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忘不了的那座城
再一次途徑長嶺縣，顧青辭依舊無法做到心如止水，他緩緩下了馬，望著那座依然還是很殘破的眺望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這裡是長嶺縣的命根——旗嶺驛！
殘破的城牆，並沒有因為戰損而有太多修復，幾乎都還是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模樣，他彷彿看到那時候，一個個同袍倒在血泊中，一匹匹戰馬嘶吼。
城門是翻修過得，倒塌的城牆也重新樹立了起來，只是，當他靠近城門時，耳邊突然就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戰火之聲，還看到了一襲青衣的那個讀書人，在微笑。
馬世聯在這裡倒下了！
那個讀書縣丞戰死在了這座城牆上！
他被一個罩氣境武者扔出來的一柄長槍直接洞穿，插在城牆上，那一刻，無數的士兵全都拼了命的衝過去，卻都猶如被割稻草一般，一茬一茬的被收割。
那一刻風雪狂暴，馬世聯嘴裡流出了大口大口的鮮血，他看著下面前仆後繼來救他的長嶺縣縣兵，咧嘴一笑，牙齒帶粘稠的血液，朗聲吼道：「繼續衝鋒！」
那一幕，回蕩在腦海里，浮現在眼前。
顧青辭整理衣衫，緩緩執禮，深深地躬身，一拜到底。
經過那年的守城之戰後，旗嶺驛一直都有派兵鎮守，雖然不多，卻很徑直，在看到顧青辭那一刻，有人想要來盤問，卻被身旁的老兵給攔住了。
當顧青辭直起身子那一刻，十幾個老兵整整齊齊的走了出來，每一個都很激動，眼睛泛紅。
顧青辭看著面前的十幾個兵。
那十幾個兵也靜靜地看著顧青辭。
對視不久，卻彷彿經歷呢春夏秋冬，彷彿一場大雪落下，彷彿鮮血灑在人間。
「拜見顧大人！」
十幾個人單膝下跪，十幾個聲音異口同聲。
顧青辭泛紅的雙眼終於在這一刻憋不住可，兩行淚水滾落出來，同樣單膝跪下，有些哽咽道：「起來，起來，大家都起來！」
這十幾個人，他沒法全部叫出名字，但是全都很臉熟，當初守城一戰，活下來的人，真的不多，那一張張面孔，都是那麼親切，那麼熟悉。
…………
入秋之後的長嶺縣已經很冷，眺望台下的垛口裡，已經點上了火盆，顧青辭跟著十幾個老兵一起擠在裡面，和他們暢談，聽他們訴說。
顧青辭沒有允許他們去通知其他人，他不想引起太大的騷亂，如今他的身份若是再一次出現在長嶺縣，足夠讓長嶺縣沸騰，不單單隻是他的身份，還有他於長嶺縣百姓心中的地位。
當初離開長嶺縣，那萬千百姓在風雪裡一路送出城，讓他差點沒能夠狠下心離開，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再來一次，心裡得多不舍。
刑天衛的人臨時頂替這些縣兵站崗。
城牆上，顧亦歡和無缺先生兩人俯瞰著城外茫茫枯草，聽著垛口中時不時傳出來的笑聲，心裡一時間，感觸也是頗深。
「這座城，放眼天下，毫不起眼，但是，在青辭這孩子心裡卻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即便是素來有天下第一雄城的長安，在他眼中也不過過眼雲煙，可，這座孤城，恐怕他一生都忘不了！」
無缺先生在感嘆，似他這年紀，人生多少事，他都遇到過，他也深有體會。
顧亦歡點頭，說道：「這裡一草一木，城牆上的每一道刀痕，恐怕都讓他難以忘懷，這座城，讓他難忘，卻也讓他傷心。」
顧亦歡突然長嘆一口氣，說道：「先生，你說，我這個當爹的，是不是很不稱職，從小就將他丟在一邊，還差點讓他葬身在這麼一個一毛不拔之地。」
無缺先生輕輕地拍了拍顧亦歡的肩膀，說道：「是朝廷虧待了你們父子，當初居然將青辭置身於那些險境之中。」
「怪不得朝廷，」顧亦歡說道：「當初為了保護他們母子，我將我自己所有痕迹都毀得一乾二淨，別說朝廷，即便是我妹妹，到如今，恐怕都還不知道青辭與我的關係。」
「顧皇后么……」無缺先生輕聲道：「恐怕她的確還不知道，只從當年你去了地府，她就一直都以為你死了，之後就不再關注江湖之事，在皇城之中，即便是正魔大戰，也傳不進去，除非她刻意關注，否則，還真不會知道你。」
…………
一直到傍晚時分，顧青辭才醉醺醺的上了馬車離開旗嶺驛。
城牆上，點起了火把，一行人持槍靜立，目送著。
「恭送顧大人！」
城牆上，響起了一陣氣勢磅礴的聲音，十幾柄長槍墩地發出一陣樸實而又厚重的聲音。
顧青辭回頭，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回頭，涼風吹來，酒意漸消。
「長嶺縣，再見！」
馬車快速在路上奔襲，陣陣馬蹄聲越來越斑駁，也越來越遠。
顧青辭沒有選擇進長嶺縣，而是在旗嶺驛之後，選擇了繞道而行，一句奔襲，到了夜晚時分，才在山中停了下來。
帳篷邊，篝火燃燒著。
顧青辭和無缺先生與顧亦歡三人坐著，顧青辭手裡拿著一根樹枝，時不時地撥弄著柴禾，這是他一直以來都有的習慣。
「既然忘不了這座城，來都來了，何不多待一段時間？」顧亦歡開口道。
火焰騰騰，火光照耀在顧青辭臉上，他露出了一抹笑容，說道：「爹，你知道嗎？都已經這麼久了，長嶺縣的百姓們還在為我立長生牌位，甚至還在城中修了廟宇，每逢節日，還會去為我祈福。」
「這些百姓，真的，都很可愛，這座城也很美，我怕我待著就不願意離開了，我也怕他們不願意讓我離開了。」
顧亦歡舒了一口氣，感嘆道：「人心啊，是最複雜的，卻也是最樸實的。」
「我忘不了這座城，也忘不了這裡的人。」
無缺先生和顧亦歡都沉默著，在這夜裡，更添了幾分清凈，星星在天上閃爍著，月光灑落，一如當年那漫天大雪之後的銀裝素裹，茫茫河山，入眼皆白。
顧青辭站起來，眺望著遠方。
那一眼，望盡了雲捲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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