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誰先心軟
榴生鬧得特別厲害。
沈硯山不會打孩子,他不認同棍棒底下出孝子。在他看來,任何的道理都不是靠打出來的。
以至於,他對榴生無可奈何。
榴生是司露微的兒子,他們母子對他,都是無情無義。
「副官長呢?」沈硯山問。
這就是同意了,讓司大庄過來瞧瞧榴生。
司大庄也擔心壞了,帶著晁溪和司露微做的點心,過來看榴生。
他還特意給榴生帶了一張圖。
圖是司露微手繪的,讓榴生填充顏色。
「一共有四十個,你每天填一個顏色。等它全部填完了,就能見到你阿媽了。」司大庄偷偷告訴他,「這是你阿媽說的,不能告訴任何人,也不能不吃飯、不睡覺。」
「我還有四十天才能見到我阿媽?」榴生問。
榴生的確是很像沈硯山,小小年紀就有過人的聰慧,司大庄覺得自己痴長歲月,未必如榴生機靈。
「對,還有四十天。」司大庄悄聲道,「不能說出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榴生用力點頭。
「那……四十天之後,一定可以見到我阿媽嗎?」榴生又問。
「也許不用四十天。」司大庄說。
榴生再次點頭。
「舅舅,你要每天都過來看我。」榴生道,「我看到了你,才不會害怕。」
司大庄心中發酸,用力抱了下孩子。
他想五哥真可憐,這幾年魔怔了,錯過了很多。榴生這樣有趣,要是五哥能天天陪伴他,大概也會得到更多的樂趣。
「舅舅每天都來!」司大庄跟他保證。
舅甥倆說妥了之後,榴生果然不再鬧騰了,乖乖吃飯、圖畫,按時睡覺。
沈硯山因公務又出去了一趟,半個月之後才回來。
他出門時,帶走了司大庄。
除了帶走司大庄,他還吩咐家裡加強戒嚴,絕不容許司露微踏入大帥府。
這次視察,司大庄發現他心不在焉,甚至有點狂躁。
這算是很好的信號了。
這幾年裡,五哥已經理智得過分,情緒上從不失控。他能煩躁到司大庄都看得出來,就意味著他又活過來了。
想到這裡,司大庄又是難過。
五哥是有了點指望,才會活過來的吧?對於小鹿,五哥又在期待些什麼呢?
他明明下了那麼大的狠心。
司大庄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小鹿這次回來,是下定決心不會離開榴生了。只要她不離開孩子,總在五哥身邊,他們倆未必就沒有機會。
五哥有期待,也沒什麼不好的。
半個月之後,沈硯山回到了大帥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榴生。
榴生看到他,立馬站得筆直,小心翼翼瞥他一眼;看到司大庄時,他馬上就露出笑容,做了個鬼臉,有點頑皮搗蛋的孩子模樣了。
「府上沒事?」沈硯山問副官。
副官道:「無事。司小姐從未來過。」
沈硯山點點頭。
他坐在書房裡抽煙,既不讓副官出去,也不詢問,就把副官晾在那裡。
約莫晾了一根煙的時間,他才開口:「她這段時間不過來,是在做什麼?」
「做衣裳。」副官道,「司小姐打算給少爺做五十六套衣裳鞋襪,讓他能穿到十八歲……」
沈硯山:「……」
他重重把煙蒂按滅。
十八歲……
果然是個冷心冷肺的女人。她這種人,就不配得到半分溫情。
她對自己的孩子也不過如此,對沈硯山又能有什麼情誼可言?
沈硯山這一生,這麼多年的苦,都是因為自己的執念在她身上。
羅霄說司露微像廟裡的菩薩,無數人不計回報的信奉她、愛她,可她自己是沒有感情的,也不會給世人任何回報。
「出去吧。」沈硯山半晌才道。
副官退了出去。
很快,司露微就做好了全部的衣裳鞋襪,堆了滿滿四大箱子。
弄好了之後,她給榴生寫了一封信,告訴他:「在這個世上,阿媽是女人,你是孩子,我們都身不由己。將來你長大了,能掌控自己的行蹤,你來找阿媽。阿媽會一直為你祈禱,希望你此生健健康康。」
寫好了之後,她買好了火車票,打算去廣州,然後從廣州乘船,去香港找她師父。
出發那天,晁溪和司大庄抱著玉兒,去火車站送她。
司大庄有點緊張:「這樣行不行啊?你都演了一個月大戲了。」
「我不知道。」司露微接過了小侄女玉兒,抱在懷裡,目光遊離看了眼四周。
她只是在試探。
沈硯山那麼聰明,司露微做的一切,不過是願者上鉤。
「火車快要開了。」晁溪提醒司露微。
司露微把玉兒還給了司大庄,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姑姑走了,玉兒。」
玉兒只知道叫「姑姑」,沖司露微傻樂,晁溪時常說她是個傻大妞。
司露微提過了行李,上了火車。
她定了個包廂,坐下之後,沖司大庄和晁溪擺擺手,讓他們先回去。
司大庄果然就帶著孩子和晁溪先走了。
司露微坐下,目光不怎麼往外看,拿出一本書。
她始終看不進去。
又過了五分鐘,火車發動了。
火車一動,司露微的心,跟著猛跳了下。她做的這一切,很可能完全沒意義。
火車往前走了,慢慢的駛出了月台,司露微的雙手,死死扼住了書的邊沿,不讓自己失態,仍是安靜看書。
車子越來越快。
司露微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她一開始是故作鎮定,到了後來,她的身體逐漸發僵了。
這次真離開了南昌,下次就不知何時會回來了。
她不停的看手錶。
二十分鐘之後,火車突然停了。
旅客們不明所以,紛紛詢問是怎麼回事。
司露微卻卸下了心頭重擔,慢慢透出一口氣。
她端坐不動。
又過了片刻,有小汽車駛近鐵道。扛槍的侍衛,簇擁著一個高大男子下了汽車。
他身穿軍裝,器宇不凡,朝著火車走了過了。
司露微的車廂門,被重重拉開了。
沈硯山站在門口,冷冷看著她:「你很得意,是嗎?」
司露微慢慢站起身:「不,我並不得意。我只是玩弄一點小聰明。」
「你果然是自作聰明!」沈硯山道,同時重重關上了車門。
包廂里只剩下他們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