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人的日記

3 老人的日記

「真是的,這裡的人真他媽的古怪!」孫哲正在嘟囔,旁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拍了拍孫哲的肩膀,和氣地說道:「這位朋友,我知道你們做記者的也不容易,我們做殯儀的,很多事見的多了,也就習慣了,你還年青,這世上很多東西是不幹凈的,遇事別太衝動,就算是工作也不要太拚命了」

「哦。」孫哲很禮貌的回了一句,便自收拾好相機膠捲,走出了殯儀館。

回到公寓,孫哲疲憊的躺在了沙發上,嘀嘀按了幾下,撥通了劉主任的電話。

「喂,劉主任吧,已經辦妥了……下次?別介,下次可別讓我去那種鬼地方了,怪不自在的,呵呵。」

「小孫,這種報道可不是常常有的,要不是咱們報社的許師傅家裡有個親戚住在殯儀館附近,聽說有個很特別的發喪儀式,許師傅又恰好病了,這好事還能輪到你?

孫哲不敢抱怨,可始終是極為反感:「這大冬天的見喪,再怎麼也好晦氣啊,以後還是別讓我……」

「你就別嚷嚷了,明天早上把照片和採訪稿整理好,給我帶到報社來,現場的情況如何,先給我說說」

孫哲一五一十地將故事交代了一遍,劉主任在電話那邊顯得極為興奮,大聲地在電話那一邊嚷道:「小孫啊,你真是沉不住氣,那死者的臉你怎麼不拍啊,就是恐怖才有賣點啊,這樣吧,明天你再到死者家裡去實際了解一下那個乾屍的死因,還有那個飛紙是怎麼回事。」

孫哲一聽,急得臉色一下變了「領導啊,我怕做不好啊,你換個同事去吧,我這幾天身體也不太舒服,這不還想吃點葯,啊逑!好找您請兩天假呢。」這傢伙裝起來還有模有樣的。

「你別給我來事兒,前面的事都是你在做,中途我丟給誰?你就委屈一下,按時間給你加薪!」劉主任在電話里聲嚴勵色,軟硬兼施,言辭中顯得不可一否,隨便敷衍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誰愛去弄這鬼新聞誰去,真他媽是該死的混蛋!」孫哲在公寓里走來走去,怨恨地罵了幾句,點了根悶煙,一個人坐在桌邊抽了起來,抽完幾支煙,孫哲的心情多少平復了一些。本想洗洗澡去去晦氣,但一想到明天還要去追蹤這條子倒霉新聞,便提不起精神來,隨意地倒在卧室的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睡著了。

深夜裡,寒風輕輕地撕弄著那房門上的紗窗,如有人語,黑茫茫的夜空下,見不到半點月光,彷彿連月亮也不願意在這裡停留片刻。無情的晚風刮過,令人窒息的陰冷,讓人感覺一切都是虛空。

夜正深,「吱……吱……」外面的房門忽地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孫哲側耳傾聽,那絕不是老鼠的聲音,聽上去倒像是門框被卡住的一般,「有賊?」孫哲猛地披了件大衣,從床上爬了起來。

孫哲輕輕地推開了卧室的門,眼神銳利地朝著房門掃了一眼,只見房門上的門栓死死地卡在了兩側,絲毫沒有任何異常,孫哲詫異地抓著防盜門來回扯了扯,鎖芯根本原封不動地扣死在了門上。

「奇怪。」孫哲疑惑地搖了搖頭,剛要轉過了身去,只聽耳邊一聲撕破喉嚨地尖叫聲從自己的卧室里傳了出來,那嘶啞地喊聲凄涼而空靈,像是夾雜著一股陰冷的寒氣吹過,孫哲全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心裡登時顫了一下。

孫哲顫抖著左右一望,一步步戰戰巍巍地朝著卧室靠了過去,順勢一把抓住了放在卧室門前的掃帚,雙手扶在卧室門上。那陰冷的四周像是將空氣都凝固了下來,他深吸了幾口氣,輕輕地把門推展開來,警惕地眯著眼睛朝卧室的縫隙里看了進去。

