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演習

半個小時后，何岩提著紙袋回到了貝殼屋附近，他找了一條長椅坐下，面色蒼白，冷汗如雨。剛才連著對付南澤宮一和觀月音，他右小臂粉碎性骨折，左臂也受了傷，最重要的是，他的腳其實已經斷了。

他在觀月面前是強撐著的，一走出她的視線，他就用神通離開了北塘大廈。然後，因為連續使用神通，反噬直接發作了，連緩衝的過程都沒有，他現在是全靠強大的意志力再強撐，巨大的痛苦，已經讓他幾乎失去意識了。

他們的貝殼屋離他只有十幾米遠了，而這十幾米將是他的慢慢長征路。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稍事休息之後，他咬牙站起來，提著紙袋，搖搖晃晃的向貝殼屋走去。柔軟的沙灘，走在上面曾經是那麼舒服，但對於右腳粉碎性骨折的何岩來說，現在每走一步，就如同踩在刀山上。

他用最後的力氣支撐著，一步一步艱難的走著，終於在走了十幾步之後，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貝殼屋內的鹿小雨並不知道這一切，她漫無目的的用一根手指撥弄著還不熟悉的蘋果手機，心亂如麻。撥弄了一會之後，她放下手機，再次走出貝殼屋，走到海邊，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為什麼還不回來？你是不是出事了？」她看著大海，喃喃自語，「何岩，你千萬別有事，我求求你，你快回來！」心亂之下，她雙手合十，虔誠祈禱，「菩薩保佑，上帝保佑，何岩你快回來！你快回來啊！」

鹿小雨不信佛，也不信上帝，但是這一刻，只要上帝和菩薩能幫她，她寧可信了。祈禱了好一會，菩薩和上帝誰也沒搭理她。

鹿小雨無奈的睜開眼睛，輕輕舒了口氣，下定決定，「不等了，我去找他！」

她轉身回到貝殼屋，拿了手機，準備去觀海一品，走了幾步一抬頭，一眼看到了遠處趴在地上的何岩，此時的他，已經昏迷不醒了，手裡還緊緊地攥著紙袋的提手。

「何岩！」鹿小雨一聲大喊，跑過去抱住他，「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呀……」

懷裡的何岩氣息微弱，一動不動。

鹿小雨噙著眼淚，使出吃奶的勁兒，把何岩拖進屋裡，接著咬破自己右手中指，吸了一大口指血，嘴對嘴的給他餵了進去。何岩把血慢慢的咽了下去，但是依然昏迷。

女孩不放棄，又吸了一口，給他喂進去，看他還沒反應，乾脆又把自己的食指咬破，兩根手指一起吸……

那一刻，她心都碎了。

只要何岩能醒過來，別說一滴血，就是要她全部的血，她也毫不猶豫。

可是一連餵了十幾口，何岩卻一點好轉的徵兆都沒有。

鹿小雨不放棄，她又吸了一大口，捧著他的臉，嘴對嘴的給他餵了進去。這一口咽下去之後，何岩身子劇烈的一顫，猛地睜開了眼睛。

「何岩！」鹿小雨緊張的看著他，「你怎麼樣？」何岩嘴巴張了張，頭一歪，又昏死了過去。

「何岩！」鹿小雨哭了，撫摸著他的臉，嚎啕大哭，「你別嚇唬我……你別嚇唬我……你快醒醒啊……不帶你這樣的……你別嚇唬我了……」

半夜時分，她哭的這麼凄慘，附近貝殼屋裡的燈都亮了。一個男人想出來看看怎麼回事，被女伴拉了回去。另一個女孩披著外套走出貝殼屋來到鹿小雨他們屋外，小聲的問，「姑娘，怎麼了？」

