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月中
「我應了一場比試,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必再修改那些話本,只需要好好寫一本話本子。」長矜先生自顧自說道。
一聽見這話,那滄桑男子眼中似是閃過一絲明滅光星,隨即沒了光彩:
「這麼多年,你終於又肯讓我正式提筆寫話本了。」
長矜先生見狀非常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寫話本有什麼好,一本才只能賣那麼一點錢罷了,你寫的又慢,根本掙不了多少錢。只有修改話本才能掙到更多的錢,畢竟你一天能修改出很多。」
那滄桑男子並沒有接話,壓抑地咳嗽了一聲,這才問道:「說吧,寫什麼樣的話本子?有多長的時間?」
「我記得你最擅長的就是寫人設,這一次我特地接了一個寫人設的話本。」長矜先生目光閃過重重陰狠:
「那個混小子竟然敢當眾打破我長矜百戰百勝的神話,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就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聞言,滄桑男子深深地嘆息,卻也什麼都沒有說,只說道:
「弟弟,你再去請個大夫給母親瞧瞧病吧。我看著咱娘這幾日身體不大好,而且你請的那個大夫,並不是很用心……」
「她的病那麼多年了,有什麼好瞧的?」長矜先生嗤之以鼻,揮著手像是在攆退什麼垃圾似的:
「我能請大夫給她抓藥,就是最大的孝道了,要知道,吃藥看病,都是極大的花費!我可沒那麼多錢!」
滄桑男子一聽這話,瞪大了眼睛訓斥道:
「長矜,你還有沒有良心?我每一日幫你修改無數話本,你收的修改費極高,一定掙了不少錢!」
「現在不需要你做什麼,只是為娘請一個大夫而已,怎麼就那麼難?要知道,她不僅是我娘,也是你娘!」
「是,是我娘。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沒找人把她丟出去自生自滅!」長矜先生一臉冷漠,唇邊露出譏寒地冷笑:
「你少來教訓我,你還以為你是那個風光無限的墨寒先生?你現在不過就是一個依附於我過活的殘廢!」
「你!」滄桑男子被這話氣的渾身都在顫抖,想要撲向前去,但是身體卻像是被什麼卡住,分毫動彈不得。
夕陽從窗邊照射出來,光線似乎也頹喪黯淡了不少。
餘光照耀在他的腿上,原來這個滄桑男子,竟然是一個坐在輪椅之上雙腿癱瘓的人!
「墨寒,我告訴你,少給我擺兄長的架子,你和娘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有我在外面奔波!倘若再說,休怪我無情!」
長矜揮手甩進來一個紙球,毫不留情地砸在墨寒先生臉上,神色猙獰地說道:
「題目就在這裡,一個月的時間,你必須要給我寫出來讓我滿意的東西!不然我就斷了娘的用藥!」
說罷,長矜拂袖而去,狠狠摔上了門。
只可惜,那房門太過老舊,哪怕是狠狠摔上了,也不過只是慢悠悠地合上,發出一聲老舊的「吱呀」。
房間里,墨寒先生透過窗看著長矜瀟洒離去的身影,痛苦地低下頭,捶了捶自己毫無知覺的腿。
金烏最後一縷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卻蒼白到不帶一絲溫度。
都怪他這雙腿!被困於此,結果他連自己的老娘都沒辦法看顧!倘若能有一個契機……
京城,秉筆府。
今日是月中,十五。
整個秉筆府的下人都凝神靜氣,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做了什麼掉腦袋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們的秉筆大人,每到十五這日,性情便會格外變態,扭曲的不似個人。
至於到底是緣何——大概除了秉筆大人自己,沒有第二人能揣測到了吧。
畢竟,蕭秉筆大人,他的曾經眾人一無所知,他的現在無人敢去探究。
小允子快步從外面進來,才進一道門,就有小太監苦著一張臉迎了上來,小聲道:
「允公公,您可算是回來了,快些去秉筆大人那裡瞧瞧吧。」
看見這小太監苦大仇深的樣子,小允子心裡咯噔一跳,不由輕聲問道:「師父他如何了?」
「大人心情非常不好,今日已經派司禮監的人封查了好幾個話本鋪,現在整個京城所有的人都膽顫心悸……」
小允子猛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是封查了幾個話本子鋪而已,這些新來的小太監,就是沒見識。
他是從師父開始得勢的時候跟著師父的,那時候的師父……
為了一步一步向上爬,手上染了多少鮮血……
哪怕就是從死人堆里被師父撿出來的他,每每想起,都感覺夜不能寐……
悄悄摸了摸自己另一隻手袖子里的東西,小允子安撫了這個心神不定的小太監:
「先下去吧,做事仔細著點。」
那小太監離開后,小允子這才快步走到蕭斷瑜的房間之內,還未請示,就聽房間里傳來「轟」的一聲。
隨後是蕭斷瑜冷沉的聲音,陰鬱到讓人心頭莫名森寒:
「這些人腦子裡都是漿糊?還是說看不起本座,故意拿這些東西來糊弄本座?」
小允子站在門外,暗自嘆了一口氣。
都說女人有每個月的那幾天,其實他的師父,也有。
不過師父這個無根之人,每個月只十五這一天暴躁,暴躁的原因,是挑剔沒有好看的話本。
而且每到這一天,師父的性情會變的尤其差,以往能夠入眼可以一看的話本,也都成了狗屁不通的玩意兒。
因著師父的這個毛病,京城的話本產業,發展的異常繁榮,又異常的容易夭折。
從袖子之中抽出被自己捲起的話本,小心翼翼地將它展平,小允子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請示道:
「師父,小允子可否入內?」
「進。」一個字的命令,足以聽蕭斷瑜心情不佳。
小允子進房的時候,便見蕭斷瑜坐在房間最暗沉的地方,右手掐著眉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那群蠢貨又寫出什麼垃圾東西過來給你了?」蕭斷瑜冷冷開口。
小允子向前了兩步,恭敬地將話本子呈了上去,說道:「師父,這不是京城的話本。」
蕭斷瑜本來是想看一看這話本的,結果一聽這話,直接揮手將話本丟飛了出去:
「不是京城的話本?那恐怕更令人噁心!什麼時候你也開始敷衍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