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聞聲未見

落落疏簾邀月影，嘈嘈虛枕納溪聲。

從水榭搬到雲舒齋，能讓人記住雲瑤的，不過也只是命好。恰逢雲遊的逍遙王妃閑逛至此，看不過眼，順手搭救了。不過也是呆了片刻便走了，無非想敲山震虎，到底也不是個多大福氣的。

其實對雲瑤，還是有一些意外之喜的。

比如說老夫人特意派人送來兩匹絹綢，一副山水圖畫，一件景泰藍三足立耳香爐，算是慶賀雲瑤喜遷雲舒齋了。

「老夫人留下話，雲祈少爺剛回來，今日你們母子三人且好好團聚，不必特意過去請安。」雲瑤本就不想此時過去，見來的是老夫人身邊得臉的紅葉，雲瑤便知祖母特意體恤，自不再矯作。

「多謝祖母，孫女明日一早就去請安拜謝。」

雲瑤還待張嘴留紅葉，卻聽她道「五小姐且去休息，婢子還要早些回去照顧老夫人，不用送了。」

紅葉說完便起身要走，雲瑤回身微微頷首，慧芩還沒反應，穆穆上前一步，拿了個小荷包送到紅葉手中。

「勞煩紅葉姐姐一路辛苦，回去喝些茶歇歇。」

紅葉看到遞荷包的人微愣片刻，聽老夫人提起王妃走前留下個婢女，托給五小姐，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卻也不敢怠慢了，趕忙伸出雙手來接。

「也好，那我便先回去了。」又對著林姨娘和雲祈做了安才走。

紅葉走後，母子三人也犯了同樣難，穆穆到底是個什麼身份，飯菜已上好，作為婢女本不該上桌，但怎麼也是王妃留下的人……

還是穆穆跪在三人面前誠然道「自幼承蒙王妃不棄，將穆穆養育至十四歲，家中早以無人可依，如今被王妃送與五小姐為婢，自當全力相助五小姐，誓不背叛。」

雲瑤與雲祈交換了眼神，雲瑤真心一笑，走過去直視著她的眼睛，擲地有聲地說。

「哪天你若要走，我自為你謀算，但你若在我身邊忠心待我，我也儘力護你周全。」

底下的穆穆微微顫動，不能不感動，她是王妃的人，字裡行間都在提醒雲瑤，但是換來的是雲瑤一番肺腑。正躊躇間，雲瑤趁機將她扶起來。

「以後可能沒人會再叫你穆穆，只是你要清楚，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穆萍了。你願意嗎？」是雲瑤有些遺憾的聲音。