「沒事……」鹿小雨哭著說，「我男朋友不舒服，沒事，謝謝你……」

她不敢讓外人看到何岩這個樣子，只能編瞎話。

就這瞎話，那姑娘竟然也信了，「哦，不舒服啊？嚴重么？要不要叫救護車？如果嚴重那就趕緊去醫院啊！」

她男朋友也出來了，「咋回事啊？」

「她男朋友好像是病了呢」，女孩小聲的說。

「那送醫院哪！趕緊的！」男的說，「我打電話！」

「不用了！」鹿小雨邊擦眼淚邊喊，「我們帶著葯了，他一會就好了，謝謝你們……」

那倆人一看，既然沒事，那就別多管閑事了，又安慰了鹿小雨幾句，回去睡覺了。

聽到他們回去了，鹿小雨心裡這才踏實了些，但是轉過來一看何岩這樣子，她忍不住又淚如雨下，捂著嘴抽泣起來。

何岩噗嗤一聲笑了，喃喃自語，「男朋友……我成你男朋友了……」

鹿小雨一愣，趕緊湊過來抱住他，「你醒了？」

何岩吃力的睜開眼睛，沖她擠出一絲笑容，「丫頭，怎麼那麼實在……你的血特別寶貴……你怎麼就不知道……省著點呢……」

鹿小雨滿眼淚水，傷心的看著他，「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嚇死我了……」

何岩剛想說話，突然一皺眉，口中血如泉涌。

鹿小雨嚇壞了，「何岩！你……」

「沒事……淤血……淤……」何岩嘴裡一邊涌血，一邊給她解釋，他怕她擔心，所以說的含糊不清。一連幾口鮮血，弄得鹿小雨前襟上，褲子上，腰上，到處都是血了。

鹿小雨又哭了，抱著他痛哭。

何岩深深地吸了口氣，等平靜些了，這才對她說，「丫頭……你哭什麼……我這是淤血，吐出來就好了嘛……別哭了，乖……趕緊扶我躺下，我要……療傷了……」

鹿小雨哭著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扶著他躺好，給他蓋上被子，自己坐在一邊暗自垂淚。

何岩心裡終於踏實了，長長的舒了口氣，「幸虧昨晚演習過了……不然，還不把丫頭你嚇死啊……沒事了……我沒事了……」

說完，他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第一晚，他就是這樣，所以鹿小雨這次沒慌，她擦擦眼淚，平靜了一下心情，起身去燒水。她知道，半夜何岩會醒，會想喝水，這次不能讓他喝涼的了。

至於何岩帶回來的幾個紙袋，她看都沒看一眼。

他們相識的第一晚，她幾乎一夜沒睡；第二晚，她被嚇了個半死，半宿沒睡：這一晚，她哭成了淚人兒，差點被嚇死，整整一夜沒合眼。

天亮后，何岩醒了，身上的傷全好了。他轉頭一看，照顧了他一晚上的鹿小雨，卻趴在床邊睡著了，長長的眼睫毛上還帶著淚珠。

他心裡一熱，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

鹿小雨睡得很輕，一下子醒了，「怎麼？要水么？」她脫口而出。

何岩平靜的一笑，「我已經好了，你睡會吧，我陪著你。」

鹿小雨一骨碌爬起來，扶著他的肩膀，認真的上下打量，「真的好了么？」

「好了！」，何岩感動的看著她，「丫頭，謝謝你救了我，現在我沒事了，你睡吧，我陪著你。」

鹿小雨眼圈紅了，輕咬著嘴唇，眼神中略帶一些幽怨。

何岩心裡一熱，動情的將她抱進了懷裡。

鹿小雨任他抱著，強忍著眼淚，「你到底是什麼人？能不能不要每天晚上都嚇我？」何岩眼睛也濕潤了，淡淡一笑，「不嚇你了，我已經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嚇你了！」

四目相對，他們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接著，他們吻在了一起……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初吻，上一次，是演習。

這對從來沒經歷過男女之愛的年輕人，第一次體會到了愛情的滋味，那是一種淡淡的甜味，帶著一些青澀，卻如金子一般珍貴。他們忘情的吻了很久，直到鹿小雨回過神來，紅著臉推開了何岩。

「怎麼了？」何岩問，「你不喜歡么？」

「不……不是……」鹿小雨搖頭，她的臉很熱，「我們還不了解對方，不該這樣……對不起……」

何岩愣了一下，無奈的笑了，轉身拿過那幾個紙袋，「這是給你買的，昨晚你的衣服都被我弄髒了，換上吧。」

「謝謝」，鹿小雨聲音很小，接過紙袋，看看何岩，「你身上怎麼辦？」

何岩心裡一熱，握住她的手，「小雨，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鹿小雨問。

「跟我回北京，以後我們都在一起，好么？」何岩熱切的看著她。

鹿小雨身子微微一顫，片刻之後，她默默的撥開何岩的手，「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