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生計發愁
陸卿初替沈明墨掖好被角后,對周媽道:「婆婆,你在這裡照顧殿下,我去趟太醫院。」
周媽有些擔心,只是不等她勸阻,陸卿初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由於不熟悉皇宮路線,他只好朝自己來時的方向走,大概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在游廊攔下了兩個小宮女:「兩位姐姐,請問太醫院怎麼走?」
那兩個小宮女一見陸卿初雖然一身素凈白袍,但料子卻是極好的雲山雪緞,猜想這孩子大概是哪個重臣帶進宮裡的家屬,不敢怠慢,忙引著陸卿初來到太醫院。
陸卿初大步走了進去,知道自身目前身份敏感,也不敢太高調,隨手拉住一位太醫,讓他給自己抓幾副葯。
那太醫瞧他衣著不凡,不由問道:「公子是哪家少爺,抓藥作甚?」
「京兆尹府陸卿初。」
「公子怎的一個人?生的什麼病呀,可要我給公子把把脈,診治診治?」
陸卿初笑笑沒說話,走到桌旁提筆寫了幾張藥方,「按這個抓。」
那太醫也見都是些治療常見小病的藥方,便也沒多問,開始給其配藥。
只是將葯遞給陸卿初時,那太醫道:「絡石藤用完了還沒補貨,估計明天才能送過來,如果公子需要,不如我派人送去陸府?」
「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來取就好。」
陸卿初跟太醫道完別就走了。
提著一堆藥材正要原路返回,不巧的是,路上竟遇到了一群正好下學的皇子公主。
長皇子沈柯一見到他臉色就沉了下來,天知道這些年來,他是如何在陸卿初三個字的陰影下活下來的。
陸卿初目前畢竟是太傅身份,所以無需跪拜一眾皇子公主,遠遠地朝他們彎腰行禮后,就打算避開他們繞著走。
沈柯卻道:「陸卿初,你給我站住。」
「陸卿初——」
陸卿初原本想裝作沒聽見的,結果被對方這麼一吼,他也不得不停下來,轉身瞧著疾步朝自己走來的華服少年,訕訕問道:「不知殿下叫住微臣所為何事?」
沈柯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瞥見他手上提的東西,不答反問:「你生病了?」
陸卿初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坦誠道:「不是我,是十二殿下。」
沈柯恍然,道:「救一個罪妃之子於你並無好處。」
陸卿初聳肩道:「可我並不想上任第一天,我的學生就歸西了。」
沈柯問:「你做了十二的太傅?」
陸卿初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長皇子的表情十分……奇怪,像懷疑,像憤怒,仔細瞧又都不像。
沈柯輕蔑地看著他道:「也是,你也只配跟十二那樣的廢物作伴了,不夠都是棄子罷了。」
陸卿初呵呵一笑,理論上他一個魂齡二十多歲的大人,不該跟個孩子計較,然而他就是看不得沈柯這幅趾高氣揚的樣子,意有所指嘲諷道:「呵,棄子?那屢次作為棄子手下敗將的長殿下,又是什麼?」
稚嫩清亮的嗓音略顯清冷,偏偏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溫潤笑容。
「你……你放肆,居然敢對本殿這麼說話!」沈柯羞惱的滿臉通紅,指著他一臉怒容。
陸卿初朝他微微彎腰行禮:「殿下若沒別的事,請容許微臣先行告退了。」
說完徑直越過他離開了。
沈柯轉身大吼:「陸卿初,本殿跟你沒完。」
陸卿初佯裝沒聽見,反而像是逃離瘟疫似的加快了腳步。
要說他一個初入宮為官的人怎麼跟皇長子結了恩怨?那此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他與皇長子沈柯同年同月生,還得了皇上賞賜的一塊免死金牌作為賀禮。
元狩七年正月,也就是十年前,抓周宴上他就搶盡了皇長子的風頭。
害他一個皇長子年幼時就被人私下議論天資平庸甚至比不上一個大臣家的兒子。
元狩十一年春節,宮宴上,正值殿外大雪紛飛,於是皇帝興起,問皇長子一句「白雪紛紛何所以」。
也不知是對皇長子的回答不滿意,還是有意刁難他,總之,最後問題又落在他頭上。
他被迫答了一句,結果被在場眾人嘖嘖稱奇,還被左徒於晉華大力誇讚了一番,又壓皇長子一頭!
梁子算是結下了。
說是冤家路窄也不為過。
總之接下來的幾年,只要參加宮宴,皇長子總會跟他較量一番,比文比武,騎馬射箭輪番著上。
有時候是私下比試,有時候是眾目睽睽之下當眾比試。
彩頭雖然五花八門,但卻無一不是寶物。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加上他原本也沒打算入朝為官,想著能撈一點是一點,為以後闖蕩江湖早做打算。
於是皇長子沒在他手上贏過一次比試,這梁子可算結大發了。
如果他有預知未來的本事,別說去贏皇長子的寶物了,打死他也絕不招惹這個難纏的小鬼啊!
這下可好了,陷進皇宮這個泥潭裡,指不定被身份尊貴的皇長子怎麼打壓報復呢。
陸卿初心裡後悔不迭,走神間已經回到了離恨宮。
遠遠地就看見周媽手扶院牆,一臉擔心地往他的方向張望,看來是一直在等他了。
於是下意識加快腳步,尊老愛幼的中華傳統美德他可是牢記在心的。
「周媽,外面太陽大,怎麼在外站著,快快進去坐。」
周媽拉著他的手拍了拍:「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陸卿初聽這話覺得有些蹊蹺,不由問道:「婆婆,以前可是發生過什麼事?」
「是啊,」周媽嘆了口氣,一邊往裡走一邊道:「這裡以前還有個15歲的小丫頭叫阿蘭,兩年前,殿下生了場重病,那丫頭急的去求太醫院給小殿下治病,卻不知怎麼衝撞了宮裡的惠妃娘娘,被處以烹邢而死。」
兩年前,那沈明墨才三歲……
「當時有宮人偷偷來報信,我知道無力救下阿蘭,擔心給殿下招來禍事就沒去。殿下走路說話都早,又天生早慧聰穎,聞信居然偷偷跑去了,這事也是殿下回來時,我才知道的。」
陸卿初腦海里忽然浮現了一幅畫面,一個幼小的孩子躲在角落,眼睜睜的看著架在火堆上的大鍋里,不斷在沸水裡掙扎的少女……這個人是為他求葯而死!
他心頭巨震。
「我還記得殿下回來后的表情,死氣沉沉的麻木,我問他怎麼了,他就哭,哭了好久才告訴我,說他去求惠妃放過阿蘭,結果惠妃命人把葯放在大鍋里跟阿蘭一起煮了餵給他喝。
殿下還沒說完就吐了,一直吐,幾乎把膽汁吐出來,高燒了三天,三天三夜沒吃飯,幾乎瘦脫了形。」
這對於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實在太殘酷了。
世上怎會有惡毒如斯的女人。
陸卿初握緊了拳頭,暗道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根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
將手中大部分的葯交給周媽叫她先收好。
接著脫下外袍,親自煎了葯,讓周媽餵給沈明墨喝后,又開始準備午飯。
然而他看著菜圃里的菜后,一下子發起愁來,且不說沈明墨,他現在這幅軀殼還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光吃蘿蔔青菜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