卧室里透著微弱的光線,紅紅地照在屋子裡,一抬頭,只見卧室的頂上平白無故的多出兩個紅彤彤的燈籠,那燈籠鬼魅般的懸浮在半空,飄忽不定,看上去如同兩個索命的紅衣幽靈。

「這是什麼東西?」孫哲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猛得再次睜開...「喀嚓。」孫哲打開了卧室的燈,周圍的一切都是平靜如常,而那飄在半空的兩盞燈籠也早已不見了蹤跡。

孫哲緊張地注視著四周,過了良久,半懸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喀嚓」再一次關上了燈,孫哲又躺在了床上,慢慢地困意漸漸讓人睡下...突然卧室里傳出一陣奇怪的響動,那聲音就像是指甲用力划著木門那。

孫哲微微眯著眼睛,判斷著聲音的來源,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最終他將眼睛緊緊地停留在了卧室里的那個衣柜上……。

站在衣櫃旁,孫哲緊握著手中的掃帚。聽著衣櫃里傳來的微微的聲響,這一刻竟不敢去碰那衣櫃的扶手。

「或許是自己嚇自己,也或許裡面就是一隻老鼠呢。」孫哲的內心一個勁地掙扎了起來。

突然!「吱——」伴隨著響聲,整個柜子咚咚地搖晃了起來,孫哲還沒來得及去抓那柜子上的扶手,衣櫃就晃地打開了!櫃里的衣服如同瀑布水瀉一樣,全都順著柜上的衣架滑了下來,只見一個黑乎乎類似人形狀的東西從裡面爬了出來...。

「啊!啊!什麼鬼東西……」孫哲嚇得腿腳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掃帚也丟在了一邊。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團黑色的是什麼,只聽頭頂上「霹靂啪啦」地聲響,孫哲才微微抬起頭,只見那兩個漂浮在空中的紅燈籠破裂了開來,流出了一條條鮮紅的液體,「滴嗒」一滴滴的順著燈籠滴落了下來,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血還是蠟。

孫哲的冷汗順著臉頰流淌,眼看那團黑色的東西就要貼到他的身上,目睹著這一切,拔腿便朝外跑,可身子才晃了一下,被如同被固定了一般。任憑如何使力,雙腳根本無法移動。

忽明忽暗閃現著詭異的紅光,整個卧室的氣氛瞬間被恐怖籠罩。孫哲的心已經完全被驚恐佔據,神經快要崩潰了,死亡前的窒息在體腔中迅速涌動。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孫哲猛地睜開了眼睛,一個翻身從床上滾了下來,驚恐的瞪著眼睛,不時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全身顫抖著打開了電燈,神情恍惚看了看四周,被子也早已被冷汗浸濕了一大片,「我的天,夢,夢,原來只是個夢,是個夢而已……」孫哲驚魂未定的挪出了卧室,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抬起了那沒有喝完的燒子酒,咕咚咕咚一口氣全灌了下去。

一大清早,外面的雪終於停了,路上的行人也比前日多了很多,孫哲去報社整理完殯儀館的膠捲,便在劉主任一陣陣催促聲中,前往了死者的家中。

死者的家位於西寧建北路上的一個家屬院中,孫哲順著巷子,沒費什麼工夫,便找到了那個死者的家,孫哲輕輕地敲了敲門,很有禮貌的站在了門外。

門慢慢地打開了,眼前的兩個人,正是孫哲在殯儀館見到的親屬之一,他們上下打量了一眼孫哲,表情上顯得十分警惕。孫哲一見兩人的反應,只得開門見山的說道:「打擾兩位了,請問那個你們家那位去世的老人……。」

「我們不認識你,請你立刻離開。」孫哲還沒說完,那兩人一下回絕起來,這反常舉動一下讓孫哲楞在了那裡,不知道如何是好。

「兩位我們見過的,我是都市日報的記者,有些話想採訪兩位,還記得前日在殯儀館嗎?」

「請你速速離開,我們不接受任何採訪」兩人臉色有些不太自然,雙目也閃爍不定起來。

孫哲這可急了:「二位,你們家那老人火化時,我還在現場照相呀,還有一張蠟紙從火里飛了出來,是我撿回去的,兩位當真是不記得了?」

「你還敢提那蠟紙,快滾,這裡不歡迎你。」一聽到那蠟紙,那二人的情緒變得格外激動,甚至說話都有些哆嗦起來:

