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訓營（三）
在短暫的休息之後，阿德里安帶著球員們在場地中央，在指定位置擺放好數個訓練用桿，便開始指揮球員們開始繞桿訓練。阿德里安的繞桿訓練與傳統的訓練不同，他並不要求球員們帶球繞桿，而是在不碰倒桿的前提下，以S形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無球繞桿。這有些類似於一線隊的熱身訓練，阿德里安認為，這樣的訓練能夠看出球員身體的柔韌與靈活程度，以及自身的協調機制，從而能夠對每個人的身體狀況做出進一步評估。
在阿德里安看來，吉米.菲利普斯像前三天一樣，在繞桿訓練中的揮非常出色，他能夠做到不碰一下桿，並能在10秒之內連過九個桿，這些都充分表現出了他作為一個邊前衛極強的靈活性。如果說一個邊前衛擁有很棒的靈活性不足為奇的話，那麼納坦尼爾則讓阿德里安比較吃驚了，他沒有想到一個后腰的柔韌性和靈活程度也能達到這樣的水準，雖然過杆的速度沒有吉米快，但每一次納坦尼爾都能做到不碰桿，展現出了其身體的柔韌性，這在要求身體強度的后腰中是極為少見的，這讓阿德里安對納坦尼爾的展方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除此之外，其他的球員表現都還算中規中矩。只有和吉米一樣，選拔賽時作為邊前衛的克里斯，讓阿德里安很不滿意，跌跌撞撞的他第一次過杆時，竟然用了20秒的時間，還碰掉了三個桿，肌肉顯得十分僵硬。這樣的身體狀況是決計不可能做出高難度的技術動作的。
不過這點可不能怪克里斯，本來高中畢業過後，出來所找的工作便都是高強度的工作，諸如水管工、物流公司一類的。常年高強度的勞作使得克里斯的運動肌腱顯得不太靈活，再加上以較快的速度跑下一萬米，身體還有些疲累，無法揮出最好的水準，那麼在繞桿訓練中表現有些糟糕是情有可原的。
阿德里安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把克里斯叫了過來，讓他做了一些簡單的熱身動作，讓克里斯的身體狀態恢復到較好的水準，再進行訓練。但即使是這樣，克里斯的繞桿表現雖然比第一次有所起色，但仍然是十分糟糕，過杆的速度出奇的慢，幾乎每次都會碰倒幾根桿。
其他的球員們看到克里斯如此笨拙的表現，便忍不住地要調笑他兩句，這令克里斯不僅臉紅得像倫敦證券交易所里交易員的衣著，而且更加心慌意亂，失誤頻頻。看到這樣的表現，阿德里安無奈地搖搖頭，在「柔韌性」一欄上給克里斯了畫上一個C。
「我……我做不好這個，教練。」克里斯停下了過杆的動作，走向阿德里安，懊惱地撓撓頭，「我做得糟糕透了，也許先天條件就是這樣，我不是這方面的材料。」
「你做不好這個？你不是這方面的材料？！」阿德里安聽到克里斯的話，情緒沒來由地激動起來，「不管你是不是這方面的材料，你都要去做。加林查是個跛子，他肯定不是個踢球的材料吧？可他為什麼能成為巴西最偉大的邊鋒！班克斯，他第一次出場便被對方灌進了十五個球，他肯定不是一個踢球的材料吧？可他為什麼能帶領英格蘭、帶領斯托克獲得一個又一個冠軍？我告訴你，是努力，***努力！你給我記住，你他媽是個陶工！斯托克陶工！斯托克城是一支陶工組成的球隊。我們這裡不相信出身，不相信命運，不相信天賦。我們只相信努力！現在，你給我回去，繼續繞桿訓練，直到不再碰到桿為止！」阿德里安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看了一眼克里斯，又看了一眼其他的球員，大聲喊道：「所有人，給我到食堂集合。克里斯，你完不成任務就別再踏進斯托克城的大門，斯托克不歡迎你這種懦夫！」說完，阿德里安便轉身離開了訓練場。
「你沒事吧？克里斯？」納坦尼爾和機密湊到克里斯身前關心地問道。
「沒事，」克里斯搖搖頭，剛剛還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隨著阿德里安的話語變得異常堅定，「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我會用實力證明，我能留在斯托克城，我能做到最好。」
「加油吧，夥計。」納坦尼爾和吉米鼓勵性地拍拍克里斯的肩膀，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離開了訓練場。此時，諾大的球場上，只留下克里斯一個人孤獨的身影，在漫天大雪中一次又一次吃力地轉動著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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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里安真可怕。」吉米坐在食堂桌前，拍了拍胸口，看起來有些后怕，「剛剛他看克里斯的表情。就像希臘人看到特洛伊王子一樣，恨不得把克里斯生吃了。」
「是啊，」納坦尼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猛地拍了拍桌子，「嘿，我們可不能看著克里斯一個人在那裡挨餓受凍，我們得帶點吃的給他。」
吉米點點頭：「好主意，但……我們怎麼逃脫阿德里安的監視？」
「等他不備的時候，我們從後門溜出去。」納坦尼爾悄聲道，「咱們看著他，等他去上廁所或取牛奶的時候溜出去。」吉米點點頭，兩人同時把頭微微放低，緊張地盯著阿德里安。
不一會兒，阿德里安便用完了早餐。但他卻轉身又到了自助餐點，取了幾塊麵包和一杯水，徑自向大門口走去。
「他去哪裡？」納坦尼爾和吉米面面相覷。
