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果生果落,不復見
藕生立在門檻處,輕聲叫道:「柔瑾?」
柔瑾輕輕一笑,迂挪道:「怎麼,「一階」少年郎,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
藕生瞬時臉紅,一階的名字是用來誆三千的,竟早被人識破了去,頓時縮手縮腳,極不自然,身份早被看破,那之前的種種劣跡怕是別人瞧個底朝天。
老婆子見她拘束,故意責備道:「之前上樹偷果的風雲氣概去哪裡了,難不成被我的老狗追沒了?」
藕生何等聰明,自然明白二人皆未將她的斑斑劣跡放於心上,遂如負釋重,放走肩上的小核桃道:「去外面等我。。」,
三千扶好老婆子坐好,趕忙拉過藕生的手,拖拽般拉至桌前,讓她落座在自己身邊。
藕生不好推遲,只好緩緩坐下。
老婆子遞與柔瑾一個眼神,便對笑起來,「三千,這位小哥坑蒙拐騙樣樣都會,你不可全信了他去」
三千不服氣道:「婆婆,俗話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你讓他同桌吃飯,就表示認同他,想來。。。一階哥哥,是個不錯的人。」
藕生差點嗆聲,平生首次有人誇她是個不錯的人,雖然對方只有七八歲而已,也足以讓她羞的無地自容!
藕生接過柔瑾遞與的筷子,尷尬道:「三千,那個。。。一階是我的曾用名,以後你別叫了,叫我藕生吧!」
三千睜著圓溜溜的眼睛,頓了幾秒,乖乖的點了點頭道:「嗯,一階哥哥說啥就是啥~」
老婆子笑著搖頭補充道:「不得了!不得了!」
柔瑾夾了一筷子菜過來,安慰道:「還有我!還有我!」
瞬時,二人哈哈大笑,不遮不掩的笑聲籠罩著一臉懵逼的藕生與三千。
老婆子拿筷子敲了敲三千的碗邊道:「快吃菜,在不吃菜都涼了,看她能看飽嗎?」
三千一邊端著碗一邊扒著飯看向藕生道:「菜涼了可以再熱,藕生哥哥來這裡,沒有定數,一會隔幾天,一會隔個月,很難等呢!我一直巴望著藕生哥哥帶我。。。」
藕生聽到此,立刻夾起一棵菜迅雷之速塞入他的口中,道:「你如此嘮叨,菜冷了沒人給你熱,你若想找我玩,可尋著山路尋我,最近。。最近我的負責美化縹緲派的山路。」
「極好極好!」三千高高興興的端碗點頭。
藕生感覺兩頰又發熱起來,美化山路?
虧得自己說的出口,趕忙用吃飯掩飾起尷尬。
吃了幾口,藕生想起之前的疑惑便開口問道:「前輩,你口中我的師傅。。。是指哪位?」
老婆子爽快道:「叫前輩太生分了,叫我是祖師婆婆,或者冰婆婆,你還能有哪個膽大包天的師父,自然是寒闕了!」
「寒闕?」
柔瑾補充道:「寒闕就是月窺人!」
嗯?
藕生暗自揣測,眼前的老婆婆讓她叫她祖師婆婆,那麼可推測,月窺人是她徒弟無疑了。
想到這,藕生對於恩師的身份更加疑惑了,但又一點可以肯定,月窺人與縹緲派的關係絕不是表面上的幫派關係!
「為何師父改名為月窺人,為何師父放著好好的縹緲派不呆,要自立山頭?為何師父。。。」藕生想一口氣將疑惑問完,卻別老婆子打斷。
冰婆婆半晌未答,吞咽了幾口飯,喝了些湯,才把碗筷放下道「你師父沒說,我也不能代他告訴你,下次見了你問問他。」
藕生決意要探出恩師的過去,畢竟這是個絕好的機會,抓住些小把柄,伸手要錢也不至於卑躬屈膝啦!
於是,藕生試探道:「婆婆您多年依舊沒有忘記我師父,想必你們以前的關係相當好!」
冰婆婆本就是個爽快之人,上了年紀又喜憶往昔,不知不覺中了藕生的道,開口道:「當年,寒闕在一眾徒兒里最得我的心,身為縹緲派的大弟子功夫萬里挑一,為人又瀟洒無雙,與初隱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奈何他願不在此,非要自立山頭,哎呦,我怎麼說了這麼多。。。罷了罷了,話說這麼多年,寒闕有相好之人嗎?」
這一段話,驚得藕生目瞪口呆!
什麼?
月窺人竟是從前縹緲派的大弟子?
豈不是和欲乘風是同門同輩?
難怪每次上山要錢要糧,面色不改,理直氣壯!
又和雪初隱是一對?
奈何沒看上她?
這便解釋了,那次吃了雪初隱親手準備的飯食順帶貶低對方年老色衰!
原是,曾經一對璧人啊。。。
不得了!不得了!
信息量太大,藕生好半天才轉圜過來,得出一個不容質疑的結論--月窺人腦子被驢踢了!
縹緲派現成的大金庫不要、美人不抱,地位、權勢統統丟掉,破罐子破碗組建窮的叮噹的清風派,是受了什麼重擊,導致腦子壞了?
不對啊,月窺人如此愛錢,怎能放棄縹緲派這塊肥肉,邏輯不通,其中定發生了許多事情。
藕生立刻腦補起來。。
難不成是欲乘風使用了卑鄙手段逼走了他?
