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旁邊的單人床還附有欄杆，應該就是另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孩的房間吧。男孩看起來相當瘦弱、臉色也很蒼白，留著小平頭勉強讓他看起來精神些，此時的他用著右手拿著湯匙慢慢的吃著便當。

我貼到離他更近的地方觀察，發現他的左手毫無生氣，右腳還有些微的晃動，左腳就只是跟著身體扯動才會動。

「難道是半邊癱瘓？」

他的右腦的確有開過刀的疤痕。

我忍不住看著另外那個讓我熟悉卻想不起來的男孩，他有著淺淺的酒窩，大大的桃花眼，看起來就是非常花心的樣子。

可是此時他卻完全不在意還沾了尿漬的床鋪，自在的坐在那聊著天。

「怎麼樣，這一次應該可以歐趴了吧。」

「嗯，我有信心，都延畢一年了，我媽她為了這多一年的學費，又到處奔波了不少。」

「你媽會體諒你的，而且啊，你讀那麼難的理工科系呢，這世上身體健康的人可能延畢個三年也未必會畢業，你已經比很多人厲害了。」

「別說我了，你之前提過的那女孩怎麼樣？」

「她啊……最近她看起來老是很沒精神，而且又在亂來作一些奇怪的實驗了。」

「有你一直在守護她，我想她會沒事的。」

「對了智吳，你昨天晚上去哪了啊？」

「昨天晚上？沒去哪啊。」

「那怎麼我敲了半天的門你都不在？我昨天本來帶了水果要給你。」

「昨天有點不舒服，所以很早就睡了……抱歉。」

「可……這樣啊，不說了，我還有事情沒辦完。」男孩看起來欲言又止，最後笑了笑的就先走了。

我看著男孩離開后，那名叫智吳的輪椅男孩，表情瞬間變得相當冰冷，吃了一半的便當，他一口也不再吃的直接丟進垃圾桶里，並散發出符合這陰暗房間的氣息。

「難道……」我有預感，可能會是這個人，但他半邊癱瘓，要怎麼去傷害動物呢。

我到處把頭伸進每一盒的盒子里看，試圖尋找出一些可能的工具，但什麼也沒有。

我決定先去找阿曜說這件事，於是飛到宿舍上面大喊了幾聲，果然他很快就出現了。

「有什麼發現嗎？」

「有個可疑人選。」我大致說了一下嫌疑人的狀況，阿曜則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剛剛那邊也看到不少個性凶暴的人，再怎樣也不可能會是一個殘障的人……」

「就是因為殘障，是最好的掩護，也因為是殘障，更是發泄自己的最好理由。」

「你……」

「我不怎麼相信人類。」

「你的想法還真有趣，那就先相信你吧。」

當我們才剛聊完，智吳緩慢的打開房間門滑了出來，只有右手能動的他，靠著遙控輪椅移動上還不算太不方便。

他的神色看起來有點緊張，一種很壓抑的緊張感。

我們沉默的跟著他移動，路途中有遇到其他回宿舍的學生，他們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垃圾一樣不屑。

一路經過後方的垃圾場，輪椅危險的行走在充滿石頭的路上，這裡已經是學校之外的地方。

我們學校的後方是一大片的私有地，但主人似乎已經讓那塊地荒廢很多年，雜草都長得跟人一樣高，晚上看雜草搖曳就跟鬼影一樣，這兩、三年傳出不少靈異傳說。

他完全不在乎雜草的深入荒地裡面，經過了大約十公尺左右，有一個半徑大約五公尺的空地，地面乾淨的完全沒有雜草，旁邊還放著一個工具箱，他一一把工具拿出來擺在大腿上，都是一些鉗子跟大小不一的刀子，工具箱中還有個短版鋸子沒拿出來。

「十有八九了。」我冷冷的說。

看著他往另一個草叢中鑽進去，接著就聽見喘息聲，只見他吃力的用右腳勾住狗的屍體，克難的把它拉到這塊空地中。

「走吧。」阿曜應該也猜出他想幹嘛，拉著我就要走，「不要再看了。」

我一邊被拉著走，一邊死命的回頭看著那男孩已經變的不像人類，他邊吼叫邊失控的把狗屍當作發泄，表情還笑得很開心。

我們倆心情很不好的回到樹下，那隻黃金果真乖乖的在等我們，一臉單純的傻笑著。

「交給你了。」

「奇怪，我今天好像出竅的比昨天更久了？」才這麼說，下一秒我就立刻感受到窒息。

「一定要找個人陪你，知道嗎？」阿曜的聲音像迴音一樣擴散，我清醒后，沒有馬上爬起來。

為了預防上一次那種暈眩，我還是躺一下比較好，而且那噁心的畫面還在腦海中盤旋著，讓我更想吐。

只是，雙手沒有前兩次冰冷，我發現不只雙手，我全身都很溫暖，明明這次出竅的時間更久了，怎麼會這樣呢？

慢慢坐起身後也沒有任何的不適，「難道，我的身體已經習慣出竅了？一定是的。」

08

既然身體狀態很好，那我得現在就去找那個畜生，先報警？還是……不，先通知動保協會，再報警，否則警察大部分都會吃案。

動保協會的人相當有愛心，當我一提及狗狗是如何死亡，而此人還繼續在虐屍的情況，他們二話不說半小時就到。

來的是一名年紀看起來只大我兩、三歲的女性，不過她的氣勢反而更像要準備去法院辯護的律師。

「嫌犯人在哪？」

「跟我來。」

看她也不是個柔弱的女孩，我們沒多自我介紹就直接先往荒地那裡沖。

「也許狗的屍體會很慘不忍睹。」

「我習慣了，被虐殺的動物，沒一個留全屍的。」她冷冷的說，語氣中聽得出來壓抑著怒氣。

「就在前面了是嗎？你走我背後，我有練一點空手道。」

「我想應該不用那麼緊張，畢竟他只是個行動不便的人……」

「你錯了，一個今天可以殺狗的人，明天也可以殺人，跟身體行動那些完全沒有關係。」她說著，便加快腳步的往草叢那裡沖。

我擔心她跑太快真的跟那男孩動手起來就糟了，然後也是在這時才突然想到，「忘了報警了。」我停下腳步拿出手機要打電話，下一秒就感覺到左邊的草叢中有股壓力……

一個閃身，勉強閃過突然衝出來的短鋸，手機一滑的掉在地上，卻無法蹲下去撿。

「你想讓人來抓我？」他的聲音從草叢中傳來，還可以聽見車輪不斷壓到草的聲音。

「是又如何？」

「哼，沒有人會相信你，我只要裝可憐說是你嫁禍給我的就行了，我可是……」

「可是半邊癱瘓的可憐人嗎？」這句充滿挑釁意味的話才剛落，左手臂就立刻被丟中一把老虎鉗，我吃痛的緊咬牙根，抬頭的瞬間看見他已經在我面前。

那短鋸上還沾滿了血，他的衣服跟臉也有幹掉的血漬，一雙已經殺紅眼的眼神正瞪著我。

「你再說一遍看看？」

「我說你是個可憐人！」我故意加大音量，試圖讓那女孩聽見，接著我轉頭拔腿就跑！可是他那台車子的速度也很快，這種生命交關的時刻，不知為何我還是沒有多大的緊張感，因為我的腦袋正將電影德州電鋸殺人狂的片段跟現在重疊，想著原來現實被殺人魔追殺就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