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天堂與地獄(5)

395.天堂與地獄(5)

不過有一點可以看得出這新閻君並不傻笨,在古羲再次遣他離開時沒有像對我一樣的態度而是立即聽話地走了,只是走的那方向我記得並不是往閻王殿去的......也無心去管他了,因為在他離開后古羲就走上了那座奈何橋。

原本蜷縮在旁的孟婆終於站直了身,盯著那背影的目光浮動,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念咒語一般。突的古羲低冷聲音傳來:「老婆子,如果還想繼續干這份活就停了你嘴裡的咕嚕,要不然我也不介意再替你們地府除個老巫婆。」此話一出孟婆立即閉嘴了,驚惶地瞪著那漸漸走過橋的身影。

此後視界一直都只能保持在他身後看見那背影,從他下橋後周邊景緻來判斷應該這邊才是橋頭,孟婆那邊才是橋尾。如果傳說是有引據的,那現在他走的這條道應該是黃泉路,所以......前面就是黃泉眼了?

剛念轉到此,突的半空中閃過一道白光,然後出現一個模糊的身穿盔甲的人,渾沉的聲音喝問:「就是你擅改天命?」結果古羲就跟沒聽到一般繼續走他的路。

等走出去十多丈遠時,這浮在上方的盔甲人就怒了:「大膽!受本君第一道天雷!」聲落時只見一道白光朝著古羲的頭頂直劈而下,我的眼睛條件反射地眨了一下,倏而心驚地看到那白光將人完全包裹,然後這時才有一聲悶響傳來。

頓然明白過來這是閃電!

在過了數十秒的時間后白光就隱滅了,盔甲人本以為經過閃電灼燒后必能將身下這人化為灰燼,卻沒料他連身上的衣片都還是完整的,頓時大驚失色地喊:「怎麼可能?」

這時古羲才抬起頭正視他,不無諷涼而問:「這就算是第一道天譴了?」

三道天譴!我終於明白他身上留存的最後兩分生魂為何會消失殆盡了,原來他真的因為擅自改命格而生受了三道天譴!這個盔甲人恐怕就是掌管天雷的雷神。

「還有兩下就一塊來吧,免得浪費我時間。」

這句話顯然激怒了盔甲人,怒喝出聲:「那就再受本君的兩下烈焰天火!」

我只看到第二下閃電再劈在他身上時身體已經晃了下,並且他的身上燃起了火光,很明顯這一次的所謂烈焰天火比之前面那一道電要強上百倍,而他也有些吃不住了。

就在這時,盔甲人又抬起了手,我下意識地喊:「不要!」但是...怎能有用,他們在鏡湖裡面的過去,而我坐在鏡湖外面的現在,只能眼睜睜看著第三道閃電再次直劈而下。

當那道身影消失在視平線時,我的眼睛驀然刺痛酸澀。原本挺直的背影如今倒在了地上,只能看到那團白熾火光在閃耀。時間彷如停止,掌心的指甲已然深陷但卻不覺得疼,心中澀澀地想這疼怎麼都比不過他被烈火焚燒之痛吧。

終於火光熄滅了,地面匍匐著的身影讓我目痛如被針扎。

盔甲人顯得很驚愕,滿臉都是不相信:「你為什麼還沒有化為灰燼?不可能,怎麼會有人在生受三道天譴還能完好的?」

更不可能的是下一瞬那匍匐地上的人慢慢爬了起來,丟下一句:「你可以滾了。」就不再管他繼續朝前走,只是那步履卻變得蹣跚而沉重。

不知是鏡湖定格還是我的目光最終沉定於此刻,再也轉不動。熟悉的面孔,每一絲表情變化,或牽唇勾笑,或跋扈張揚,或霸道溫柔,終究在這灰濛的冥界地獄里變成了灰色的布景,像及了那猶如被相機定格的魂;我的視線里最後只剩下那個蕭條而寂寥的背影,在一步一步遠離我,一不留神眨眼再睜開時,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時空真的很可笑,明明你觸手可及它卻永遠讓你捉摸不定,回過頭再看,只能將它像爛紙片一般撕掉揉成一團,但卻怎麼都無法填滿心中的防空洞了。

我驀然垂眸,淚滾而下,滴落在腿上再落至身下的生死石。

閻君的驚呼聲響在頭頂:「你快起來,生死石有變化!」同時也不顧之前對我的懼意直接將我從石頭上給拽了起來,那塊原本坐在我身下的石頭突然間又像鏡湖中所呈現的一般發著亮光了,閻君又驚又喜地道:「它終於被啟動了,在你來之前我已經研究很久了,可它一直都沒有反應。原來被他封印之後開啟它的鑰匙在你身上!」