「我得去看看那孩子，」阿德里安轉身看了看身後出聲詢問的約翰，「我剛剛太衝動了。」
約翰笑著咬了一口麵包，搖搖頭道：「你的確太衝動了，阿德里安。克里斯不是哈里，你不能按照哈里的要求來對待他。」
「不，他和哈里一樣優秀，甚至比哈里還好。」阿德里安道，「他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球員，我保證。所以我必須嚴格要求他。」
「隨你怎麼說，不過我持反對意見，他不是一個好球員。」約翰不以為然，「不過，你還是去看看他吧，否則我難以保證他會不會報警告你虐待未成年人。」
阿德里安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推門出了食堂。看到阿德里安出了食堂，納坦尼爾和吉米兩人對視一眼，抓了幾個麵包，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
很快地，納坦尼爾和吉米便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阿德里安怎麼也去訓練場？」吉米小心地藏在一棟房屋後面，看著阿德里安的身影，「而且手上還拿著食物，難道是把這些一股腦扣在克里斯腦袋上泄私憤？」
「你一天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吉米？」納坦尼爾頗有些無奈地介面道，「我倒覺得他是去給克里斯賠罪。」
「賠罪？這老傢伙知道什麼是賠罪？」吉米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我們倆在這兒說沒什麼意義，還是跟上去看看吧。」納坦尼爾點了點頭，兩人悄悄地跟在阿德里安後面，到了青訓營的訓練場地。
「嘿，克里斯。」阿德里安站在場地邊，招呼仍然在練習繞桿的克里斯。
「是的，教練。」看到阿德里安來了訓練場地，克里斯的動作滯了一滯，不過還是完成了繞桿動作，然後一路小跑到了阿德里安跟前，「有什麼事嗎，教練？」
阿德里安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的意味：「你……你的繞桿怎麼樣了？」
「還是很糟糕。」克里斯攤了攤手，「不過比剛剛好多了，這是個好消息。」
「嗯，很好。」阿德里安有些尷尬地咧咧嘴，「嘿，聽著……剛才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該在訓練場上對你火的。」
克里斯笑笑，說：「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我不應該輕言放棄的。」
「嗯，嗯，很好，很好。」阿德里安有些語無倫次，他遞上手中的餐點，「趁熱吃一點吧，不然接下來的訓練沒有體力。」
「謝謝。」克里斯一愣，隨即展顏一笑，接過餐點吃了起來。
「來這邊坐。」阿德里安坐在教練席的椅子上，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外面下著大雪，麵包和雪水的滋味兒可不好受。」克里斯也不推辭，點點頭，朝教練席走去。
待克里斯坐了下來，阿德里安轉過身來，看著克里斯，輕聲道：「你想知道剛剛我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嗎？」
「當然。」克里斯咽下麵包，道。
「曾經在這片球場上，有一個和你一樣執著奔跑的身影。」阿德里安揚手指了指大雪中的訓練場，「他是個混血兒，義大利國籍。那時他剛剛17歲，和你一樣的年齡。在青訓營里，他並不是最有天賦的那一個，也不是最優秀的那一個，但他是最刻苦的那一個。
「你能想象嗎？每天五點鐘起床，兩個小時的晨練，然後是無數次和你一樣的繞桿訓練，吃過早餐，接下來是一個半小時嚴苛的有氧訓練。休息一個小時，吃過午餐，下午就是三個小時的有球訓練。吃過晚飯，待他人都回到宿舍，累癱在床上的時候，他還在球場上一次又一次地練習著射門、傳球，天天如此。可他從未說過放棄這兩個字，最終，他一步一步地戴上了青年隊隊長的袖標，帶領他的球員們在青年聯賽中戰勝了無數強敵，奪得了青年聯賽的錦標，他也獲得了青年聯賽最有價值球員的稱號，併入選了義大利U21國家隊。那年他才18歲。俱樂部上下，乃至整個斯托克，都認為他會成為我們這座城市新的榮耀、新的傳奇、新的豐碑。
「不過……這一切都因為那次意外而改變。2004年，倫敦，是他第一次代表斯托克一線隊參加的比賽，這場比賽是斯托克在聯賽杯半決賽中挑戰熱刺。這之前，因為他在青年隊中的優異表現，主帥已經決定不顧爭議把他放在陣容中，那時作為助理教練的我對此也非常高興。可就在比賽前一天的晚上，當他和隊友們從卡姆頓區遊玩歸來的時候，他被一輛疾馳而過的跑車掀翻在地……我不該讓他去逛倫敦，我不該讓他離開這座酒店……如果那時他留在酒店裡，我就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倒在血泊中無能為力，我就不會看到他不甘掙扎的彌留眼神……」說到這裡，阿德里安有些哽咽，他站起身來，走出教練席，任由漫天雪花打在臉上，化成冰涼的雪水。半響之後，他才又開口說道：「我永遠都記得那輛車，那輛紅色的法拉利。是它毀掉了一個少年的生命，毀掉了他多少個日夜來的努力，甚至毀掉了一個球隊的希望。直到現在，俱樂部里的所有人都無法忘記他，但所有人都不願提起他，因為他是這個小俱樂部歷史上最深的傷痕之一。那之後，我選擇在青年隊執掌教鞭，一邊訓練球員，一邊等待另一個像他一樣的天才。直到你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