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正經主子（1）

虎威狐更假，隼擊鳥逾喧。

第二天卯時一到，穆萍便立於雲瑤床邊，雲瑤恍恍惚惚就覺著床邊有人。

「你們都喜歡這麼叫人嗎……」雲瑤無奈，上次是慧芩，這次是穆萍，你倆是想怎樣。

穆萍道「現在沒時間解釋，快穿好衣裳跟我走。」

聲音急促的彷彿和剛才站在雲瑤床前一動不動的是兩個人。

雲瑤莫名其妙，周家辰時一刻才去拜見老夫人，加上她一直病著，基本沒有卯時起的時候，但她又不想悖了穆萍的面子，趕著穿好衣裳，簡單洗漱過後就隨著穆萍往外走。

剛走了一小段路，雲瑤便有些微微喘息，當下心裡有了一些苛責。

又走了一段路，這段路周府人恐怕沒有人比雲瑤更清楚了。

「這是水榭的方向，我已經搬出來了？不知穆萍想去做什麼呢？」

雲瑤說這話時，見穆萍沒停步，自也不能停，跟著她一邊喘，一邊說，一邊走。

穆萍根本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也就扭頭丟了幾句話，只不過一點都沒喘。

「其實我已經是小姐的婢女了，大清早無緣無故帶著您走了這麼遠，小姐對我說這話實在太過客氣了，裝個柔弱是好事，太柔弱了就活該被欺負了。」

這一下帶氣的雲瑤可不幹了，是啊，我是小姐，你從前再怎麼是王妃的人，也是我丫鬟了，想著，就停了下來，穆萍見雲瑤停了，她也停了。

穆萍停下來就這麼看著雲瑤，雲瑤想說的話差點咽回肚，微不可察的抿抿嘴。

「王妃好命。」雲瑤抬眸深深望向穆萍。

「雖然我是庶女，算不得什麼正經主子，卻也是王妃將你送來認我當主子的，而我還是個軟弱的，和你們府中主子畢竟不同。你若是一直這樣傲氣，以我現下的處境，留下你也不大合適。」

其實雲瑤這話說出來，很容易變成小家子氣的譏酸，但是她這麼一說，卻給人不敢輕瞧了去。王妃猜測得很准，這位五小姐果然不是個普通的軟柿子。

既然已經試探過了雲瑤，穆萍也不打算繼續兜圈子。

「穆萍失言，小姐是我唯一的主子。」

穆萍面色波瀾不驚，接著又道。

「但是小姐，想聽全我的話，也需要合適的地方。」

起先雲瑤還沒聽懂，緩了一會，見周圍的下人逐漸多了起來，這才明白，只能跟著穆萍走。

雲瑤苦笑，王府一個下人都能對周家內里如此清楚，可見鄭氏如何疏漏。幸好這逍遙王妃不像害人，最多也是有所圖，可王妃偏又什麼都不缺，還給自己送來了人和錢……她現在確實需要一些助力，至於其他的事情，便等他船到橋頭吧。

看著已經有些走遠的穆萍，雲瑤咬咬牙便追了上去。

快到地的時候雲瑤已經喘的不行了，但腦袋還是很清醒，她這一路是跟著穆萍從雲舒齋到水榭的。

「穆萍，你很認路啊」雲瑤很曖昧地說。

直覺告訴她，穆萍和王妃對她都是沒有敵意的，但同樣也不能放鬆警惕，防人之心不可無，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穆萍恍若未聞，自顧自言到。

「小姐的身子很差，要是從開始就學些拳腳，恐怕一時吃不消，從今日起，婢子就要每天卯時叫小姐到水榭走一走。」

雲瑤見她沒回，也沒再追究，只是心上點著了一點顧慮，回答時卻也不顯色。

「也好，這段路雖比較遠，還能接受。」

穆萍看著四下沒什麼人，雲瑤已顯疲態，便說著「小姐進屋歇息一下，我去倒點水。」

穆萍前腳走出這個門，心思馬上就活泛起來，雲瑤的聰明是穆萍沒有想到的，宅子里的女孩兒有點小謀略很正常，但是她年紀這麼小卻能不輕易顯顏色於人，這倒是讓穆萍覺得很意外。

雲瑤再回到雲舒齋時，已是渾身汗涔涔，沐浴更衣后她覺著身上有著說不出的舒服，內心有些感激。

幸而早起，吃過飯也沒誤了去請安的時辰，反而早到了些。

這一路上秋菊是欲言又止，這樣子可逗壞了雲瑤，雲瑤偏就是不做聲。

好容易給老夫人請過安回到住處，雲瑤先出聲問話。

「現在當差的都是哪幾個人？」

有些話，問不想回答的人最有意思，於是雲瑤又補上一句。

「不急，秋菊，你慢慢說就是，只是，從頭至尾都說清楚。」

秋菊原本有些局促，自從上次挨打后秋菊心底是有點怵雲瑤的，聽了雲瑤的話更加動搖。

「小姐身邊的丫鬟原本有三個，我、秋香和常瑩。秋香因犯事被發賣了，便只剩下婢子和常瑩了，外間打掃的丫頭是青兒和翠兒，還有您的奶娘錢嬤嬤。」

既然是這樣嘛……說話間本有些煩悶的雲瑤已經思索出了對策，便對秋菊說著。

「去把院子里的人都找過來」，頓了頓又接著道「去吧，一個也別落下了。」

這一下秋菊就更摸不準這個五小姐是怎麼想的了，從前的五小姐怪是怪些，但是也沒讓人摸不到頭腦啊，於是一路小跑去叫人，順便八卦一下。

不一會，人就晃晃悠悠過來了，雲瑤看著屋子裡站的這幾個人，有站的東倒西歪的，有滿臉不耐煩的，甚至就這麼兩個人，還有慢悠悠遲到的。

雲瑤無奈說：「慧芩，過來點一下，可少人了。」

下面這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都在心裡犯合計，還用點？小姐不得寵，屋子裡就那麼幾個人，一雙手都富餘。