他的意思是生死石被古羲封印后就再沒被打開過?「那這鏡湖裡發生的一切你之前可有看過?」在我提問出來后,閻君輕瞥了我一眼后道:「我哪有那道行,今兒是佔了你的光,也算讓我明白了前因後果。你先等等啊,我試試看這生死石的功能,要知道咱這地下現在沒有判官了,我就只能靠書本知識摸索了。」

說著他就彎腰在那搗騰起來,不過看他手法還不算生疏。

默了片刻后提出要求:「我能看嗎?」他理所當然地答:「這還用問?你都是它的啟動人了當然是想看誰就看誰了,報名字,我給你查。」

「古羲。」

他的手頓了頓,不過很快就翻找起來,但過了一會後他抬頭:「好像......鎖住了。」

我看過去的生死石上確實一片空白,連名字都不顯示,「那常願呢?」

數秒之後他朝我攤攤手,「還是一樣。」

所以當時古羲是把兩個人的名字都給封印了起來,沉念之後再提要求:「讓我試試。」閻君果斷讓開位置,就在我手觸及生死石時那空白的一片竟漸漸出現了文字,而且還不是那種我不認識的字體。

福壽天齊四字寫得很大,但在底下還有一行小字:過去、現在、將來,與羲同生。

我直接笑哭了,這個人哪怕是不顧天命擅改命格也要綁定我的過去、現在與將來嗎?又去尋找他的那一頁,可等閻君為我翻找到后不由愣住,不是應該破格之命的文字轉移到他名字底下了嗎?可是為何他的名字下方還是一片空白?

「難道他沒有將兩人命格交換?」

閻君否定了我:「不可能,他受了三道天譴必然是違背了天命。唯一的可能是......他的命格改不掉,即便當時將破格之命移到他的下面隨後也會消去。看來連老天爺都被欺了一局,天譴奈何不了,破格之命也消失了。」

只有我知道真相不是這樣的......

古羲已經應了破格的劫了,但因為他的生命只存在於現在,所以當應劫之後命格就成為了過去,對於他而言就消失了,於是重新變成空白。

突的閻君說話:「你該回去了。」

我愣了愣,這語調好似變了,斂轉眸便見他正凝看著我。不是錯覺,是整個氣息都改變了,心中一動:「你是類猿人?」原來他在閻君的身體里也是能夠出現的,但見他那雙眼眸里漸漸浮出悲憫,我心裡頭的某處感覺澀澀的很難過。

是因為他身上有著古羲的生魂氣息,所以難道這刻會有他的思維?

卻聽他沉暗了聲說:「主人,你已經來了無數次了,一次次地進來這個夢裡尋找他的這段過去,一次次地悲痛不絕沉睡,你該回到屬於你的世界去了。」

心中一震,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麼?」

「我說這不是你第一次來冥界地獄了,每一次都走相同的路,看相同的事,然後悲傷沉眠;下一次你再繼續回來這裡,好似一切重頭開始。我是願意這樣一直守著你,這是他對我下的指令,但是你的夢越來越沉,如果再不回去可能就再也醒不了了。忘掉這一段過去吧,也忘掉他吧,他的命格再次空白也意味著將你也抹去了。」

「不!」我大聲怒吼,「你說得不是真的,他不可能將我抹去的,我也不會忘掉他,假如醒來就意味著遺忘,那我寧可永遠留在這個無邊夢境里。」

他斂回目光低下了頭,幽然語聲飄來:「你聽聽上面的聲音。」

就在他話落間有一聲嘆息好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我的心驀然抽緊,那是誰的嘆息?是......古羲嗎?他醒過來了?沒想念一隨整個人就如飄渺柳絮般疾速抽離,只依稀聽到閻君的聲音在說:「主人,保重。」

不及念想意識從那時空抽離而出,並思維遁入空白,等到漸漸平復時耳邊傳來了輕微的動靜,好像有人在身旁。

驀的睜眼,眸光劃過,見身旁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身影。

他的手上翻著一本陳舊的書,很快察覺我的目光,視線斂轉輕垂向我,臉上浮現怔忡表情,轉而嘴角輕彎而問:「你醒了?」在我的默然中,他又補充了句:「你睡了兩年。」

我怔然看著他,好半響才笑說:我做了一個夢。

他問:是什麼夢?

我沉凝良久都沒有再說出一個字了,恍惚間認知原來轉轉身,便兩年過去了。

只是,一個夢醒來,一個夢卻睡了。

現在的已經過去,過去的卻還遠遠未來,就像我一直想去看海,卻去看了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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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長生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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