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養心
沈硯山很快就追上了司露微。
副官們的手電筒都照過來,一共三名殺手,最後一人腦袋被槍打碎了。
沈硯山沉聲道:「收拾好,把屍體送到武漢去,要個交代!」
說罷,他自己轉身走了。
司露微也跟著他往回走。
沈硯山回到了車廂里,對司大庄道:「大庄出去。」
司大庄看了眼司露微,心想小鹿今晚立功了,五哥怎麼又不高興?
他搞不懂五哥的反覆無常,默默走了出去,並且替五哥關好了車門。
沈硯山又抱緊了司露微。
他重重的嘆氣。
「小鹿,你看到殺手的下場了嗎?一山更有一山高,若下次倒下的人是你,我怎麼辦?」他喃喃自語。
一點小事,不管好與壞,他都要想到司露微。
害怕她出事。
司露微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沒事,我會小心。」
她師父跟她說,人的命數是天定的,這個世上有人喝水都能噎死。
只不過,每個人都有上蒼給的幾次「逃難」機會。事業和生活安全的人,機會越多;而他們做殺手的,機會越少。
僅此而已。
該死的時候,一定會死的。
司露微如果沒有遇到羅霄,現在她已經死了。
「刀槍無眼,小心又怎麼夠?」沈硯山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哀切,「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小鹿。」
司露微沒有反駁他。
他說了,她聽著。
他上戰場,比她更危險。
他抱著她良久不鬆手,直到司露微提醒他:「五哥,還有正經事要做。」
「抓到」了殺手,接下來就是需要大做文章,爭取更有利的局面。
沈硯山的確需要忙起來。
他首先通電內閣,以參謀的口吻,說沈大帥重傷——一把大槍掃射,他多處中槍,昏迷不醒,要趕緊回南昌救治。
他的專列調頭回程。
等他們回到南昌的時候,沈硯山在軍醫院開了個病房,守衛森嚴。
沈橫火急火燎跑過來瞧,生怕沈硯山真在路上被人暗殺了。
看到沈硯山全須全尾,沈橫大大鬆了口氣,同時也很疑惑:「怎麼回事?不是說你重傷嗎?」
「沒事,一點小計謀。」沈硯山道,「我不能去湖北,去了就回不來,所以耍點手段。」
這段日子,他不能露面,請沈橫替他操持,找回公道。
沈橫聽明白了前因後果:「能抓到他們的把柄嗎?」
「有了三具殺手的屍體,找到買兇的人就很容易,怎麼可能沒把柄?你去通電其他四省,讓他們聯合聲討。」沈硯山道。
沈橫頷首。
他拍了拍沈硯山的肩膀:「你這次算是死裡逃生,雖然都是你自己作的。好好休息,我幫你辦妥。」
接下來的幾天,司露微時常進出軍醫院。
內閣聲討湖北,措辭嚴厲。
湖南、四川等華中四省,也紛紛通電,譴責湖北督軍的屠夫行徑。
湖北原本是要北上的,已經做好了萬全計劃。
計劃不得不行,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出兵名目就全變了,從討伐內閣昏聵無能,變成了反叛。
沈硯山「撿回來」一條命,愣是在軍醫院裡裝腔作勢住了一個月。
他讓司大庄和司露微每天都去陪他。
軍情的簡報也要帶給他。
北方因為湖北的起事又亂了套,沈硯山安於江西,韜光養晦。
「現在這個年代,政治跟軍事不分家,我煩透了。」沈硯山對司露微道,「我真想找個地方養老。」
司大庄在旁邊笑:「五哥,你今年不到三十歲,就想要養老?」
「養老,養的是心。」沈硯山道。
司大庄:「……」
他覺得五哥又吃飽了撐的。
司露微卻能理解他。
「這段日子,難得清閑,五哥多休息。」司露微道。
沈硯山坐正了身子。
他天天在軍醫院,過得反而很不錯,因為知道司露微不會跑。
心中安逸,處處都是鮮花著錦。
時間到了八月中旬,早晚很涼爽,軍醫院窗下一株桂花樹,濃香四溢。
沈硯山坐在窗下曬太陽,看幾份軍事簡報,司露微進來了。
她煮好了桂花茶和幾樣小點心。
「……真把我當病人了嗎?」沈硯山笑道,「這個時節,不冷不熱,江西又太平,能病一病也不錯。」
「還有盼著自己生病的嗎?」
「我『病』的時候,你對我很好。」沈硯山笑道。
司露微:「……」
沈硯山自顧說罷,端起茶抿了一口,很香也很甜,他四肢百骸里都遊盪著這種甜蜜,人很舒服。
他又問起司露微,這段日子再做什麼。
「不做什麼,處理一點小事——南昌的暗處也有隱疾,要治他們一治。」司露微道。
沈硯山又笑起來,覺得她這樣說話很是可愛。
他突然想到了徐風清。
「徐風清怎樣了?」沈硯山問。
司露微表情平淡:「挺好的,他不鬧了,每天能吃能睡,臉色恢復了不少。我去看他,他也不怕我了。」
沈硯山端詳著她,然後安慰道:「小鹿,你不要自責。」
「我不自責,我做了該做的決定。這樣的結果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假如風清哥清醒過來,他也會感激的。」司露微道。
沈硯山握住了她的手。
他明白她不曾宣之於口的內疚。
想對一個人很好,卻無意中傷害了她,這種心情沈硯山最了解不過了。
司露微在他面前若無其事,背地裡還不知要如何傷心。
「他還年輕,既不是老人,也不是孩子,不至於高燒就能真變成傻子。給他點時間。」沈硯山道。
他希望徐風清能好起來。
徐風清好了,沈硯山和小鹿才可能有未來。
這是三年前血的教訓。
他和小鹿之間,看似隔著徐風清。可沒有了徐風清,隔得就是天塹了。
「我知道。」司露微道。
她在軍醫院逗留了片刻,回家去了。
外界都不知沈硯山的情況,包括家裡的傭人。
司露微去了徐風清的西跨院。
石嫂問她:「大帥今天好點了嗎?」
只聽說大帥被打了好幾槍,卻不知具體情況,石嫂特別擔心。
司露微時常去看沈硯山,把戲做得很足,導致石嫂以為沈硯山命不久矣。
「好多了。」
「他能下地嗎?」石嫂又問。
「還不能。」司露微道。
石嫂不敢再追問了。
司露微準備往屋子裡走,石嫂卻道:「徐先生在後面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