「你不要走過來,別把髒東西帶進門來。」那兩人緊張地抓著門栓,看上去似乎對孫哲十分害怕。

「兩位,我不是誠心打擾,知道兩位還在悲傷之中,是我太冒失了,聽說老人年輕時還是抗日英雄,能否給我說說有關老人的英雄事迹。」見沒有說話的餘地,孫哲只好把話題稍微的扯起了老人的生前,邊問邊朝前走了一步。

「停下!!!你別再走過來,哎,難道這是天意...算我們怕了你,你等等,別走過來,就站在門口等著。」其中一人邊說邊匆忙的跑進了屋子。另一人則用手將孫哲擋在了門外。

沒過多久,進屋的那人從屋子裡跑了出來,雙手抬著一個密封的盒子,看盒子的樣式,古色古香,顯然已經有些歲月了。那兩人站在孫哲面前,目光閃爍地看了看孫哲:「那蠟紙是髒東西...父親生前把一切都記載在了這裡面,你去碰了那「東西」,父親留下的記載可能還能救你,你拿去吧,父親的死亡不是偶然...你以後不要再來了,別害了我們...。」

「你們...你們這是..說清楚啊!蠟紙???」

「別再碰那蠟紙,這盒子里的東西給你。」

孫哲剛要追問。只聽「砰」地一聲,門被死死得關上了...。

忙碌了一天,孫哲疲憊地回到了家中,把那個樣式特別的盒子,慢慢地打開了,原來裡面是一本老人的日記。

孫哲好奇地翻了起來。

第1頁1937年10月11日,我終於成功入伍了中國**,成為了一名為理想、為自由、為人民、為國家而奮鬥的革命民主戰士,能和偉大的前輩們處在同一戰線,貢獻著青春熱血,今天真得好興奮。

第2頁1937年10月12日,今天九團的兄弟們,殺了17個小鬼子,活捉了4個俘虜,痛快……1938年2月,日軍第2集團軍開始分路南犯。東路第5師從山東濰縣南下,連陷沂水、莒縣、日照,直撲臨沂……4月3日,第五戰區發起全線反攻,其餘日軍殘部於7日向嶧城、棗莊撤退……」

正當孫哲看得快睡著的時候,下面的一段話,讓孫哲的眼睛突然瞪的如同銅鈴一般,一股深深的寒意剎那間籠罩了全身,孫哲的身子不能自已的劇烈抖動起來,顫抖的雙手驚慌的竟將整本日記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第394頁,台兒庄地區的作戰交由我軍114師接替后,我軍在夏鎮附近渡過微山湖,向沛縣(屬江蘇)進攻,我所在的42團突擊隊爆破時,在地面炸開一座山坳,裡面竟有個大型山洞,其中多有神秘的黑霧籠罩,正要查看,猛地一張蠟紙從洞里飄了出來,其後發生了諸多奇怪之事。後來我的許多名戰友先後進洞調查,卻紛紛離奇身死或是失蹤……真是活見鬼了,幸虧揀回一條命來!

第401頁1945年9月2日,今天是全國普天同慶的日子,日本鬼子無條件投降,八年抗戰結束了,根據地的老百姓們歡呼著聚在一起,大家都很開心,可我卻開心不起來,自從那次爆破后,我經常做一個噩夢,夢裡有幾隻紅色的燈籠在半空飄來飄去……

第421頁1945年10月7日,我的腿莫名其妙地全爛了,醫生也查不出來病因,難道和那張蠟紙有關係?

第449頁,1949年9月,全中國快解放了,那紙……丟也丟不掉,撕也撕不爛,我的全身都開始萎縮了,拿筆都好吃力,快寫不了日記了,還不如早死了解脫……

第450頁,1949年10月,門口來了一個和尚,說能鎮住那張蠟紙,在上面畫了半天,還真神了,今天真沒再做噩夢了,四肢也可以伸展開了。

日記的最後一頁,1979年8月6日,這幾個月來,噩夢越來越嚴重,身體也全爛了,平靜地活了30年,為何又發作了?家裡所有人都不要碰那張和尚施過法的蠟紙,什麼時候等我死了,把它一起火化吧,不然還有人會出事的……。

一張普普通通的蠟紙,難道便能讓一個人在無邊的噩夢裡苟活,在全身潰爛的煎熬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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