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恨便恨我吧
藕生卸下腰際的紅蛇鞭放於面前潔白的手心之上,那雙手接下鞭子,凌空狠摔,決響傳霄。
秋妙濟示意身旁二人上前按住,若藕生稍稍偏過,鞭落空中,再次下手,也許會失了累積已久的恨以及一鼓作氣的決心。
陸青昭一個箭步而上,雙手死死鉗住藕生的肩膀,欲使之動彈不得。
藕生心火氣急,大聲喝道:「放手!」
陸青昭回應道:「誰不知你滑頭的很,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此刻讓我放手,保不齊怕疼閃躲!」
藕生雙目紅絲滿布,憤意難擋,道:「我藕生豈是那種貪生怕死、躲閃不及之人,若如此,我大可與你們魚死網破!而不是站在這裡任由你們處置!」說完,削肩一晃,避開肩上的毒手。
秋妙濟心田微微一動,沒想著他還有幾分傲骨!接著,輕輕一瞥,陸青昭緩步退了下去。
紅色長鞭如火如焰,逶迤伏地,隨著秋妙濟穩穩後退之際。
一道哀求之聲傳來,只見渡晚晚上前懇求道:「大師姐,還請放過藕生師弟這一次!」
秋妙濟笑了笑,道:「你怎為他求情?於情於理不合規矩啊?」
渡晚晚道:「晚晚只是不忍師弟就此毀了容貌,畢竟他剛入縹緲派不足一月,傳出去。。有損我派英明!」
秋妙濟上前一步,托起渡晚晚精巧的下巴道:「晚晚,你真這麼想?」
「嗯!」
秋妙濟寒光乍泄,揮過她的臉,斥責道:「他當初打傷我的臉有何曾想過門派名聲?」
渡晚晚不懼強硬,回過臉懇求道:「大師姐,那一鞭藕生師弟定是無心之舉,若他存心,只怕。。。此刻師姐未曾復原的如此之好!」
秋妙濟冷笑了聲:「你的意思是嫌他打的不夠重,不然我此刻依舊躲在房裡不願見人?」
「晚晚不敢!」
秋妙濟圍著渡晚晚打量道:「你有什麼不敢!之前,你默默無聞,恭恭敬敬,一副可人模樣,現竟敢出言頂撞,話中有話,變化如此之大,不得不令人生疑啊!」
渡晚晚急忙跪下一隻膝蓋,解釋道:「晚晚拜入浮雪堂已有六年之久,與眾姐妹朝夕相處,我之為人想必大家瞭然於目,如遇雷池,我避恐不及,又有何膽量公開為人求情!眼下,懇求師姐繞過他一回,只因他並非施以重手,何況他已得到懲戒,快雪劍傷已烙在身心,至死不褪!」
秋妙濟彎下身來,沖著憐兮兮的粉白臉蛋悠然道:「好一番說詞,晚晚,你險些打動了我!不過,師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這口惡氣不出,實難安寢啊!」
藕生見渡晚晚哀之切切,懇求不已,一番動容四下俱起,寬聲道:「渡師姐,你且起來!大師姐的心意豈容他人扭轉!不要再做無謂之爭!」
渡晚晚抬頭見去,稍稍搖頭,依舊單跪與秋妙濟腳下。
藕生心痛,眼前跪拜之人,與她毫無干係,卻為她放棄尊嚴,苦苦哀求,此情此恩,難以為報。
。。。
不遠處,季霄崢雖操練著眾弟子,可神思早已飄遠,瞥見形勢愈加嚴峻,渡晚晚哀求無用,秋妙濟已持鞭對準藕生,士氣神色觀之,大有痛快泄憤之舉,心中頓生波瀾。
猶豫之下,踢了燕莫辭一腳,道:「看了半天,還不去救你新認的兄弟?!」
燕莫辭得了令,一溜煙的跑去,唯留季霄崢觀練一眾弟子!
只見他提著一襲白色衣衫,流星隕速,擺手呼喊。
陸青昭不屑一顧道:「和事佬來了!」
燕莫辭跑近,堆笑道:「妙濟,幾日不見,你越發出挑了,看的我心痒痒!」
秋妙濟淡淡道:「落辭,這個時間,你誇我美,是真心嗎?」
燕莫辭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妙濟師姐在我心中無人可替,這方圓百里,無人能勝師姐的姿容,誰要是說個不字,我燕莫辭與他拳頭相見。」
秋妙濟道:「好了,誇也誇過了,呆一邊吧!」
燕莫辭伸手攔道:「妙濟,你看藕生是我新認的兄弟,能不能放他一馬,看在。。。看在我的份上!」
秋妙濟冷笑道:「你的臉?值幾個錢!我與你有什麼交情嗎?」
燕莫辭被當眾揭露也不覺難堪,依舊笑嘻嘻道:「妙濟,看在從前我為你做的那些事上,你就饒他一回可好?」
秋妙濟拂去肩上的灰塵,慵懶懶道:「從前什麼事啊,我早就忘了,落辭,你可長點心,那些在你看來刻骨銘心的事情,照別人看來,往往不值一提!」
燕莫辭雖平日里沒心沒肺,可終究是個男人,自詡天命風流,放蕩不羈,被她當眾羞辱,心中漸生慚愧,不由得低下頭去,回憶起過往點滴!