「穆穆這名字，本就是王妃拿來取笑人家的。」穆穆又念叨著「慧芩，穆萍……現今這名字我倒是願意的。」

後半句隱隱約約的聲音，不知都誰聽到了呢。

隨即穆萍堅定地說「以後穆萍願以小姐為主，忠心不二。」

一旁站著的慧芩真心為穆萍開心，也為雲瑤開心，小姐這院里得力的人太少了。

雲瑤嬌嗔著說「突然覺得還挺好的，有娘，有哥哥，還有幾個真心的人守著我～」說完了就往林姨娘懷裡挪。

「妹妹懂事了，卻還是一副未未長大的樣子啊」雲祈說完便呵呵笑著。

林姨娘看著依偎自己懷裡的雲瑤，坐在一邊開懷大笑的雲祈，自己也笑了，林姨娘這一笑，底下的人也都跟著笑了。

哈哈哈哈，儘是一片歡聲笑語聲。

有多久沒這麼笑了？雲瑤也記不得了。只是覺得珍惜，多想要留住這簡單純粹的幸福不被破壞。

可是總有人見不得別人好，這不……

「小姐……」秋菊從外面進來，看著他們笑得那麼開心，好像自己一個外人闖進來，話還沒說完就停下來了，有點古怪地看著這幾個人。

「秋菊回來了，怎麼了？」雲瑤也沒瞧她，伸手夾了塊菜給哥哥。

秋菊看著屋裡這幾個人，自己和錢嬤嬤都沒在，總覺著有一點不舒服，又說不上來哪裡不舒服。

「我就是想問問……」看來這秋菊就是話說一半的命啊。

慧芩壯著膽子打斷她：「沒看到小姐今天折騰一天，身子不爽利，有什麼話，等到明天再說。」

秋菊這一出現，大家好像也都沒有胃口了，不約而同都想回去休息。

這時候可不能指一個丫鬟，還是需要一個能鎮住場的人說幾句，雲瑤現在還不行，鎮不住場。

雲祈適時清清嗓「慧芩，秋菊你們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今天辛苦一天，大家也累了，你們先領著大家去休息，明天上午巳時再一同過來。」想了一下，又說「這裡暫時也不需要伺候，再晚些叫兩個小丫鬟過來收拾一下便可。」

雲瑤接著說道「嗯，穆萍你也下去歇著吧。」

「是。」秋菊這個時候也沒辦法問，穆萍這人又是怎麼回事，只好先同眾人一起答應，抽時間去問一下慧芩。

等人差不多都下去了，林姨娘才用不大的聲音道。

「瑤兒你這樣不行，在家有我和你哥哥，可你是女孩子，將來要嫁人的……」

雲祈看著林姨娘有些心疼妹妹，總也不捨得深說，只能他來繼續了。

「你看你現在連下人都駕馭不了，如何主持中饋呢？實在太懦弱了，連身邊的丫鬟都敢欺負你，你在府里可是個正經主子。」

其實雲祈也沒敢深說，以前的雲瑤因著有病，總是多心多疑，還總是嫌這嫌那，性子有些孤傲，說話還很尖酸難聽。

自打前些日子生場大病，病好了開始不愛說話，痴痴獃呆的，一下就變得很懦弱的不行，這可更愁壞了擔心的人。

雲瑤偷笑，其實改變的地方，哪裡只是軟弱了，這隻不過是暫時遮住自己的護身符，無法與旁人說罷了。

「哥哥……我知道，等我身子再好一些才有力氣，表哥帶來的補品我在吃呢，只是夏天不敢多吃，虛不受補的，事情總是需要慢慢來的不是，急不得，急不得~」

雲祈納悶，這話都是哪對哪啊……

林姨娘看著這倆人，怕祈哥兒哪一句說深了說重了，雲瑤也掛不住面子，出來圓場。

「雲瑤已經懂事多了，再說還有幾年的時間，自然慢慢就能多學一些。」

這話已經很明顯要安撫雲瑤了，雲祈也不好逆了長輩。連連應道，「便是這樣了。」

微風吹過，畢竟已經是夜晚，還是有些涼的，雲瑤身體還沒好利落，母子兩人催促著雲瑤歇息，便說要離開。

林姨娘先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快安歇吧。」

雲祈也接著林姨娘的話說「是啊，你先歇好身體。」

雲瑤也覺著身上有些沉，不敢再留兩人，等人走後讓丫鬟們都下去。自己一個人在院子里小站，想著現在的雲枚還不會掩飾自己，凡事任意妄為，然而只要再過一年，等到明年雲枚及笄，就很會討爹和祖母的歡心了。她明明喜愛音律卻偏偏裝作喜愛讀書，跟爹要了雲舒齋也不曾見她在裡面讀過什麼書，她明明常虐待下人，卻偏偏裝作一副善良溫柔的樣子。

雲瑤苦笑，自己是多笨啊，不知不覺就搖著頭嘆息。

「沒想到是個瘋癲的，真有意思，小丫頭，接下來的日子可是有熱鬧瞧了。」雲瑤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四處尋找，根本沒有發現人，大聲地喊「誰，你是誰？」

雲瑤下意識保護貼身的金錢，根本沒有看到人，留下的只有無聲的訝異。

一夜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