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和尚蹲完道士蹲

十五 和尚蹲完道士蹲

閆寸向來沖在最前頭,他當然也要去指定地點參與搜尋,但剛走到縣衙門口,就被人叫住了。

那是他派去尋找清淼道人的不良人。

兩名不良人押著一個十來歲的小道士,匆匆往縣衙趕。

「縣尉!閆縣尉!」其中一人沖閆寸喊道。

「這是誰?」閆寸揚了揚下巴。

「清淼道人的弟子,他有話對您說。」

不良人推了那小道士一把,示意他說話。

小道士怯怯地看著閆寸,腳是想往後退的,但又知道退無可退,只好僵硬地定在原地。

閆寸蹲下身,與小道士平視,道:「清淼道人自己不來,出事了?」

這一問,可說到了小道士心坎里,他噗通一聲跪下,哀求道:「您救救我師傅吧,我師傅他……被人劫走了!」

閆寸沒答話。

自他任縣尉后,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劫持事件。先是院閣女子,然後是道士。

劫持他們圖什麼?姿色?賣行陽藥丸攢下的錢?

閆寸向不良帥和皂吏班頭揮揮手,意思是讓他們先去,他隨後趕到。

「說說你師傅被劫走的過程,越詳細越好。」閆寸一手撈起跪在地上的小道士,並牽著他向典吏衙走去。

「那日,我師傅……」

「哪一日?我說了,要詳細。」閆寸強調道。

「五月丙午,夜間。

我已睡下了,玄都觀的執事來叫門,說貴客府上有人病了,特來接我師傅去瞧病。我師傅懂醫理,會煉藥、驅鬼,從前也有人請他治病的。

那夜我侍奉師傅更衣洗漱,上了馬車,然後……」小道士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繼續道:「然後,不知誰在我的脖子后砸了一下,我就昏了過去,待我醒來,發現自己被丟在一條排水溝內……」

將小道士帶來的不良人插話道:「我們查驗了他所說的地方,那處排水溝距離玄都觀不足五十丈。」

小道士連連點頭,「是了是了,馬車剛行了片刻,我就被人砸昏,所以,他們丟下我的地方距離玄都觀很近。

醒來后,我惦記師傅的安危,趕緊回了道觀,發現師傅尚未回來,我……已等了十餘天。」

「為何不報官?」閆寸問道。

「我……不敢。」小道士囁嚅道。

「不敢?」

「若師傅回來了,我豈不報了假案,那可是要挨笞的。」

小道士倒懂得武德律令。

閆寸又道:「你剛才說,你師傅是五月丙午夜間被人劫走的?」

「是。」

「那日白天你們做了什麼?」

「賣葯……」小道士低頭沉思片刻,道:「那日師傅很高興,因為他賺了一大筆錢,因此,他還給我買了一隻燉駱駝蹄子解饞……」

「等等,葯賣給了誰?」

「一個絲帛豪商。」

「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兒?」

「姓盧,叫什麼我可不知道,師傅只是喊他盧員外。他家住親仁坊甲二巷。」

是盧從簡!

有些事對上了,但閆寸還得再理一理。

「你師傅五月丙午日間向盧員外賣了葯?」閆寸再次確認。

「是。」

「什麼葯?」

「這我們可不知道。」

「你們?」閆寸眯了一下眼睛。

小道士不知道師傅賣的什麼葯,能理解,畢竟,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清淼道人留一手也正常。可若連他本人都不知道,就反常了。

「是這樣,」小道士解釋道:「那並非我師傅煉製的藥丸,而是一名女子……那女子找到我師傅,說是盧員外的小妾,想讓我師傅幫著將那兩粒藥丸賣給盧員外。從前我們也遇過這樣的事……」

「兩粒藥丸,你確定?」

「錯不了,賣東西的時候我就在邊兒上。」

「藥丸是怎麼交給盧員外的?紙包?布包?還是什麼?」

「紙包,我們交出去的貨都是紙包。」

閆寸點點頭,「你繼續吧。」

「呃……」小道士一時想不起剛才說到哪兒了。

閆寸提示了一句:「從前你們也遇到過那種事兒,說來聽聽。」

「哦哦……從前有個男人,常跟我師傅買行陽葯,他有狐臭,自己不覺得,家中妻妾若是流露出不喜,他就要動手打罵,妻妾不堪忍受,想了個法子。

他們找到我師傅,讓我師傅將一些香體的藥丸摻在行陽葯內,賣給那男人……

哦,對了,我剛才說師傅賺了一大筆錢,並非是將藥丸賣給盧員外所賺,而是那女子求師傅辦妥此事,給了我師傅許多定金。」

「之後呢?」閆寸道,「我是說,你師傅把香體的藥丸賣給那男人,可有什麼效果。」

「之後……」小道士撓了撓頭,「我好像再沒見過那他了。」

說完,他恍然大悟,嚇得一個激靈,「不會吧……不會的……難道她們……」

「說不定,」閆寸道:「假借你們的手,投毒殺人,說不定已不是頭一次了。」

小道士用力喘了幾大口氣,仍無法緩解心頭緊繃繃的感覺,他便伸手在胸口捶打幾下。

「那我師傅……」小道士無力地癱倒,「難不成他是……被滅口了?」

閆寸自水翁內倒出一杯涼水,直潑向小道士面門。

小道士被涼水一激,閉上了已經咧開一半準備哭嚎的嘴。

「我且問你,」閆寸冷冷道:「那個請你師傅轉賣藥丸的女子,其音容、體貌可有什麼特徵,你細細想來,不要漏過。」

「她……戴了斗笠,斗笠外蒙著白紗,看不到面貌……但我覺得她很美。」

「為何?」

「就是……覺得。」

見閆寸的臉又愣了一分,小道士一番絞盡腦汁,形容道:「我那天見到她……之後……那晚我做了夢……夢見……」

小道士低著頭,陽光透過典吏衙大門照在他的耳朵上,閆寸看到他的耳朵紅彤彤的。

「她彷彿是個仙女。」小道士總結道。

絕世獨立。

閆寸記得,環彩閣閣主這樣形容劫走杏花的女子。

那女子也戴著斗笠,也是以紗遮面。

兩樁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案件,因為一個體貌相似的女子而有了交集。

但閆寸不解,如果劫走清淼道人是為了滅口,為何不將這小道士一併殺死?這小道士分明也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於是他問道:「你師父跟那女子談話,沒避著你嗎?」

「避著啦,師傅不讓我摻和,只叫我做些打雜的活,我那天是……偷聽的。

還有去盧員外家賣葯,師傅每次都不讓我進門,只讓我在盧府門口候著。

但我師父這人,賺了錢就喜上眉梢,我都能看出來……」

閆寸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這小道士稀里糊塗撿了一條命。但他未說破,他可沒有嚇唬小孩子的奇怪癖好。

「你再想想,」閆寸道:「你被丟下馬車之前,劫持你們的人可說過什麼?」

「讓我想想……話是說過的,應該說過幾句,可我那時並未留意……怕是不記得了……」

閆寸端起桌上的茶杯,「我幫你想想?」

「不用不用。」小道士連連擺手,生怕閆寸再拿涼水潑他,「我能想起來……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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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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