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公子如愚

第115章 公子如愚

「大長公主怎麼說?」

鄒女官笑笑:「什麼也沒說。」就是笑容一下子變得勉強了而已。

海蘭的風情根本不是訓練幾天就收得起來的,便是再黯淡的藏青綉菊花袍子,也穿出妖艷的味道,還一副胡人模樣。心熱得親自跑前門迎接兒媳婦的大長公主,臉色一下子就——僵硬了。鄒女官覷了穆雲舒一眼,嘆道:「到底是娘娘好,端莊嫵媚,艷色素色都壓得住。所以古人說,濃妝淡抹總相宜,才是真正的美人兒。海姑娘也算美人,可我若是婆母,也肯定是不喜的。公主疼姑娘這樣的,定然不喜歡海姑娘那樣的。也是沒法子。」

穆雲舒頭痛:「嘉禾,把梳妝匣子給我捧過來,我既然應了遲飛哥哥,斷斷沒有竭盡全力的道理。」

怡和大長公主原在生氣,聽聞義女生病了,卻又有幾分擔憂,問道:「怎麼好好的病了?娘娘在我府上住了幾年,身子一直就康健得很呀。」提起衣裳,「我進宮瞧瞧去。」看兒子在一邊低眉順眼,心底一股子怒火,又怕這孩子又牛性子上來,又氣為個女人想方設法不回家,欺瞞自己,又羞這一年人前人後,不知多少人笑話。又惱……胡人!奶媽子!妖艷狐媚!堂堂大輝萬萬人口,再挑個會寫字繪畫的,挑不出來么?

也不想理兒子,自己便出門,走了兩步,回頭怒道:「你給我好好在竹林里歇著,不許出門去。」

「娘。」林北也有些著急,就是知道事情不好解決,才總是逃避。結果——非常不好。後悔不已,「娘,都是兒子的錯。」

「都是你的錯?你哪有錯。總是我盼著兒子兒媳太心切,一兩年不回家罷了,人家問起我怎麼就忍不住……」又不敢說重話,「你就是為這樣是吧?都知道你在雙城衛,都知道海家大姑娘多好,都知道人家隨你一道上京來找遠房叔叔,都到這份上了,我不應下,就是太不厚道了。」

林北倒沒想過——可能有一點點——倒逼大長公主。主要還是覺得事情無解,就一拖再拖,直到海蘭也發脾氣,實在錯了。看見母親一頭花白頭髮,心頭又是慚愧又是難過,「娘……」

大長公主忍著眼淚:「放心,我不是那等有膽子磋磨媳婦的人。你認定了,我要反對,你又鬧著不見人不成婚,我哪敢,有臉去見你爹,見林家的列祖列宗。叫她等著吧,我派人下聘,少不了禮信的。」

林北垂頭喪氣,可憐巴巴的坐在哪裡不敢動,「唉……」我也有今天。

大長公主既是皇帝姑母,又是皇后義母,進宮只管遞個帖子就行。一路分花拂柳,思緒萬千。當初生了兒子的歡喜,擔憂。和丈夫的甜蜜,痛苦。兒子被綁架的心碎欲死,兒子生分時的憂鬱難受……「幹嘛要生這個孽障……」養女在公主府住了兩三年,倒是這兩三年過得快活些,可惜兒子偏偏要喜歡那種狐媚子。

「義母莫要客氣,請寬坐,我頭疼得厲害,就恕我無禮了。」穆雲舒拿帕子遮著嘴咳嗽兩聲。

大長公主吃了一驚,忙走近些坐下,追問道:「怎麼回事,這才幾日,怎麼就……」伸手給穆雲舒撫背。姑娘面色蒼白,面頰都凹下去了,瞧著很是不好。

穆雲舒拉著大長公主便俯身在肩膀上了:「義母,我……我……」

怡和大長公主見四周也只得穆雲舒心腹,壓低聲音問:「怎麼了,是陛下,不好?」

穆雲舒哭著搖頭:「我怕是沒這個福氣……」

「胡說!」

穆雲舒道:「我十二歲進公主府,義母待我,如自家女兒一般,我而今也沒個旁人可說,只求義母憐憫罷。」說完又哭。

大長公主也急了:「你別哭,倒是細細與我說來呀。」

穆雲舒哀婉萬分,垂頭低聲道:「承恩兩三日,陛下就叫了聖手方,進來給我號脈……」

大長公主險些笑出來:「兩三日,這急得……」心底不敢置信,「娘娘?」

穆雲舒絕望的往後倒去:「聖手方說我……子嗣……」

「不會的,不會的。」大長公主抱著穆雲舒驚懼交加。黑色眼袋,凹陷面頰,細長的脖子,衰弱的氣息,小姑娘看起來實在是瘦弱可憐,才短短十多日,從她府邸驕傲明艷出門的女孩兒就變成了這樣。何等大的打擊啊。忍不住手都輕輕發抖,口裡只是安慰:「乖女,莫怕,皇帝富有天下,你還小,慢慢將養著,總會好的。」

穆雲舒搖頭:「沒用的,那是聖手方啊。」

大長公主幾年來,是真心實意心疼穆雲舒的,瞧這樣子,連自家事也顧不上了。焦心如焚:「聖手方又怎麼了?天下也不他一個婦科大夫,這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的,沒準換一個人,就好了呢。」穆雲舒淚水只是流,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鄒女官擦著淚,勸慰道:「娘娘也莫灰心。公主殿下說得很是道理,聖手方是聖手,又不是神仙。世間醫者千千萬,民間偏方萬萬千,沒準哪個就能派上用場呢?」看看公主又道,「娘娘也是太瘦了,人說娘肥兒壯,先多吃些,養好身子。海姑娘送的方子,聖手方不也說可以一試么?」

穆雲舒恍惚著,拉著大長公主的手羨慕道:「到底是義母有福氣,海姐姐一瞧就是身子康健,豐腴飽滿,好生養。」

好!生!養!