可這樣說不通,欲乘風貌似不是那樣的人,藕生雖對他不甚了解,但從言行之中可窺一二,他絕不是陰險小輩。
半晌不得解,藕生悻悻道:「沒,自打我上山恩師至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當然不排除他下山逍遙。。。」
冰婆婆笑了起來,「他的死理要認到底,哎。。可憐。。。」
藕生暫放下混亂的思緒,想要再問時,柔瑾悄悄使眼過色,藕生立刻明白過來食不言寢不語,隨即大口吃起飯菜。
要說柔瑾的醫術爐火純青不如說她廚藝無人能比,藕生品過繪痴的手藝,一字可概括-全!
面面俱到是繪痴的看家本領,色香味無一不精,足可在天子腳下開飯館。
而柔瑾做的菜肴側重用心,不拘於形勢,一葉一菜入嘴滿是溫滋,經年不膩。
飯後,柔瑾撤下碗筷,藕生隨即斟杯熱茶,雙手奉上。
冰婆婆對此深表滿意,接過茶,細細喝了起來。
藕生明白老婆子為何不將她種種劣行記在心上,總歸一個詞-愛屋及烏,從她一言一行之中,對自己的恩師大有惋惜、心疼之意,身為月窺人的徒弟她自然另眼相看些。
隱藏已久的往事藕生只挖到一個角,心癢難耐,猶不死心,見冰婆婆飲了一杯,急忙起身續上,藉機道:「婆婆,聽您的口氣似乎我師父好久沒來看你了,真是個沒心肝的人,虧你如此惦念他。」
冰婆婆聞此,不甚傷感,她已有數年不見寒闕,可見在他心中大仇未報,終究意難平,自然不願相見。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冰婆婆雙眼泛酸,也未直接回藕生,只是抬頭望向滿院的核桃樹「藕生,你覺得我這滿院的核桃長的可好?」
藕生回首望了望,不知其意只好以景論事道:「很好,枝繁葉茂、碩果累累。」
冰婆婆淚眼婆娑,眼前早已一片迷茫,依然不肯從那片樹木中收回目光「你師父七歲拜入山門,每年為我種上一棵核桃樹,種完第十棵便離開了,也就是十七歲那年他孤身一人下了山,臨行前,他對我講,將來他若不在,這些樹木可伴我一生,若他在,這些樹依舊替他伴我一世,只是。。。花開花謝,果生果落,今生再也不能相見了,換句話說,我們的師徒關係徹底斷絕。。。」說完,淚水頃刻而下。
藕生心揪起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不曾想院內的核桃樹牽扯到她的傷心事。
對於坑蒙拐騙那是手到擒來,可對於哄人開心,藕生竟是一竅不通,半晌未找出開解的辦法,一時急的直冒熱汗。
這時,柔瑾及時走了進來,藕生轉過滿頭大汗的臉:「柔瑾。。我。。。我」
柔瑾快步走至冰婆婆面前俯身拍肩,安慰道:「婆婆,何必傷心,好歹寒闕還活著,縱然師徒情分多年前便斷了,您只要記得這滿院子的樹木,每個人都有不得已之處,你要體諒他,亦要保全自己,您瞧,今年又是豐收的一年,又可以嘗到寒闕親手栽的山核桃了,不是樂事一件嗎?他不過來吃,有人幫他「掃蕩」了,不是嗎?」說完,搖手指向藕生。
說到這,冰婆婆稍稍平靜,看向藕生,心情須臾之間平復了,破涕為笑:「是啊是啊,早前,我聽聞寒闕送了個徒弟過來,想著有空見見,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了。數十年,縹緲派沒有哪個弟子敢打我核桃的注意,一顆也不行。。。那日我見她膽大妄為,直接躥樹上開吃,就知是寒闕的徒弟,果真性格相像的很!」
藕生汗顏,撓了撓首,尷尬笑了笑。
這時,冰婆婆又開口道:「藕生有寒闕一半的頑皮,但不知有沒有寒闕一半的聰明,寒闕三日便試出我的無影劍第一式,並順帶破了,藕生花了太久,許是功力差太遠,但這不足以拿來當借口,我且要試試她。」
柔瑾道:「好不容易徒孫的感情續上了,你又難為她。。。」
冰婆婆回過首,嚴肅道:「她浪費我這麼多山核桃,賣不了幾個錢了,這可不行。」
柔瑾掩唇一笑,道「好好好,你要如何考驗她!」
二人對言之中,完全沒有考慮藕生的感受,她此刻迫切想知道的是為何月窺人要下山!下山啊!
冰婆婆望了望門外,便道:「藕生,往年我都要派人下山賣核桃,換了前送去善堂,今年就換你吧!不過我要給你加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灌滿一籮筐,賣出五百兩送與善堂!」
聽到這,藕生差點叫娘!
什麼!五百兩!
一籮筐能換五兩就不錯了,百倍之數啊。。。
但轉念一想,不難怎叫考驗,姑且試試吧。
藕生抱拳道「好吧!藕生姑且試試,但是。。。」
「但是什麼?」
「要是我賣多出來的銀兩呢?是否。。。。」
話落,對面的二人爽朗笑起。
冰婆婆隨即看向柔瑾,連連指道「哈哈。。。就憑這句話,確是寒闕徒弟無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