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兩相訣別(完)
黎印月死後,冷奕熙帶著她的骨灰去了帝女山忘憂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這個女人不喜歡自己的屍身常年被埋於陰暗潮濕的泥土裡,慢慢等待著腐爛,直至最後與泥土完全融為一體。
所以,他便將她的遺體火化了,帶來了這忘憂谷。
名為忘憂,卻終究不能讓人忘憂。
翻身下馬,將她的骨灰捧在手中,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紅。
「印月,你應該不知道吧,小時候我們就見過面……」他的聲音微微帶著些更咽:「那個時候的你,是何等的天真爛漫,可怎麼轉眼間便都散了個乾淨。」
一滴清淚緩緩滴落在木盒之上,冷奕熙轉眼看了看忘憂谷周圍的山川河水,道:「你放心,我很快就會來陪你,黃泉路冷,你不會感到孤寂的。」
伸手捧出一抔骨灰,清風正好拂過,晶瑩潔白的骨灰便都盡數隨著清風散了出去。
那個女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
宮內,冷奕熙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大殿中央,眼神空洞地看著面前的兩個藥瓶。
他面前只站著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眼角的淚痣彷彿一根針般刺入他的心裡——那是她很久以前便安排在宮裡的部下。
在她出事的時候,她明明已經安排這個小太監走了,可卻沒想到他還是回來了。
阿喜的語氣十分冷漠:「主子說了,這瓶里的藥丸可以永遠除去你體內的蠱毒,這也是她唯一留給你的。而另一個,名喚『忘情蠱』,你若是想忘了她,直接混血服用了便可。當然……」
說到這,小太監停了一下,又十分厭惡地對他說:「你若是無情的話,這蠱對你也沒什麼用。主子走了,我也沒什麼活頭了,有些話我說出來也不怕,雖然主子說她不後悔,可我認為,她這輩子最不應該接的就是你這筆生意,你自己好自為知吧。」
說完,他便一揮袖袍,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黎如松和茜凝他已替主子安排妥當了,至於他,早在主子救下他之後,他這條命就歸她了。
現如今,主子死了,他也該去黃泉路上陪她了……
阿喜離開后,獨留冷奕熙一人在身後落寞一笑,喃喃自語:「這蠱對朕自是有用的,可朕為什麼要忘呢?可你明明服下了它,又為何這般選擇?是了……你向來是不願被束縛的,哪怕要離開了,也不願被情所困吧……」
第二天清晨,阿喜的屍體在凜月宮中被發現,身上沒有一點傷口,面容平靜,就這麼靜靜的躺在床上,手中握有一枚捏碎了的蠱引。
「新啟之亂」后,定天皇帝冷奕熙恢復國號,除內亂,肅清朝堂,賜死宰相黎承中,另封新相,大力提拔朝中僅存的賢臣、忠臣,從此國泰民安,四海昇平。
可他卻只做了半年的皇帝,待朝政安穩下來,便傳位於五弟瑞王,自己則做了太上皇隱居帝女山。
同年,太上皇后病逝,而瑞王登基,號隨風帝。
隨風帝登基后,大赦天下,與民更始。
后又廢除三宮六院,力排眾難,封一民間不知名女子為皇后,從此琴瑟和鳴,獨寵一生。
有人說這新皇後生來醜陋,常年蒙著面紗,只是靠點迷魂之術才迷住了新帝。
而見過新皇後面紗下真容的人則說,新皇后長得與當年的太上皇后一模一樣,頗具國母風範,定能母儀天下。
真真假假,猶未可知。
而宮中也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除日常除塵外,不允許搬動凜月宮中的任何一個物件。
這個規定一直保留到前朝滅亡,舊宮被毀。
據說這凜月宮中有一幅畫,為定天皇帝此生唯一一畫。
畫中一美若神女的宮裝女子醉卧在桂花樹下,眉眼間濃烈的酒意也遮掩不住那恣意隨性的神情。
一旁還有定天皇帝的親筆題詞:「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落款:夫君奕熙。
定天史記曰:
定天三十七年,宰相黎承中攜其子平西王黎如松造反,下蠱威脅定天皇帝讓位於黎如松,黎如松正式登上皇位,號新啟帝,史稱新啟之亂。
新啟四年,經四年卧薪嘗膽,已為太上皇的定天皇帝聯合五弟瑞王,在高人的幫助下,裡應外合,圍剿新啟帝,重奪皇位,國號亦改回定天。
半年後,定天皇帝傳位於瑞王,隱居帝女山,從此不問世事。
瑞王登基后,號隨風帝,外得上將軍相助,內有新後為佐,終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