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兄妹
該算的，姜羲都算得清楚。
楚稷既然知道姜羲不是全無準備，也就沒有要阻止的道理。
除了叮囑姜羲要小心以外，他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籌備，平時在府里忙得腳跟打後腦勺，要不是今天為了十皇子夭折一事，也不會特地約姜羲和霍章到這裡來見面。
事情相談完后，他們各自秘密離去。
至於宮中之事，他們已經達成共識，暫時不去管。
可是，他們不管，不意味著別人也不管。
仔細想想——
趙淑妃一個沒有任何根基、宮女出身的四妃，連家族父兄都是靠她才起來的，受寵至今時間尚短，她又是如何查到宮嬤嬤身上的呢？
如果此時真與宮嬤嬤有關，把持後宮多年，至今也執掌鳳印位同副后的周貴妃，怎麼可能會讓趙淑妃查到這些？
反而像是……有人故意把當年事情挑出來，攪動風雲似的。
——這些事情，姜羲和楚稷他們不是沒有想到，只是沒有猜測的意義罷了。
他們只需要靜觀其變，但是身在局中的人，註定不會有靜等的耐心，始終都要順水推舟一把。
最後，這個消息不僅僅是太子知道了，連久居興慶宮的朝陽公主葉語也知道了。
她聽說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不慎摔碎手中瓷碗。
身旁侍女擔憂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向來沉靜的葉語，卻顧不得什麼公主儀度，提著裙子便往太後宮里跑。
來的時候光憑著一頭子腦熱，等到了殿前，她才想起不妥，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進去。
結果剛小睡起來的太后，先聽到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知道這偌大興慶宮，只有一個人敢在她的門外走來走去。
「是朝陽嗎？進來吧。」
葉語身形一僵，到底還是走了進去。
孟太后坐在高位，和藹慈愛地看著最寵愛的孫女：「怎麼了朝陽，看神色似乎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啊。」
葉語訥訥無言，最後只能低下頭去。
孟太后的神色逐漸沉下。
她知道以葉語的性格，若不是真的讓她慌了神的大事，必定不會這麼貿貿然地跑來，她心裡定是急得很。
「到底是什麼事，連我都不能說嗎？」
葉語心念一動，想起太后這些年對她全心全意的呵護，到底忍不住任性。
抬起眼來時，已經是雙目婆娑：
「太后，我剛剛聽說，阿娘的死與陛下有關……這是真的嗎？」
孟太后猛然一驚，睜大眼睛：
「你是聽誰說的？」
「我聽到有宮人在討論……」
孟太后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在葉語面前嚼舌根。
眼角餘光一掃，身旁的嬤嬤便心領神會地去查人了。
沒一會兒回來，說是沒有找到公主所說之人。
葉語兩眼茫然：「怎麼會……」
「你看，怕是你魘著了，把噩夢當成現實了吧。」
孟太后輕言細語地安撫完葉語，轉頭卻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畢竟是手上至今留有黑冰閣勢力的太后，多年來在宮中也不是全無眼線。
孟太后當即讓多年心腹的嬤嬤去調查，沒一會兒得到回報后，臉色沉下。
當年皇后之死，她多少猜到背後可能不簡單，看兒子的眼神也有懷疑。
但是她既沒有證據，又為了朝局，最後沒有深入調查下去，任由時光把真相掩埋，到今天，都已經逐漸遺忘掉那些事情。
現在卻有人把當年的事情故意挑出來，還捅到朝陽面前，背後用心怕是不簡單。
最重要的，是兒子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來的態度。
「我還以為，他頂多會縱容，不至於親自下手……」
太后忽然捂住心臟，感覺到一股劇烈疼痛。
嚇得身旁嬤嬤連喚醫女過來。
好在太后最後無視，但一根刺算是就此紮下。
這件事，對於太後來說，可能是一根刺。
因為手心手背都是肉，而皇后是逝去多年的人，不至於讓她對兒子生出什麼痛恨殺意。
但是對於子女來說，殺母之仇就沒有那麼簡單了，哪怕殺母的這個人，是他們的父親……
太子葉詢得到消息的時候，沒像妹妹葉語那般失態。
他更懂得不動聲色地去打探消息，當下便令人調查此事。
太子身旁的謀士紛紛心驚膽戰，偏又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勸說什麼，只希冀最糟糕的事情不要發生。
太子手下人，從宮嬤嬤這個人入手開始調查，果然發現了當初先皇后死得蹊蹺。
他最後拿到手的消息更加詳盡，也比預想中的更加容易。
看到那紙上一行行記錄下來的東西，太子沒有發脾氣砸東西，而是比發脾氣更可怕的沉默。
揮退其餘人，在書房內一坐便是大半天加整夜，連太子妃來尋他，都沒能敲開書房的門。
直至天明時分，宛若一尊雕塑的太子終於動了。
喉嚨里發出沙啞的笑，更是抬手捂住臉。
通達如太子，此時竟也不想面對眼前事實——
誰願意承認，害死母親的人會是父親呢？
更讓人作嘔的，是這位高高在上的天下至尊，在後宮惺惺作態的偽善，裝出懷念皇后的樣子，背地裡乾的卻都是畜生不如的事情。
太子都無法想象，當母親以為皇帝為她熬的羹湯是愛與關心的時候，皇帝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思，把慢性毒藥下在裡面，一心想致髮妻於死地。
他忽然捂住嘴巴，原來是險些嘔吐出來。
屋外突然有人來報，說是朝陽公主來了。
太子不想見任何人，卻不能不見他的親妹妹。
最後起身更衣，強撐起精神想要在妹妹面前裝得若無其事，誰想，一踏進去，迎上的就是葉語通紅的雙眼。
「兄長，我輾轉想了幾天，都覺得不對勁……那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太子想要隱瞞的計劃沒能成行，原來葉語還是知道了。
而他的驟然變色與沉默，也是對葉語最直白的回應。
葉語放聲大哭，癱坐在地。
太子恍惚望著屋外，也覺得天地變幻，世間模樣竟是如此詭異。
兄妹倆的動靜，也很快被匯總傳到宮中某人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