「妙濟。。難道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嗎?」燕莫辭懇求道
秋妙濟冷下臉,道:「沒有!沒有一絲!你我相識數年,深知我的個性,我要做的事除非我自己放棄,不然。。。拚死也要做!」
燕莫辭倍感失落,其中一部分是因為他不能為藕生解圍,其二是這麼多年來,自己付出了那麼多,眼前的人竟絲毫不在意,她的心根本沒有自己的位置!
一切,皆自作多情,毫無意義!
曾經的執著、曾經的憧憬,頃刻化散,挫於眾人眼下,敗於朗朗乾坤。
哪怕,他已放棄了尊嚴,低聲哀求!
「不過,落辭,你有意懇求我高抬貴手,我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這樣吧。。。在你們看來,我有報復下重手的嫌疑,不如你來,給他的臉上一鞭,你們是兄弟,他應該不會恨你!!」說完,秋妙濟遞過鞭去。
燕莫辭瞬時抬頭,遇上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面對她手上的鞭子,燕莫辭進退兩難,若他推脫,秋妙濟定然手下不留情;若他接過,造成藕生容貌破損,於心又不忍!
燕莫辭左右犯難,秋妙濟見他猶豫不決,心裡惱火,直言道:「燕莫辭,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願意為我做一切,哪怕是那山河傾覆,煙波不在;哪怕是那乾坤扭轉,晴光冥滅,如今,這小小要求你做不到?看來。。。你的真心是乘著風,飄哪落哪啊!」
燕莫辭狠下決心,雙手顫巍巍的接過紅蛇鞭,想著。。他來揮鞭總比秋妙濟下手要輕許多。。。
這惡人。。。還是自己做吧!
燕莫辭緩緩抬頭,迎上藕生憤怒、失望、悲慟的眼眸!
曾幾何時,藕生曾對他另眼相看。
那日,他為她解圍,之後又處處言語寬慰,讓她以為自身有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依靠,雖然這樣的依靠時有時無,時明時暗,但總歸是一處溫情之地,孤獨寥落的身軀亦可汲取著絲絲溫暖站立在刀創劍口之上。。。
豈知!豈知!
這一切不過是假象!
在情愛面前,終究敗露出一切!
甘願為情的鞭,抽打一切擋在面前的基石,包括她!
藕生哽咽起,他握起鞭對準自己的時候,一切剛剛開始,卻又戛然而止,無影無蹤,心死若灰!
燕莫辭發覺藕生的異樣,不忍道:「藕生。。。我。。」
「你什麼也別說了!我不想聽!」說完,藕生瞥過臉去,不再看他。
這時,一旁的陸青昭拉了拉秋妙濟的衣衫,遞過一包粉末,又在她的耳際道了幾句,秋妙濟點頭微笑。
秋妙濟食指夾過道:「落辭,在揮鞭之前,先給鞭子上點粉!」
燕莫辭不解,接過小包道:「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但它與鞭子是絕配!」
燕莫辭靠近一觀,顆粒細小,卻晶瑩剔透。
心中吶喊:是鹽!是鹽!
清澈見底的雙眸頓生波瀾,緊接著,詫異、難過撼動著那顆曾經至死不渝的心。
半晌,燕莫辭回過神來,略微顫抖道:「妙濟。。。我就說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吧,你看,你要鞭打藕生又何必塗上一層昂貴的金瘡葯!」話落,燕莫辭一揚脖子,將小包里的什物盡數倒進嘴裡!
秋妙濟大感意外,那根本不是什麼金瘡葯,而是鹽!
以鹽入鞭,就算柔瑾神醫轉世,也不能讓一塊腌肉恢復如新!
燕莫辭吞咽后,目光晶瑩,又道:「妙濟,你這藥味還不差!回味尚有些甘甜!可。。。以後不能這麼任性了!該打就是打,該罰就是罰,不可暗裡搞這些個動作!」
秋妙濟心中一虧,知他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聲譽,若他剛剛當眾說那是鹽,自己免不得落個狠毒陰鷙的名聲!
想到這,秋妙濟低下頭去不語!
可這時的藕生卻不明其理,困惑、猜疑、失望塞滿了胸腔!
燕莫辭抬頭見她,面無表情道:「藕生,記得持鞭的人是我,要恨便恨我吧!來日,你盡可向我傾瀉一切!」
說完,長嘆一聲,順手一揚,長鞭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