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芮毓不明所以,對,有些奇怪的石頭叫銀兩,也叫錢,可以換東西。
見芮毓一頭霧水的模樣,楊威直截了當地說:「殿下送了這麽多東西給姑娘,姑娘可要謝過殿下才好。」
謝過?芮毓抬頭滿眼疑惑的看了楊威一眼,隨後低頭沉思,唔,怎麽謝?
驀地,她停了腳步,循著香味停在大道上,左手邊便是方才來時遇見的酒家,裡頭不知是什麽飄出一陣濃郁的香味兒來。
因為方才走來時芮毓肚子還撐著,便沒進去,這會兒走了這麽多路,一下就饞了。
沈緒見狀,偏頭瞧了眼楊威,楊威會意立馬進去包了些吃食,全是烤牛肉,香得很。
芮毓接過去,拿出一塊肉便要啃起來,可肉到嘴邊便堪堪停下,想了會兒,依依不捨地遞到沈緒嘴邊。
沈緒挑眉道:「我不吃。」
芮毓遞得更近了些。
楊威悄悄點了點頭,這芮姑娘還是頗有眼力勁兒的,才剛說要謝,這會兒就謝上了,孺子可教也!
沈緒不想同她站在大街上磨蹭,索性一把全接過來,拿在手裡便走了,「知道了。」
芮毓一愣,不是的,只是要給他咬一口啊。
她茫然地望著沈緒的背影,匆匆追上,路上時不時扭頭聞一聞那肉香,可看著楊威手中大包小包的玩意兒,終究沒開口要回來。
算了,給他吧。
夜深回府時,秋水早早等在裡頭,沈緒一回來她便迎上去噓寒問暖,和在東宮時一樣。
忽然間,沈緒頓下腳步,「往後你就專心伺候芮姑娘。」
秋水彷佛挨了一巴掌,臉火辣辣的,從嘴裡艱難地擠出一個字,「是……」
她瞥了一眼沈緒手中的烤牛肉,待沈緒走遠了,才怪聲怪調地同芮毓說:「殿下從不吃不乾凈的東西,姑娘以後可別給殿下買了。」
雖然她沒有跟去,但想也知道,楊威不會給殿下買那樣的小吃,那就只有這位芮姑娘了。
芮毓將秋水的話消化了一二,從中摘出關鍵的,那個男人不愛吃肉,所以……應該拿回來的,她現在肚子好餓。
芮毓沒應秋水的話,秋水心中不快也只能憋著,只當這個鎮北侯送來的姑娘恐怕身分了得,不然怎麽這樣傲慢?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免得這芮姑娘到太子殿下面前告她一狀。
是以秋水伺候芮毓睡下,還給她換了一床上好的絲質被褥,同太子那屋用的一樣。
芮毓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被褥滑溜溜的,她摸著摸著,肚子發出一陣飢腸轆轆的聲響,她還是睡不著。
最後,她輕手輕腳地下床,連外裙都沒穿,就這樣出了門。
院子不大,可此時天色已晚,她又不熟悉路,一下就找不到沈緒的屋子,暈頭轉向地到處走著,最後連自己的屋子都沒找到。
這樣的情況一般女子早就嚇哭了,但芮毓倒是不怕,從前在山中也有迷路的時候,師父一走就是好幾天,也沒人尋她,她便找個山洞歇息,反正等天亮就能找到路了。
芮毓拍了拍地上的雜草,毫不猶豫地坐下,撐著頭看天上的月亮,唔,好像比山上要小許多。
沒一會兒她便歪著腦袋,頭一點一點的快睡著了,這時,一個人聲傳來,嚇得她「刷」一下睜開眼,驚恐未消,茫然地抬頭望去。
「在這裡做什麽?」沈緒的話中還帶著三分怒意。
芮毓眨了眨眼,清醒過來,正要起身站起來,腳下一麻,踉蹌了兩步。
沈緒伸手扶住她,芮毓毫不客氣地將整個人都歪在他身上,她好累,沒覺得哪裡不對。
兩個人就這樣站定了一會兒,沈緒才問:「能走了?」
芮毓試著跺兩下腳,剛才的麻勁兒消失了,她便點了點頭,是能走了,可她卻輕輕拉住沈緒的衣角,一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
「餓了?」
芮毓披著一頭散發,點了點頭,兩眼亮晶晶地瞧著沈緒。
沈緒未置一詞,拉著她的手腕就往院子里走。
方才芮毓出來時到處都不見光,黑漆漆的,現在卻燈火通明,站著一大排人,手提燈籠,似乎在找什麽,而芮毓屋子門前跪著一女子。
芮毓不知,她方才消失的一段時間裡,太子殿下在院子里發了多大的火,最受牽連的便是秋水。
沈緒拉著芮毓進去,一個眼神也沒給秋水。
秋水只在背後委屈喊了句,「殿下……」
她立馬紅了眼,自己也沒做錯什麽啊,芮姑娘自己夜裡跑出去,關她什麽事!