大長公主覺得,三個字重重砸進心底,濺起無數塵埃——怪暖和的。

聽到這裡,心頭也狐疑,看了穆雲舒一眼,臉上身上的消瘦憔悴是裝不出來的,看她一臉艷慕,也只得嘆口氣,拍拍背。又是憂心又是難受:「什麼方子。」

穆雲舒在大長公主面前完全是小孩兒模樣,捂著臉哀嘆道:「食補方子,唉……真是人各有命,想我得陛下青眼,誰能料……中宮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生育子嗣。陛下,可是盼著嫡長子……」眼淚又刷刷往下流。

大長公主巴心巴腸,難過又沒法子,只得先放下自家事,跟鄒女官一人一句寬慰小姑娘。

一個說又是葯補不如食補,娘娘不吃東西可不成,飯都不好好吃,怎麼養得好身子呢。

一個一疊連聲叫傳膳,又叮囑脾胃虛弱可以吃些鯽魚湯,倒不是東西越珍貴越好,對症才是硬道理。當年自己沒胃口,就是用鯽魚熬湯如何如何。

一個說陛下賜了許多血燕,人蔘、鹿茸。

一個到底是五穀才養人,鹿茸人蔘的不好多吃,倒是人乳應該每天吃上一鍾,瘦骨伶仃不好開懷,娘娘得放寬心,多吃點,長胖點才是……

「倒也是聽說過,面如滿月、豐乳肥臀才是好生養的品相。我要真按著方子吃胖些,真的就會好些么?」

「那是定然的,老祖宗傳下來的的話呢,沒道理哪能傳得下來。」大長公主信誓旦旦,「海蘭這幾個方子都是食補,我瞧瞧,這些是葯也是食,沒準吃了有效呢。你年紀還小,將養個兩三年,四五年又算什麼。邊塞的是油膩些,你讓御醫先瞧瞧,也別吃悶著了。」

穆雲舒躺回去,眼睛還腫著,可憐兮兮的望著帳子:「邊塞婦人生育不懼風雪……」又起來對鄒女官道:「這便將方子給御膳房送去,從明兒起,按方子給我做。」

似乎提起一點兒精神,展顏道:「要真運氣好,能讓義母孫子外孫子一起抱,那就好了。」

孫!子!

大長公主不自覺嘴角翹了翹。心頭還有點疑惑,看著穆雲舒精神短少,枯槁病弱的樣子也壓下去了。進宮時心頭那股氣,一驚一乍一怒一喜的,消得差不多了。她本也不是非要阻礙或者弄僵才算數的人,不過懊惱氣憤,心結難平。看著穆雲舒眉頭漸漸散開,開始進食,又瞧著天色也晚了,再叮囑幾句,就自己出宮去了。

陸毓這才躡手躡腳進來。

「陛下,人已走了呢。這麼躲著幹什麼。」

陸毓又是笑又是氣:「還不快把面妝洗了,我瞧著都心疼。」坐到妻子身邊便要端碗:「我來喂你。」

穆雲舒躲開:「我自己吃的快些,餓很了呢。」一碗稠粥一會兒便見了底。

陸毓仔細瞧著,突然怒道:「不是妝容?」

穆雲舒無奈道:「義母又不是傻子,擦點粉,哪裡騙的過去。從昨日到現在我都沒吃飯,餓了快兩日,昨夜又讓人推著不許睡覺,這才弄出效果來呢。」

陸毓一張臉黑得快趕上包公了:「不是說餓兩頓么,怎麼,你自己身子不要了?」

「聖手方不是說我年紀小,過兩年再生育比較好么。就算病一場,兩年還將養不好的?」穆雲舒打著呵欠,「義母就是一股子委屈一股子氣惱,偏生事情已經傳開,要麼不給海蘭面子壓著不提親,要麼大長公主心頭委屈,吃下這個悶子。留下心結。遲飛哥哥……義母,照顧我兩年多,吃點苦頭報答一下也是應該的。可惜,我身體太好,吹了一夜風都沒著涼,早知弄點水……」

「你敢!」陸毓牙齒咬得吱吱作響,看妻子實在睏倦疲乏,只得讓她睡下,「宣鎮國公,演武場覲見。」

……演武場……要不要這麼明顯……

「昭璃昭璃,今天別打他。我好容易哄過去,別給我露了馬腳呀。等過些日子……」等大長公主和海蘭徹底好了。

林北……

外傳的謫仙下凡?明月之映幽夜,清風之過松林?

初見時如玉公子?溫柔清冷,才藝無雙?

呵呵。

不存在的,昭璃下手又不是沒分寸,打不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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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與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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