「回小姐，一共六個人。」慧芩如實回答，殊不知有個人在心裡吐了一口老血。

吐了血的穆萍站了出來，「五小姐，今天遲來的有您的奶娘錢嬤嬤和翠兒，嬤嬤是因著小姐奶娘的緣故，而翠兒卻是因著是嬤嬤的姨表親。若是不加以懲戒，縱容這一家僕人欺壓主子，恐怕……」

「你少血口噴人。」錢氏豈容穆萍說下去，連她是王妃送來的人都顧不上，馬上接話。「不就是遲了一會，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大事？」穆萍抓了口頭把柄不放，「小姐喚你做事，你不去做難道還是小姐的錯了？」

雲瑤站在一旁看熱鬧，論聰慧，現在這些人哪個是穆萍的對手，錢氏更是糊塗，這個穆萍怎麼就繞到她故意不做小姐交代的事了，只能無謂狡辯。

「小姐是我一口一口奶大的，我怎麼會不疼她。」

雲瑤皺眉，這錢氏奶娘分明只會阿諛奉承，稍懂得眼色，其實為人愚笨，說話抓不到點，稀里糊塗只能抓著餵過自己說事，倚老賣老，自己從前一定是真笨混了，到底是怎麼相信她一心無二的。

穆萍瞧著梗著脖子的兩人，難掩不屑神色。

「那看來我是不敢得罪錢嬤嬤了，連帶了翠兒也不能說。哎，不過是給了幾個錢，買了幾口奶吃，一隻母羊都能在院里坐大了。」

「你說什麼呢，誰是母羊？」錢氏說完就想撲過去理論，幸好慧芩有點力氣拉住了她。

雲瑤看著熱鬧，裝著柔弱，緩緩出聲。「院子外面有地方，等拉扯完了，看哪院的小姐還缺有力氣的就跟著去吧。」

錢氏氣憤地整好衣服倔在那，穆萍沒事人似的望著，翠兒拉錢氏站一邊，穆萍拉慧芩站到了另一邊，兩隊分列，各自為據。

「好了，我今天是想跟你們說，以後穆萍呢，就留在這院里了，但我只是個庶小姐，用不著這麼多人跟前伺候著，便想送兩個人孝敬大娘，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什麼想法？」

雲瑤話一出口，這些人就驚了，「這人還多？」不說嫡小姐，那六小姐也是庶小姐，跟前都得十個人伺候著。

雖說這五小姐的賞是少了些，以前總是刻薄我們，但是現在完全變了，性子軟也不愛說話，混口差事也挺好，不會動不動就挨打，上個月嫡小姐屋裡就抬出去一個。

「給我送人？這又是哪起的幺蛾子」說話的正是鄭氏。

「我就說夫人該多派些人盯著那個林氏娘倆，已經莫名其妙來了個什麼穆穆，指不定還有什麼花樣呢，夫人。」

鄭氏旁邊的婦人一邊說一邊給鄭氏遞茶水。

雲枚斜睨了一下婦人，「倒也沒有說的那麼嚴重，王妃送人恐怕只是臨時起意，但是心嬤嬤說的也有道理，我也覺著應該防一下那對母女，說不出為什麼。」

其實雲枚想說的是，心裡有種莫名的害怕，覺得病後的雲瑤變了，又說不出哪裡變了。

「阿嚏！」

慧芩看著打噴嚏的雲瑤說：「小姐怕不是覺著涼？」

穆萍倒是瞅也不瞅地說，「大夏天的哪容易說病就病了，莫名其妙送了人過去，正是念叨呢。」

雲瑤又皺起好看的眉，略一思索接著說，「念叨啊……看來這今後我更是要韜光養晦了。」

穆萍又說，「倒也未必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近段日子我看就未必。」

這兩個人的對話慧芩聽的一知半解，只不過就是隨手拿了件披風出來搭在雲瑤身上。

雲瑤眼色一暖，「已經沒什麼怕的了，我只想守護好我身邊的人罷了。」

穆萍無奈，「我的小姐喲，你先守護好自己。」

慧芩在旁默默跟上，「是的！」

這下雲瑤可比大夏天披披風還苦了……

又是一日，林家給雲瑤送葯來的是二表哥，名叫林舒，雲瑤和雲祈送林家表哥走時，雲瑤老遠看到了一個黃袍錦衣，氣宇軒昂的公子迎面走來。

雲瑤定了定神，跑了……

林舒愣了，雲祈更是愣了，最近雲瑤對林家態度變化太大，從漠視鄙夷到誠心相待，這會子送人又莫名其妙跑掉。哥倆對一下眼神，莫不是……燒壞了腦袋？

兩人也沒管跑了的雲瑤，只因迎面走來的公子雖看著年紀不大，卻是一身的華貴氣質，眉眼出眾，就算不是皇親，必是國戚。

兩人繼續轉換眼神，待等那人走近，忙俯身作輯，尤其雲祈，神色極恭敬。

「快快起來，途經此處，覺得此處風景甚好，便有了親近之意，也不知是否攪擾到了家主。」那人語氣雖客氣，但從容貌上卻看不出半分親近，反有些傲慢。

這話有些似曾相似啊。

兩人也是懂顏色的，並沒有因著貴人的客氣就忘乎所以，連忙謙恭著往裡面請。

放下客人且不說，說回主人云瑤，雲瑤雖病好後有改行徑，但是也沒做過什麼出格不成禮的事，便當著她遠遠一看是位公子，因為女子未出閣的原因，不好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