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眼見他大廈傾
面對王根的辱罵,馮蘭絲毫沒有動氣的意思。恰恰相反,馮蘭覺得咆哮無狀的王根很有些可憐。先看了牌底,然後再看別人表演,大禍臨頭仍不自知,想到這些,馮蘭連厲聲呵斥王根的心思都沒有了。
「王長史好福氣,青天白日的就在惜身養福呀!王根接詔」,馮蘭冷冰冰的看了王根一眼,從胸甲中取出天子詔書念道:「詔下丞相長史王根,查王根身為國家重臣,不思憂國憂民,於百姓************,賣官鬻爵、私吞田宅,與族人勾連多有不法之事,朕聞之殊為震驚!著革除王根丞相長史之職,交廷尉府議處」。
念畢,馮蘭大手一揮喝道:「來人,拿下!」。
五六名兵士聞聲而動,執劍跑至王根身邊將他圍住,然後一左一右兩名兵士把王根的胳膊扭在背後,架起他就往門外拖。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王根猝不及防,前一刻還在摟著一個丫頭上下其手,準備美美享受一個午覺,這一刻,卻被人近乎全身**的押解出府第,想想這份不解與不甘的心思該有多強。
王根在不斷的扭動掙扎,時不時隔空飛腳踹向馮蘭,情急之下,嘴裡什麼話都出來了:「放開我!你們放開我!……知不知道我是誰?!當今國舅、朝廷重臣!馮蘭,你狗日的等著,我要面見天子,將你碎屍萬段!……把你們全都碎屍萬段!」。
馮蘭理都不理他,結結實實.留給王根一個背影,接著吩咐手下的校尉:「去,將王根府上女眷隔開拘押,聽候發落,所有奴僕盡皆釋放,復為庶人,府第所有家財充公,交給大司農署的人清點完後送往國庫」。
「喏!」,兵士們抱拳應道。隨即,這些狼.虎之士在官長的吆喝下奔向府中各處,拿人的拿人,抄撿的抄撿,整個長史府被他們翻了個裡朝天。王根的一大幫家眷們茫然無措的四處驚走,哭號之聲連綿不絕。
桂宮明月殿。
「抄了?!」,美人李秋姑一陣心驚肉.跳。中書令石顯急匆匆的跑來告訴她一條消息,這條消息,讓她既驚又喜,還摻雜些兔死狐悲的憐憫。
「是的,娘娘,千真萬確!」,石顯非常肯定,「皇太后在京為.官的幾個兄弟,王根、王音甚至太僕王鳳,一鍋全端了!現在已經押送至廷尉府大牢聽候審訊」。
「天啦!今上他……」,李秋姑失神驚呼,「王鳳幾兄弟,可是皇.太后的親弟弟,今上的親舅舅!陛下的手段未免太過冷酷無情!」。
「噓……」,石顯連忙示意秋姑打住,「小聲點,提防隔牆有.耳呀我的娘娘!」。
??「無妨,明月殿里.頭都是我的人,這點手段我還是有的」,李秋姑從驚愕中恢復平靜,看著石顯說道?
有了這句話,石顯放下心
來,於是細細替秋姑說明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在。不顯山、不lou水,毫無徵兆中天子驟然發難,一舉將皇太后王政君的王家徹底根除出朝堂。不僅如此,全國各地的郡縣當中,凡是出自王鳳幾兄弟門下的太守縣令悉數遭到罷免,總計罷免了郡太守三人、縣令一十八名,其他如都尉、縣尉甚至軍中的軍侯、校尉等不下四五十人。「兩王一許」當中的一個王家,除了皇太后王政君之外,就此灰飛煙滅不復存
朝廷當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還有,五萬漢軍正在征伐羌人和匈奴的路上,這個節骨眼上,天子力行如此大開大合之事,他究竟想幹什麼?
這個疑問,不只石顯和李秋姑在猜測,御史大夫史丹、大司農王舜、廷尉張霸、太常張勃、光祿勛金敞等等等等一班朝臣同樣在猜測。所不同的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有各的解讀罷了。
在李秋姑看來,王鳳一門倒台的事,除了明擺著的大好機會之外,她不得不去重新審視天子蕭問天其人。以前,她自認對天子是了解的,表面上看上去,天子桀驁不馴,行事雷厲風行,實則心有大仁念。而今,天子怎麼就不顧皇太后尚在,置孝義於不顧,磨刀霍霍把王家清得乾乾淨淨?這太可怕了!
