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可以解任何方程式,甚至博士班讀的X-射線我也都能自己讀,就是沒辦法拆解這個人的心。
「如果我說,大學以前的我,是個誰都不會注意到的路人,連講句話都慧結巴,你信嗎?」
「我信。」
「不可能,沒人相信的。如果沒有智吳,我就還只是那個我,大一剛開學我連分組作報告都有困難。最後只有他接近我,講難聽點,就是兩個邊緣人物的小團體。」他說著冷笑了一下。
「有天,他問我,想不想改變,我說了不想,他卻說,太不公平了,如果可以他還真希望我跟交換靈魂。當時他這麼說的時候一點都不像開玩笑,而是真心這麼希望,我才知道我這種完全沒人要理的人生,原來看在別人眼裡也這麼有價值,從那天起,智吳每天都私下幫我特訓、模擬跟各種人說話的情境,以及一起研究各種話數,他說,就假裝是在演戲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做到平時自己做不到的事。我敢說,如果他沒有半身不髓,他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演員,真的。」
就像另一個人一樣,在說這些往事的時候,我看見的好像才那個真正的洪哲勳,可以單純又簡單的微笑,而不是平常那種假笑。
「他並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善良的人。」
「他只是,壓力太大了,他只是……很痛苦罷了。」
「就算是這樣,他也從來沒把你當作……」
「我相信他,也許後來他漸漸無法把我當做朋友,但一開始的時候,他是真心想幫助我的。」
「……」
「謝謝你當了我暫時的朋友,前面嚇到你了抱歉,你要喜歡誰吻誰的確不關我的事。」他起身,走出了陰暗,那瞬間我看到他跟我擦肩的表情,哪裡還有什麼面具,是那麼真實的表情。
真實的讓人心疼。
好了,我仁至義盡了,如果只是因為良心不安衝出來的話,現在這樣很好,他乖乖回家,我也可以走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哭呢?
為什麼我拚命的在忍耐不要大聲的叫住他,拚命的忍耐那句隨時都會衝出口的:別走。
我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
微弱的理智線命令著身體往家的方向移動,卻無法剋制那一衝出眼眶就停不下來的液體。
一陣風吹過我的臉,旁邊的樹葉跟著風亂飛旋轉,等到風停下來的時候,地上出現石頭畫在地上的一行字:「Notlikeyou.」。
「阿曜?」怎麼回事?這裡可不是他之前說過的三個地點啊。
今天我是沒那個體力再出竅一次了,我撿起小石子在地上回應:「Tomorrow.」
11
體重掉了兩公斤。
之前不管怎麼運動都減不了的體重,才出竅個幾次就減的這麼快。
早上,我特地自拍了一張照片,為的就是觀察我出竅的次數增加,生命力到底會耗損多少。
這有點跟語義飽和的實驗有點類似,只不過他們實驗的是每天對著鏡子說:「你是誰」的意思是一樣的,藉由每日的影片或照片紀錄變化是實驗很重要的一環。
這樣我也才有把握知道何時是這個實驗的停止線。
起身看著整片被漆成黑板材質的牆壁,上頭有著我昨天晚上慢慢寫上去的公式,我發現第一次看到的綠光可不是什麼靈異事件,那大概是磷火之類,等等我就是要去調查磷火出現的地點是否有什麼屍骨。
今日的工具除了有保溫瓶裝的熱茶,好讓我出竅完之後能夠迅速暖和身子,還有要稍微挖掘的小鋤頭等工具。
出門前,還貼了張便貼在留言版上,告訴亞藝冰箱有已經準備好的食物,只要微波就可以吃了。
從觀測站可以望出去的地方恰巧就是片荒地,我不知道智吳後來的結果會怎樣,但學校應該只會讓他暫時停學而已,台灣的動保法根本無法有什麼作用,頂多輕微的易科罰金,跟受到網路上的一些責難罷了。
而且他又天生殘疾,罰金的部分應該會被減到最輕。
說到底,那麼做之後,真的阻止下一次的傷害嗎?
今天的天氣陰陰的,看起來隨時都會下雨的樣子,我再次深入這草都比人高的荒地,稍微判斷了一下方位,磷火出現的位置跟智吳虐狗的地方還相差大約十五公尺左右,而這邊怎麼走,都沒有出現沒雜草的地方,我回頭墊著腳尖望向觀測台,確認我的路線沒有走歪后又繼續往前大約五公尺。
依照我的計算應該就是在這附近了,可到處都是草,地面也看不出來有什麼凹凸不平,實在很難判斷。
拿著鋤頭,乾脆先把這一帶的草全除掉。
為了實驗我經常做一些跟天文無關的事,由於不是第一次除草,就算面對這干硬的土地,我還是有自己的方法能夠快速除根。
半個小時后,已經完美的除掉半徑一點五公尺的草。
忽然,附近的雜草開始擺動,隱約中就像有什麼生物在我附近移動一樣,我跟著那股動靜悄悄的追上去,那生物的速度很快,不太像是人類,可能是野狗之類,而且走走停停的就好像怕我跟不上一樣。
跑到一半我被地面的東西絆倒摔了一腳,差點臉就要跟土地親密接觸了。
「什麼啊。」我回頭看著地上那突起的鐵塊,看起來像是什麼古代的皿器,伸手一摸的瞬間有股電流竄入身體。
等到我再次清醒,發現自己已經出竅,而且靈魂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是待在自己得身體旁邊。
而是……
這裡是……圖書館后的庭院。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次跟之前完全不同,也沒有走過什麼迷宮,一切就現電影院突然斷片一樣,才閃一下下,情境就完全改變了。
我簡直就像突然憑空出現在這裡的一樣,接著我開始細算我的記憶,父母、學校、亞藝通通都還是記得,沒有什麼遺失的……
接著又檢測稍早到昨天的記憶,大腦卻像突然出現雜訊一樣,在回憶到昨晚後面一點的時間,空白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喂,你沒事吧?」阿曜一臉擔心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突然出竅了。」
「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不對,之前的出竅都是在我有意願跟準備之下,這一次的出竅情況跟你很像,我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
「突然嗎?那麼在那之前你在幹嘛?」
「我在找產生磷火的屍骨,因為在我第一次出竅時就是有看到磷火才……對了,我剛剛摸了一東西。」
「走,去看看。」我們馬上回到荒地,很快的找到我剛剛挖過草的地方,從那裡可以看到左邊方向的草都被踩得亂七八糟,沿著那個路線,我回到剛剛跌倒的地方,卻沒有看見我的身體。
「我呢?」我怎麼不見了!
鋤草的地方還有鋤頭跟工具帶,到我跌倒的地方卻沒有我的身體!
「怎麼回事?」
「我、我剛剛就是摸了那個就突然出竅的。」我指著那個露出土面一點點的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