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懷中的上湯豆苗
落葉瀟瀟，清風習習，樹下女子，烏髮如藻，輕盈翩躚。
玉靨之上雙目如清鴻流轉，奕奕華彩，難掩難遮。身軀曼妙清麗，背影亦動人心魄。
女子未回首，只是伸出潔白細嫩的手掌，接起飄飛的落葉。
藕生走近，低聲詢問道：「你為何救我，你難道不是與陸青昭一路之人？」
疑問破口而出，直指前方之人。
香箋垂下手，拳起拳頭，顫動著桃紅的唇瓣：「她與我一路？你太小瞧我了，她還不夠格能與我相提並論！」
藕生疑惑，就在不久前，香箋曾天衣無縫的為陸青昭的惡行開脫過。
「那你為何？」
香箋微微嘆息，盼飛的淡淡眉黛透著哀思：「我救你並非為了你！」
「不是為了我？那是。。。」
香箋回過身，走上前來直言道：「我不妨與你直言，我救你是為了莫辭！」
「莫辭？」
一語，將藕生拉回那個愛笑的清朗俊容。
難道，她對燕莫辭有意？
即便是有意，救自己與燕莫辭何干？
藕生支吾起來：「你與他。。。」
香箋微微一笑，眉目漸染一片緋紅：「不錯，如你所想！我傾慕他已久，我入縹緲派也是為了他！」
藕生支吾道：「可他。。心繫秋妙濟！」
一語落，眼前的美人瞬間失落，無法掩蓋的哀愁隨著落葉飄飄蕩蕩散落天涯。
哀思的面孔逐漸冷卻下來，唯剩無邊泰然。
「這便是我救你的原因。。。」
接著，美人仰天嘆息，天憐地憫，不可形容，半晌又道：「秋妙濟仗著莫辭對她言聽計從，愛慕有佳，處處害他損失顏面，丟棄一個男人該有的尊嚴，實在過分！」
一聲嘆息，十分落寞，寫滿一張初露媚韻的玉靨。
藕生斷續：「這。。。與我何干？!」
香箋回過神，盯著他道：「莫辭。。。既然認你做兄弟，心裡必定十分看好你、欣賞你，我見他揮鞭之時痛苦萬分，心裡也跟著痛起來！」
藕生漸漸明白，低頭沉思，原來。。香箋是見不得燕莫辭兩難。
應自己心愛之人的要求，拿起長鞭去鞭撻剛剛認下的兄弟，這不是抽自己的臉！
「今日，燕師兄的確很為難，很痛苦，不過，失心之人，不止他一個！」藕生喃喃道
香箋冷笑：「今日在場的人，你以為只有你一人傷了心嗎，你錯了，還有我。。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藕生：「我。。我能體會！」
香箋搖頭反駁：「不！你不能！你不曾愛上一個人，你不知所愛之人痛徹心扉之時，亦是對自己何種殘酷折磨！」
藕生抬起眸子：「那他知道嗎？」
剛剛的憤然轉眼之間化為痛心之語。
「知道也當不知道，不知道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藕生細細揣摩，看來這個燕莫辭不是不知香箋的長情，只是他心繫別人，對這往深情不願接納與正視，裝作不懂亦或是絲毫沒放在心上！
藕生長嘆一聲，竟覺情如此繁雜傷人！
香箋忍不住又道：「每次，當我遇見莫辭的時候，他的目光從不在我！你知刀劍之痛，卻不領愛而不得之苦！」
「那你為何不爭？
香箋望向遠處的山巒，悠然道：「以前是爭不過，秋妙濟占著天時地利人和，現如今，你來了！情況變了！」
「我？！」
香箋縴手遙指著遠處的連綿山脈道：「你瞧，遠處有兩座山，你且當它們一座手足之情，一座是愛慕之情，兩者他需選一個，將其劈開！方能走下去。。。照你看來落辭必拋棄手足那一處，可照我看來，以秋妙濟囂張跋扈的性格，繼續作踐落辭，那麼。。。莫辭的耐心終會被耗得一干二盡，到時候我在插手，便能輕易得手！」
藕生：「你真是好籌謀，救了我，以燕師兄的聰慧定能發現是你再幫我！」
香箋凝著神識：「不錯，幫你亦是幫我自己！」
藕生：「燕師兄用情很深，只怕要你久等了！」
話落，香箋滿目悲涼，緩緩道：「是啊。。只怕我要久等了！
一段回憶驟然湧出，香箋忍不住回憶起數年前的一幕。
那一年，大雪封山，新鮮的青菜送不上來，秋妙濟想吃「全味樓」的上湯銀絲豆苗，燕莫辭甘願冒著被罰的風險，連夜下山，長途跋涉，正門下山有人阻攔，只好順著山後羊腸小道顛簸而下，陡峭山路間，他不知摔了多少次，傷了多少處，可他竟滿心歡喜，只道這是秋妙濟給她表現忠心的機會！
滿身泥濘的他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將買到的一小碗豆苗用瓮盛著，又將瓮揣在懷中，用著體溫，一路溫著一碗豆苗。
結果，天不遂人願。
第二日，晴空萬丈，積雪消融，上山之路尤為濕滑，一個不小心，又重重摔了下去，一連衝下數十個台階，懷中之瓮碎了，豆苗也不復存在！
那一刻，燕莫辭哭了！
她心愛之人哭了！
哭的甚為厲害！
至始至終那人，總是對每個人笑臉迎人，從不在人前流一滴淚水，可那次淚水如斷線珠玉，滴答不停！
誰能知當時的自己有多痛！
那時的她多想上前一把將他扶起，大聲將他罵醒，秋妙濟不過隨口一說而已，怎麼就當個命了！
他懷中瓮碎，鋒利之處傷了他的胸口，至今，那個靠著心臟的地方殘留一道傷痕！
那是秋妙濟賜的！
而他因私自下山，觸犯法章，被罰困與冥室三日！
冥室的風刮骨凌肉，猶如萬年寒冰之窖！
燕莫辭傷口沒得得到治療，又受刮骨之風荼毒，身染重病，一蹶不起，眼看著大限將至。
可那點名要吃上湯豆苗的人，卻連最後一面也不想見，生怕噩夢纏身，擔上害人的罪名！
若非自己的極力勸說，想必她定然不見！
好在，欲乘風於心不忍，犧牲了自身大半修為，加上燕莫辭見過秋妙濟后，求生之欲強烈，才撿回一條命！
可是今日，秋妙濟當眾卻說落辭曾經為她做的事情皆是一文不值！
憤恨如火如荼，肆意中燒！
燎原后，香箋的心歸於一片平靜，甚至有一絲得意！
燕莫辭的眸子已顯露失望！
那。。接下來便是心死之際！
只可憐他，數月之內，傷口需獨自舔舐！
秋妙濟越作，她便越快失去天底下唯一能真心待她的人！
此生之苦，漫長歲月她要獨自品嘗！不失為一種報應。
香箋的臉上浮現起笑意，轉身道：「剛剛與你說了這麼多，不過是將多年抑鬱之情全盤吐出，此刻我的心情放鬆許多，軀身輕盈如這落葉了！」
藕生：這世間真情貴重，你多加珍稀，若他日你們雙雙歸去，需知會我一聲！「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藕生苦笑，：「我將人全部趕走了，又能如何，唯有孑然一身，少生事端，不牽累任何人！」
許久，藕生的耳際想起香箋之言。
如此，凄苦歲月里，算你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