倒是楊威等人方才被叫起來找人時臉都嚇白了,芮姑娘剛帶下山一天,若是出了事,別說他們,太子殿下都沒法擔著,那可是恩師的女兒,太子殿下重情,肯定待她要比別人更多兩三分情。
如今找到了人,楊威不禁抹了下一頭的虛汗,搖頭對還跪著的秋水道:「秋水姑娘,殿下要你伺候著,你怎麽能不守夜自己去歇息了?」
秋水一怔,這個芮姑娘至於做成這樣嗎?守夜,她只在東宮時給太子守過夜。
她委屈地抬起頭,雙眸蓄滿淚水,「楊將軍,這芮姑娘究竟是什麽人啊?」
赫北在一旁冷嘲熱諷一句,「總之是你得罪不起的人,若是還想跟在太子身邊,就做好你的本分!」
秋水心屬太子,因為這事而怠慢芮姑娘也是可能的,但若是真出了個好歹……赫北想起沈緒方才在院子里發火的那張臉,再也不敢往下想。
半炷香後,屋子裡飄出濃郁的香味兒,芮毓咽了咽口水,吃得不亦樂乎,直至填飽了肚子,打了個嗝才肯收手。
她這才發現沈緒一筷子都沒動,推出一個碟子給他,目光熱切地看著他。
沈緒抿嘴道:「我不餓。」
哦……芮毓失望的低下頭。
忽然間,沈緒想起了何音所言,他眉間一松,整個人顯得溫文爾雅,緩緩開口說:「阿毓會說話,對嗎?」
芮毓怯生生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面上呈現出一種糾結與無奈。
這神情沈緒是第一次看到,原來她也不是什麽小傻子,該有的情緒都會有,只是不懂如何表達罷了。
他瞥了一眼被芮毓吃完的空盤子,又問:「好吃嗎?」
芮毓自然是點點頭,一邊點頭一邊還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嘴角。
沈緒繼續道:「好吃還是不好吃?說出來。」
芮毓盯著他的眼睛看,那雙眼睛像會騙人似的,不知不覺就被吸進去,想要照著他的話做,只是她艱難的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一用力,胸口就悶得難受,眼眶跟著紅了。
當下,芮毓悶悶不樂地離開桌子,自顧自走到床邊,被角一掀,鑽進去,背對著沈緒。
屋裡燭火未滅,沈緒沒立即起身離開,坐了半晌,盯著那個後腦杓看,生氣了?小啞巴也會生氣,呵……
夜裡,芮毓迷迷糊糊作了個夢,夢裡的那座宅子掛著白色的綢緞,有一處屋子裡擺滿牌位,有個婦人跪在一旁哭,哭得人心裡發慌。
她身邊是一具靈柩,芮毓聽到那婦人說——
你爹爹就是話說太多,得罪了人也得罪了神,才死的這麽快!
唔,爹爹……
清早,芮毓迷迷糊糊醒過來,眼角還掛著兩滴眼淚,她抬手一抹,完全忘了昨晚作的那個夢。
門外窸窸窣窣的,似有人走來走去,聽到屋裡頭的動靜才有人推門進來,是秋水。
秋水比昨天更加熱絡,忙端來金盆,替芮毓擦拭著手,說:「殿下一大早派人送來許多吃的穿的和小玩意兒,是讓人在城裡買的,比村裡的要好很多,芮姑娘要不要看看?」
芮毓剛清醒,腦子還沒轉過來,別人問她好不好,她當然是點頭。
秋水替她打開一個紅木匣子,出乎意料的,裡頭不是放著一支飾品,而是一整盒,一整盒的簪子!而且打磨得很是精細,一看就知道不是隨隨便便買回來的。
殿下竟然對這芮姑娘照顧得如此細微……秋水咬了咬牙,勉強笑道:「殿下待芮姑娘真是好,不然奴婢給您梳了髮髻,也好把這些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