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兩處
小允子心裡暗自叫苦，咱家這不是在回答您的問題，還沒來得及說完嗎？
趕緊補充道：「這是屈奚屈先生寫的話本。」
一聽這話，蕭斷瑜睨了那躺在地上的話本一眼，想拾撿，又礙於自己方才的話不願動作。
糾結之下，蕭斷瑜的臉色愈加陰沉起來。
小允子察言觀色，連忙將話本子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再次恭敬地呈了上去。
蕭斷瑜冷哼一聲，卻是接過了那話本，翻了一頁。
然後他停下了手，轉眸看向小允子，問道：「這是屈奚在河南府寫的話本？」
小允子連連應是：「屈先生接了河南府拓書閣與屈記話鋪的比試，替拓書閣寫了這個話本。」
「拓書閣？」蕭斷瑜黑眸射了過來，生冷地讓小允子也忍不住瑟縮：「它還能缺話本？能輪到屈奚一個無名先生去寫？」
知道蕭斷瑜這些年不在意這些，更是禁忌別人提河南府，所以不知道河南府的話本產業變化，小允子解釋道：
「拓書閣早些年已經衰落了，屈先生回去的時候，拓書閣連個話本先生都無處請，還是屈先生來了才解決燃眉之急。」
蕭斷瑜從鼻息中「嗯」了一聲，揮退了小允子：「你出去吧。」
眼見著蕭斷瑜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小允子斗著膽子勸了一句：
「師父，房內不算明亮，還是坐在亮堂一些地方，以防壞了眼睛。」
聞言，蕭斷瑜未曾生氣，只一聲冷笑：
「從這雙眼再也看不見那一人的時候，要它就已無用。」
小允子唯唯諾諾，不敢揣測，趕緊退下了。
師父的禁忌，哪怕是素來最得臉的他，也不敢碰觸分毫。
這些年無一人能入師父的眼，也少有人能引起師父的注意。
師父不在意權，不在意錢，不在意世界任何事情，若真要說有什麼值得在意的，便是師父獨獨喜愛話本。
這位屈先生……
小允子在心中困惑。
一個膽敢躲避師父而跑到河南府的說書先生，沒有被師父惱怒之下找人幹掉，反而是派人跟著他們……
這位屈先生，竟然能引起素來萬事不管的師父的一絲興趣？
他是不是要叮囑河南府跟蹤的那些人，在師父沒有失去興味之前，小心保護著屈先生？
而小允子不知道，蕭斷瑜在他離開之後，先去房間之內認真凈了幾遍手，然後才坐到桌子前，翻開了屈奚寫的話本子。
只看了一頁，他便定住了。
他目光深切哀慟，透過那文字，不知看到了些什麼。
良久，他道。
「勉強得以入眼。」
……
「阿嚏！阿嚏！」
房間之內燈火搖曳，屈奚卻打了好幾個噴嚏。
雙手環抱撫了撫自己的胳膊，屈奚站起身關了窗，嘀咕道：
「真是奇怪，明明是初夏，入夜悶熱，我怎麼會感覺后脊背發寒呢？還是說哪個王八犢子現在正在罵我？」
「你個混小子，罵你老子我是王八犢子？我看你是個小王八犢子才對！」
門外忽然傳來柳玄中氣十足的聲音。
屈奚趕緊起身開了房門，無奈笑道：「義父您又沒罵我，幹嘛上趕著來對號入座。」
「哼，我上趕著？」柳玄將別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非常傲嬌地說道：
「老夫才在路上說你個小兔崽子熬夜寫文會餓，特地念叨著要給你買王嬸子家的包子補補腦子，結果就聽見了你後半句話！」
瞧著那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屈奚不是不感動，但是一想起柳玄剛才的話，屈奚有點臉黑：
「義父，那什麼……王嬸子家的包子，是豬肉吧……」
「對啊，豬肉補你的豬腦，相得益彰，如此正好。」柳玄嘿嘿一笑：「這一次就不和你計較對義父不敬的事了。」
屈奚擺手表示拒絕：「算了，我不餓，這都什麼時辰了，吃肉包子絕對會發胖！」
「胖什麼胖？胖點身體棒！今天王嬸子家的肉包子打折，我特地把我吃不下的那些給你拎回來了！」
屈奚：「……」
義父剛才說了點什麼？這果然是撿來的便宜爹！
柳玄：「？？？」
他剛才說了點啥？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
一大早，屈奚神清氣爽。
女扮男裝就是爽，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精貴梳洗過程，清水一抹臉，就是一個清俊好兒郎。
出了房門，屈奚打算去禮書齋看一看，自己賣給它的話本如今已經怎麼樣了。
走上坊市之上，屈奚看著這些熟悉的人和事物，只覺得心下一片寧靜。
坊市之上素來熱鬧，不知不覺之中，屈奚就買了不少小玩意兒。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溫和的聲音，低笑道：「原來屈先生亦有如此童心之時。」
屈奚扭頭一看，原來是宋旻。
掃了自己懷中買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眼，屈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許久沒有好好逛過坊市，有些好奇，所以沒有按捺住。」
被屈奚這樣一看，宋旻笑容更深了些許，從屈奚懷中拿走幾樣看起來沉重的物件，笑著說：「索性旻也無事，不如陪先生一起逛一逛坊市。」
不知道為何，聽宋旻「先生」「先生」的叫著自己，屈奚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所以便親和笑道：
「我字無瑾，若是宋公子不嫌棄，不如叫我一聲無瑾。」
一聽這話，宋旻愣愣地看了屈奚一眼，然後低低地喚了一聲：「無瑾兄。」
說完這三個字，宋旻的臉頰不知不覺就染上了一片緋紅色。
屈奚有些好笑地看宋旻一眼，暗道宋旻此人真是她見過的最容易臉紅的公子。
「我字猶玉，若是無瑾兄不……」
沒等宋旻的話說完，屈奚便盈盈一笑，稱呼道：「猶玉兄。這倒是個好字。」
宋旻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跟著屈奚向坊市之中走去。
「不知無瑾兄是哪裡人？」一路走著，宋旻忍不住問道。
屈奚心中微微一緊。
這個問題，問的可真是有點戳心。
未待回答，就聽不遠處有人朗聲吆喝道：「屈記話鋪出了新話本，打對摺，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一聽見這話，宋旻微微變了臉色，小心道：「旻知道有另外一條街，比之這裡有不同的趣味，不如我們去那裡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