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嵯峨泰山
林北本就卡著時間回京,偏生路上聽到附近飛瀑挂彩虹的美景,想著小小繞個路走也不打緊,走快點便是。卻又逢大雨前方路塌,趕緊又返回走大路,再加上大雨路難行……帝后成婚十日後,林北一行才緊趕慢趕回到京城。
林北自然趕緊回大長公主府,如何哭笑要打要罵那是母子的事。
海蘭,至京第二日,坤寧宮覲見。
穆雲舒、許素、許黛三人一大早便聚在一起,目光灼灼,等著瞧那個能讓鐵樹開花的表嫂。
頭上金絲四季錦,頸上珍珠掛,身穿橙色百蝶穿花絲緞長褙子,身姿多嬌:「妾海蘭拜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穆雲舒口中含半口氣,緩緩了才笑著叫起:「海姑娘起來吧,這都是自家姊妹,無需客氣。」又賜了座。和許素對望一樣,都只一個念頭——原來你是這樣的林北,自求多福吧。
海蘭個子極高,穆雲舒估摸著大概跟陸毓差不多了。杏眼桃腮,妖嬈嫵媚,氣色鮮艷飽滿,幾乎讓人想咬上一口。可以看出她今天在打扮美麗的基礎上,盡量算素凈了,頭上脖子手腕都是簡單裝飾,但依然如烈火熊熊,火星四濺,艷麗到咄咄逼人的地步。
這還不算什麼。褐色的眼珠、淺褐色的頭髮、高鼻深目,分明是胡人長相。更引人注目的是——波濤洶湧,宏偉壯闊,嵯峨巍峩……許黛也罷了,兩位新婦子不約而同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簡直是土丘和泰山的區別啊。
海蘭大約是被人盯著看慣了,原已不在乎。只是坐上,一位是皇后,兼林北義妹,兩位是林北如假包換的表妹,不禁又有些羞赫:「讓娘娘見笑了。我這個樣子,實在上不得檯面。」
穆雲舒笑道:「我是想起第一次見到遲飛哥哥。一身素凈,恍惚出家人一般。連我做彩色花箋都嫌棄,誰想在……是了,遲飛嫌棄的定然是我而非色彩,他本就是畫師,最喜明媚顏色了呀。」
許黛掩著嘴:「遲飛表哥穿素,八層是懶的。」
這話四個女人都忍不住笑。海蘭豐滿成熟,性格也爽朗大方,見幾個妹妹都沒惡意,也放鬆了,笑道:「遲飛呢……看起書來一日不吃飯也是常事,一幅畫畫上幾天也不叫累,要遇著好風景,一腳深一腳淺踩著泥都要上去看看。平日里,不提也罷。還好他這鎮國公不用真的去鎮國。」
說笑幾句,穆雲舒遣散宮女,只留四個女子在場。
海蘭臉漲得通紅,才進京就急忙見穆雲舒,也實在是沒辦法。穆雲舒是大長公主喜愛的義女,許黛許素更是大長公主嫡親的表侄女。若能幫忙說幾句就好了。雖是紅著臉,也還忍著羞恥站起來道個萬福:「娘娘跟兩位妹妹都是聰慧人,想來見著就知道我為何來了。我是邊塞野人,性子粗俗就直說了。瞧著明兒后兒就得見大長公主,心頭實在焦慮得很。我素來是不討夫人們歡喜,其實我為人真是正經的,就是天生一副,這個樣子。遲飛又拖拖拉拉,只怕兩年不歸家,大長公主本就生氣,偏生我又不討喜,又是高攀……實在沒法子,求娘娘指點一二。」,
許素嘆息:「表哥,真是……海姑娘有句話說對了,兩年不歸家,大長公主只怕本來就不大高興了。」
穆雲舒也無心說笑了:「真不愧是表兄弟。當年文皇帝去了,陛下說怕我進宮過不慣,不如先在大長公主府住著,還舒服自在些,索性壓著沒下詔。鬧了多少誤會而不自知。遲飛哥哥啊,怕也是想著等等等等再等等,等大長公主不耐煩了就直接催他在雙城衛成親了。其實,若一年前,剛從朝鮮回來,大長公主剛剛知道海姑娘,高興得不得了的時候,先抑后揚,怕也就過了。」
