!你說、你說!要我做什麼?」
通揚抬起腳來,道:「三弟早如此多好。二哥也不為難你,這兩件事並不難。第一,把那個膏方交出來。別說你不知道,翠娘那麼聽你話,會不把膏方告訴你嗎?」
「膏方……膏方……」通梁很想說,他不知道膏方,翠娘也不知道,這膏方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
只是,通揚見他遲疑,立即補了一句:「三弟不說,那二哥只好找翠娘問了。三弟應該知道的,二哥有這個本事。」
「不、不要!」通梁立馬投降了,「我說!不要找翠娘!她……她禁不住嚇,一害怕可能又給忘了。我……我能記住,我一會兒就把膏方寫下來。」
「好!三弟是個爽快人!」通揚笑著稱讚,「只要三弟乖乖的寫出膏方來,二哥絕對不會去找,翠娘的麻煩的。」
話落,通揚示意了一下,先先前卸掉通梁手臂的人,幾步上前,伸手扯起通梁,捏住他的手臂,「咔咔」一抖,將他的右臂安了回去。
通梁痛的倒吸一口涼氣,喘息著問:「那第二件事是什麼?」
「別急,等你寫出膏方來之後,我們再來上這第二件事。」
很快,筆墨紙硯就擺到了通梁面前。
通揚親自磨了墨,示意通梁寫。
通梁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還是拿起筆,開始寫了起來。
足足寫了一刻鐘,通梁才停了下來。
通揚略帶疑惑的問:「就這?」
不怪他疑惑,這些藥材看著很普通啊,制出來的藥膏,能有那般奇效?
通梁故作鎮定的點頭應道:「就這。我絕對沒有落下,任何一味藥材。」
頓了一下,為表示誠意,他又補充了一句:「對了,要製藥膏的時候,要對工匠說,必須研磨成最細的粉末,才能開始製作。」
通揚這才將信將疑的,把膏方收進了懷裡。
通梁摸著自己,還未回歸原位的左臂,吸了一口氣,問:「現在可以說第二件事了嗎?」
通揚點點頭。
膏方是通梁保命的本錢,卻也在他拿翠娘做威脅的時候,通梁很快便妥協了。
那麼,第二件事一定會很順利。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他說出要通梁做的第二件事之後,卻遭到了通梁的極力抵抗,無論如何也不肯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