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太蠢
司露微又回到了南昌府。
沈硯山的正院,有一間房,窗戶全部被封死了;木門換成了鐵門,鐵門上開一個小窗。
司露微被綁在床上,左臂和左邊膝蓋的錯位關節被接上了。
她一動不動。
她的右邊手臂上,插著針管,將藥水滴進她的身體。
五天過去了,司大庄受不了了。
他去找沈硯山:「五哥,她什麼也不吃,會餓死的。求求你,你讓我進去,我勸她吃點東西。」
「沒有用。」沈硯山面無表情,「徐風清死了,她暫時不會想活下來。你不用操心,我讓醫生弄個管子,直接把稀粥往她胃裡灌。」
司大庄差點嚇瘋。
「……我讓人去弄些營養藥劑,不會讓她死。」沈硯山又道。
司大庄看著沈硯山。
他百般無奈之下,只得去求助沈瀟。
可沈瀟不在府里。臘月初六那天,沈硯山趕往南湖縣,沈瀟猶豫了幾分鐘之後,隨後出門去了。
從此之後,他沒有再回來。
沈硯山被逼到了這個份上,已經全瘋了,腦子裡什麼事都裝不下。
司大庄求告無門,不知如何是好了。
司露微被反鎖在自己的那個房間。
她房間里有個炕,一動不動也不會太冷。
她成日渾渾噩噩。
被打針她知道,被硬灌下熱粥她也知道,甚至他哥哥在外面說話的聲音,她也聽到了。
但是她沒動。
她的左手上,還戴著那枚紅寶石的戒指,徐太太臨終前給她的。
到了這一步,她承認了自己的天真和無能。
不應該寄希望於任何人的善心。
沈硯山想要霸佔她,絕不是她付出一夜就可以換回來的。她應該早點明白這點,自己一個人走得遠遠的。
這樣,她就不會害死徐風清了。
她做了很多的夢,夢到自己的視線穿過那株桃樹,看到坐在窗邊的徐風清。他轉過臉,眼神明亮而清澈,沖他微笑。
他肌膚白凈,衣著乾淨,頭髮整整齊齊,說話慢條斯理,就像天上的神仙。
司露微見慣了臭桐街的地痞們,從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人。
她渴望他。
他像是代表了另一個世界——更加明媚溫暖的世界。
司露微用盡了全力,想要爬到那個世界去,結果她父親一朝輸盡,毀掉了她的所有。
她被賣到了堂子。
從那一刻開始,她就應該明白,她和徐風清的緣分到此為止了。
她不信天命,她愚蠢天真,最終害了徐風清。
也不知她躺了多久,沈硯山來了。
他將她抱起來。
替她穿好了外套,他將她抱到了院子里。天氣很好,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溫暖。可冬日的陽光,再暖也是有限的。
司露微被陡然明亮的光線刺痛了眼睛,她急忙闔眼。
沈硯山攙扶著她:「關節已經好了,要活動活動。」
他當著司露微的面,殺了徐風清,卻又若無其事。
司露微邁開腿。
左腿酸痛難當,她差點跪了下去。沈硯山牢牢扶住了她。
她又走了幾步。
司大庄進來了,見狀大喜:「小鹿,你沒事了?」
沈硯山白了他一眼:「不要吵。」
司大庄就默默站在旁邊,果然不敢再言語了。
司露微看了眼她哥哥,覺得他更瘦了。
更瘦了,體態反而更好,竟露出了幾分英俊模樣。
都不太像她哥哥了。
她恍惚覺得自己是做了個大夢。
她在院子里走了半個小時,出了身虛汗,沈硯山就抱著她去洗澡。
她無知無覺,像個毫無感情的木偶,任由沈硯山擺弄。她眼珠子也不轉,從不問徐風清,不提任何事。
司大庄坐在院子里抽煙。
他難受極了。
小鹿原本就很瘦,如今更是瘦得脫了形。
他家小鹿心思極重,從小就不愛哭不愛鬧,什麼都憋在心裡。
五哥當著她的面殺了徐風清,這樣大的仇恨,在她心裡是什麼樣子的?
司大庄膽戰心驚,事情還沒有結束,暫時也不會結束。
接下來的幾天,司露微正常吃飯。
年底的天氣竟然很不錯,每天都有很暖的太陽。
司露微總在院子里走走。
沈硯山准她出正院,甚至准她出大門口,上街去走走。
司大庄不知五哥葫蘆里賣什麼葯,司露微卻知道。
徐風清已經死了,沈硯山無所顧忌了。
司露微的左邊手臂也脫臼了,也需要鍛煉。
她總拿個尖尖的石頭,這裡畫一下、那裡那一下,在牆壁上畫了很多痕迹。
司大庄很害怕,怕那個石頭下一刻砸進五哥的腦子裡。
然而並沒有。
司露微只是到處走走看看。
到了臘月二十九,這天也是晴朗的天氣,她對司大庄道:「我想去後門口看看。」
司大庄嚇到了,不同意。
沈硯山則道:「我帶你去。」
「不用了,我哥哥帶我去。」司露微道。
經過了幾天的練習,她走路已經不妨事了,左腿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只是一開始不習慣。
而她的左手,也恢復了力氣,舉起石頭在牆壁上亂畫,留下很深的痕迹。
她和她哥哥走到了後院。
司大庄嘆氣:「小鹿,你哭一哭吧,心裡難受就哭出來。你打我也行,打五哥也行。」
「不行。」司露微道。
司大庄問她:「為什麼不行?」
「已經不是打誰一頓能解決的事了。」司露微道,「我不怪誰,只怪我自己愚蠢。」
司大庄沒什麼腦子,有話直說:「我早就告訴你了,五哥不可能放手的。你再怎樣,他也不會讓你走。他那麼喜歡你,還沒有煩膩,他又有本事,怎麼會讓你離開?」
司露微竟然不惱,只是點頭:「你說得對,連你都知道。我太蠢了。」
司大庄聽著她說話,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司露微到了後院之後,在牆壁上畫了三個圓圈,又在圓圈裡畫了三橫。
她時常亂畫,畫什麼都有,今天不過是又換了個新的。
沈硯山和司大庄一開始還研究她到底畫什麼,現在知道她只是想要找點事情做,這也許是她的排解。
「我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司露微道,「明天就是除夕了。」
「是,明天就是除夕了。」
「挺好。」司露微面無表情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