許黛猛然點頭:「就是。表哥也是,這又是一年,難道不曉得母親在家等得何等辛苦,先高興,再期盼,繼而心焦,最後憤怒。這麼拖拖拖,哦,對了,他還不停寫信,說海蘭姐姐如何大方爽朗,能騎善射,又書畫雙絕,擅長理家,別說我們幾個燒胡卷子,便是娘娘也不如姐姐的。嘿嘿。」
穆雲舒笑道:「書畫最差的定然是我。」
大長公主看著這麼多溢美之詞,開始心頭的歡喜自是不必提了,加上兒子鐵樹開花的興奮,幾乎認識的命婦都被她有意無意的炫耀過了。在大長公主心中,海蘭應該是和義女一樣,端莊明媚——就是個子高些,更卓越風流。才識更佳,個性更嬌美可愛,貼人心扉。還擅於中饋,落落大方……多麼完美的兒媳啊。便是後來等得心急,有些怒氣,也多是往林北發,當然海蘭也被擦掛。
恩……明天……見了……
海蘭幾乎苦惱得要哭了:「抬得高,摔的重。旁的先不說,我的外貌就一定不討公主喜歡。我曾祖母是羅剎人,兄弟姐妹幾個,就我一人最像。長相也就罷了,頭髮眼睛,全家就我一人這顏色,他們都比我深得多。最可恨的,是這個,纏著都沒用,動來動去煩死了。曾祖母說,就是羅剎國,也沒幾個長這麼大的,都一樣吃米面長大,怎麼就我長這樣。」
這還是纏過的?穆雲舒抿抿嘴,什麼東西過頭了都有點,要分自己一半,不不,分個三四成,昭璃不知多歡喜……「海姑娘,要不換個其他顏色衣裳,素一點的。」
「沒用。」海蘭沮喪道,「我做了白的藍的灰的,穿上,倒,該有的效果沒有,倒讓人覺得偷了別人衣裳一樣,不合適。」
「髮型呢?怕也不行。」許黛也顯出為難模樣。厚唇潤澤,胸部雄偉,豐腴艷麗,完全是壓不住的,看起來就像生育過的熟婦一般。
海蘭幾乎妒忌的看著穆雲舒:「遲飛啊,說大長公主最喜娘娘這般女子,讓我看著娘娘打扮。真是,這是學得來的么。」眼前少年皇后也是艷色衣衫,珠飾華美,額上花黃精巧,十指丹寇鮮明,妙目盼顧,嫣然百媚。卻又有端莊的底子,只覺嬌美奪目,不覺妖嬈輕浮。若自己這樣,哪怕一模一樣的衣衫裝飾,只怕早就顯得妖艷放蕩了。
海蘭眼淚都出來了,抽泣道:「我只要有娘娘一半兒討人喜歡也好。」
穆雲舒絞盡腦汁寬慰,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海姑娘也不必沮喪,你說我好,可我,一樣有人討厭呀。不過陛下對我好,也就夠了。到底還是遲飛哥哥要緊些。義母性子極好,最最與人為善的。姑娘只要耐下性子,多出些水磨工夫,沒有不肯的。」
海蘭自然也是從林北口中知道穆雲舒的事,心心相惜,嘆口氣:「只要遲飛不變,我是十年二十年都肯磨下去的。」
要說穆雲舒、許家姊妹,都算是擅長裝扮的人了,面對海蘭也有些無從下手。偏生海蘭的優點早被林北說得一乾二淨,連勸大長公主,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穆雲舒咬咬牙,林北是——不說第一個,也是極其靠前對她釋放善意的人,說笑解悶,教字繪畫,安撫撐腰。遠比穆徽做得多,不是兄長勝似兄長。而今求到自己頭上,斷斷沒有不管的道理:「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