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醉酒
用力睜開乾澀的眼睛,楊笑覺著眼眶裡放著的不是眼珠子,而是兩個木球,那麼枯,略一轉動就生疼生疼的,急忙又閉上,卻如同滿眼的沙子,酸澀的要命。
楊笑一伸手,從床頭柜上摸起一個杯子,裡面是滿滿的一杯水,涼水滑過熾熱的嘴和食管,舒服。那一瞬間,楊笑很滿足,多少年了,床頭柜上放一杯水已經成了他不變的習慣。
是了,昨晚上喝多了,爸爸刑滿釋放,太高興了,喝的實在是太多了,兩斤多高度白酒,已經超過了他的極限,可他高興。對了,這會兒,老爺子就睡在另一個房間呢,這是他自由以後的第一晚上,應該也是在沉醉中吧?
努力地撐起身子,楊笑摸著黑搖晃著出了房間,黑乎乎的客廳里回蕩著爸爸那低沉的呼嚕聲,這老爺子,打呼嚕的勁頭還跟年輕那會兒一樣有勁,多少年了,聽到這個聲音讓他心裡特別的溫暖和愜意。
順著門框坐在了地上,楊笑笑了,帶著淚笑了,十五年了,真長啊……
「笑笑,快起來,怎麼躺在這兒了?」耳邊傳來了一陣滿含著嗔怪的聲音,是媽媽?又做夢了!
「老楊,快起來,我一個人弄不動他,你兒子重得跟頭豬一樣!」媽媽的聲音里充滿了焦急。
真是媽媽?!
「嗯,這小子,不能喝偏要逞能,一杯酒就醉成這樣了,這可不像我楊雲青。」是爸爸?聲音怎麼年輕了許多?
楊笑努力睜開眼睛,眼前竟然是兩個身影,正在嘟囔著把他往床上抬,心裡一驚,楊笑竟然出了一身白毛汗,怎麼可能?是爸爸和媽媽?是爸爸和媽媽!
天哪,媽媽已經走了十二年了,就在爸爸入獄三年後,她終於挺不住了,拋下他一個人走了。可現在怎麼會……難道是?楊笑的心裡滿是懷疑,卻沒有恐懼,媽媽是不會害自己的。
「老楊,把燈打開,倒點水給笑笑。」媽媽扶著他的頭,焦急地吩咐著。
媽媽的懷裡是那麼溫暖,鼻端傳來濃濃的香菜味兒,媽媽做菜總喜歡放香菜,結果都快成她的標誌性味道了。
燈亮了,是真的,竟然是真的!楊笑努力眯起眼睛,坐在床邊的真是媽媽,還是那麼年輕,臉如白玉,如墨染,眼角有兩絲不易查覺的魚尾紋,兩眼裡滿是焦急。天哪,楊笑用力抓住媽媽的手,是真的,真是媽媽!
「老楊,快點,笑笑渴壞了!」媽媽急了。
「來了,來了!催什麼呀,這不得弄成溫的呀,喝完酒喝涼水最難受了!」爸爸彎著腰,端著一杯水,快步折了進來。
爸爸?昨晚上那個滿頭白的老人竟然變成了一個四十多歲、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威嚴而慈祥,正是他做平江縣長時的樣子。
「爸……」楊笑呆住了。
「兒子,接著。你媽呀,就知道催我,我這給你放了糖了,喝下去舒服點。呵呵,小子,不能喝偏要逞強,這下子知道滋味了吧?」楊雲青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我說,月蘭,笑笑沒事的,男子漢大丈夫,喝醉了怕什麼,睡一晚上就好了。讓他自己呆著吧,快去睡吧,明天還有事呢!」
秦月蘭白了丈夫一眼,伸手拿過一個枕頭給楊笑墊好,「還不都怨你,他才剛初中畢業,給他喝什麼白酒啊,你當他是你啊,天天?萬幸的是,自己還有幾百萬的資產,相信父親的生活不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吧?
該死的老天,為什麼這麼懲罰我,懲罰這個家,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讓你如此對待我們?楊笑欲哭無淚。
對了,今天是自己16歲的生日,也就是說是1993年7月16日,那件事情還沒有生!楊笑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他習慣地抓向胸口,把那塊從小伴著他的黑色玉佩抓在手心,按在額頭,一股古玉特有的涼意在慢慢散開,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那件事還沒有生!如果……能夠阻止那件事情生,自己的家肯定不會是前世的樣子。可是只有三天的時間了,那件驚動了中央一號的事情自己能阻止嗎?天哪,如果不能阻止那件事情生,那麼自己豈不是又要重複前世的痛楚?
楊笑的腦子一片混亂,但是一個強烈的聲音在心底里騰起:不能重複過去的故事,一定要阻止那件事情的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保住爸爸,保住媽媽,保住這個家,這個他深愛著的家。
可是該如何做呢?楊笑慢慢翻轉著頭上的黑玉,慢慢地回憶著那件事情的始末,為了那件事,前世他付出了很多,很多事情他是從官方知道的,當然,更多的隱秘是通過其他渠道打聽到的,但是他仍不敢說掌握了事情的全部,畢竟,這件事情太過詭異,充滿了許多不可解之處。原本是想等老爺子出來以後細細打問的,現在看來,只能自己去摸索了。
現在的一切都是在準備中了吧?爸爸參與了多少?應該從哪兒入手揭開這個黑幕?揭到多少是個分寸?楊笑一點一點地分析著,試圖從那一團亂麻中找出一個頭緒,但是顯然那個麻團太大了,讓他一時難以如願。
胡思亂想了半宿,到天快亮的時候,楊笑終於睡了一小會兒,畢竟有些東西不是他能改變的,既來之,則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