先且不問天子為什麼這麼做,單是這種手段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慄,坐擁國舅的身份尚且不能自保,那今後只要拂逆了天子的意思,試問誰人能夠自保?今時今日,再度回想起當年在醉君樓一擲千金的劉公子,李秋姑不禁唏噓不已。
「中書令,你向來多謀善斷,你說說,天子此舉究竟是何用意?」,嘆也嘆過了,正經事還得繼續議,因而李秋姑發問於石顯。
石顯身為執掌尚書署的中書令,未央宮內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少瞞得過他,李秋姑這麼一問,讓他想起昨日丞相張禹吩咐的一件事情:將二十多天前通過廷試的文武各二十人名冊整理出來,以備上用。
以備上用,意思當然是天子要看這些賢良才俊的名冊,當初天子大張旗鼓的頒下求賢詔,如今賢良才俊選了出來,萬萬沒有求而不用的道理,也就是說,名冊上的四十個人,朝廷一定會任之做官的。
現在正好,王鳳倒台,從上到下缺員四五十名,今年取的賢良才俊還不夠用呢!還有,這些人雖然由各郡縣舉薦,但當廷策對后都是天子硃筆勾出來的,也可以說,被錄用的賢良才俊都是天子門生。求賢詔既然成為成例,那麼這個賢自然每年都得求,如此年復一年下去,朝中和郡國為官者盡出天子門下,誰還記得什麼「王」呀、「許」的?
更何況,這些人起自民間,各郡縣都有,完全超拖於世家門閥之外,他們背後沒有倚kao,為官后只能扎紮實實做出政績得到天子賞識。如此,天子詔令出於未央宮,達於各地郡縣,「上」還是「上」字,「下」還是「下」字,不至於上下顛倒,黑白難辨。
「天子要進一步收緊手中的權力!」,想了許多,石顯得出一個結論,「他這是要整個大漢唯他一個人之命是從呀!」。
石顯冷不丁的冒出這麼一句,讓對面的李秋姑十分費解。眉頭一皺,李秋姑問石顯道:「這話什麼意思?中書令沒頭沒腦的來一句,讓人好生難解」。
「娘娘,奴才猜,陛下不日就會下達任命官員的詔命。重重厚繭已經被今上左衝右突的捅出了一個窟窿,不日即將化蛹成蝶,一飛衝天啦!」,石顯不住的搖頭感嘆,末了來了一句,「從之則生,拂逆則死!娘娘,老奴以為,王鳳他們留下的那些官位,我們就不要想啦。天要大變,先求自保,還是先前那句話,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水滴石穿之下,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李秋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著問石顯:「中書令的意思……你說如今陛下心裡裝著那些事?」。
「他要打仗、他要大權在握、他要更化改制!」,石顯答道:「我就不明白了,那麼好伺候的先帝,竟然生出這麼一位咄咄逼人的兒子!什麼王商、什麼王鳳,依我看,許家、張家、史家……一個個的,最後都會被他收拾嘍!」。
事實證明,石顯的所有揣測幾乎全中。兩日之後,廷尉府審訊王鳳一案議決,廷尉張霸依漢律,奏請革除王鳳、王根和王商三人官爵、流放千里。天子蕭問天接到張霸的奏疏后,存下一念之仁,給了王鳳一個兩百石的小官,打發他替先帝守陵去了。至於王根和王音就沒那麼幸運了,照廷尉張霸所請,蕭問天遠遠的將兩人丟到了交趾郡。
此外,查抄王家三座府第得錢十億之巨,竟為朝廷一年歲入的四分之一!另有京都內外良田將近八千頃,珠寶珍玩更是數不勝數,二十來年間,王鳳兄弟積累下富可敵國的資財,不曾想到頭來榮華富貴終是一場空。
再過一日,朝議的時候丞相張禹當廷宣讀了任命官員的詔書,今年錄用的賢良才俊悉數得到任用,這還不夠,又從太學宮的太學生中間擇優遴選了十來人,方才把出缺的員額補齊。衛將軍馮蘭也很高興,自己的北營八校終於補足了將校兵士,拖胎換骨之下整個京郊北營上下面貌煥然一新。
接下來,天子蕭問天時時刻刻只念著一件事,那就是前方的戰事。五萬漢軍從長安開拔已有六日之久,可除了中路的輕車將軍許嘉昨日有軍報送回,平羌將軍陳湯和破虜將軍李響兩路簡直聲息全無,這讓蕭問天在忐忑不安中難以放下心來。
許嘉的軍報蕭問天看了,武威郡的形勢要比想像中好得多。城中本來就有守軍四千人,又收攏了湟中和金城的殘兵四千,有了八千人,再加上武威郡的駐軍校尉調停得當,武威太守又組織城中百姓協助防衛,在許嘉兩萬大軍趕去之前,武威郡倒也有驚無險、穩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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