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探賾鉤深

第027章 探賾鉤深

許宣進了白素的卧艙,以他對醫術孜孜追求的精神,就連冒著觸犯王法的風險去解剖人體都肯做,眼前明明放著兩個「異人」,他實在無法阻止自己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可是緊張害怕卻也不是假的。

他只能掩飾著內心的緊張,向白素長揖一禮道:「家父常說,醫者父母心。眼見姑娘你有傷在身,在下實在無法佯作不知,故而便忍不住毛遂自薦了,若有冒昧之處,還請姑娘多多擔待。」

白素聽了不禁莞爾,又往榻上一躺,輕輕伸出右手去,臂肘兒往大腿上一擱,悠然道:「那就請我的醫者父母,給我看看吧。」

兩個姑娘生得明媚照人,實在看不出半點妖怪的模樣,說話又是這般和氣,許宣的心情便放鬆了許多,又向白素告一聲罪,便搬了個墩子過來在榻邊坐了,輕輕搭住白素的皓腕,給她切脈。

白素在艙中穿得可是輕羅小衣,這時又是斜卧榻上,臂肘兒就輕輕搭在大腿上。

許宣登時不自在起來,急忙把目光飄移開。白素和小青那可是幾百年的閱歷,對他的小動作早就看在眼裡,白素頓時又生幾分好感:「這人是個君子。」小青的神色也和緩了一些。

「許先生這是往哪裡去?」白素一邊讓他切著脈,一邊柔聲問道。

許宣忙答道:「哦,我隨舅父往錢塘去。」

小青突然問道:「看你方才步伐,似乎受了傷?」

許宣苦笑,道:「姑娘好眼力,不錯。我在建康時,本來是在公門任職,只是出了差遲,挨了大老爺的板子,如今尚未痊癒。我也正是因為出了過錯,丟了公門差使,這才想遷去錢塘投靠舅父,建康我已是沒法待了,實在慚愧。」

白素見他坦誠,更增三分和悅之色,歡喜道:「奴家也是往錢塘去的,與先生真是有緣份。」

這時許宣已切了脈,又望聞一番,沉吟道:「姑娘似因外傷,震動了內腑,這樣的傷勢,應該以藥物內服,再多加靜養才好。只可惜在下不曾帶有傷葯,只能開個方子,等到了下個碼頭,再去藥店買齊藥物煎服。如今么……我有針灸之術,亦可稍緩傷勢,卻不知姑娘你……」

不等小青說話,白素已連連點頭,甜絲絲地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許宣一笑,道:「份內之事,不必方謝。」這針灸的針,他確是隨身攜帶的,當下探手入懷,取出一個捲起的小布帶,展開來,裡邊一排密密匝匝的極細的銀針,約有四五十枚,燈光下熠熠放光。

許宣把燈移過來,摘下燈罩,取針從燭火上一掠而過,左手往白素肩頭輕輕一按,找准了穴位,不等她有所反應,右手銀針已然入穴,手法端地嫻熟,白素甚至連入針一剎那時的痛感都沒有。

小青一旁看了,美眸中異光一閃,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個好郎中,只這一手針炙術手法就是極好的,許多年老的郎中也沒這般嫻熟。

這話倒是不假,旁人練針灸,都是用紙墊、軟木來練,許宣可是自從練針灸就是用真正人體來試手。他若解剖人體還需挑個適當時間,免得被人發現,針灸之術他隨時可練,早不知拿多少人體試練過了。

楊瀚在外邊逡巡一番,也沒個理由接近,想著不能打草驚蛇,便先扶著欄杆,緩緩下了階梯。楊瀚剛回到下層甲板,陶景然便興沖沖地找過來,一見他便拉住他手臂道:「哈哈,瀚哥兒叫我好找。我已烹制了幾道小菜,來來來,你我且去小酌幾杯。」

楊瀚目光瞬間深沉了那麼一剎那,旋即便微笑道:「好,陶兄的手藝,在下倒要嘗嘗。」

楊瀚隨著陶景然走去,卻是進了陶景然的卧房,那幾道小菜都已做好端了進來,正擺在小桌上。楊瀚一眼掃去,只見各道小菜雖然都是尋常的食材,可顏色搭配賞心悅目,一嗅便有香氣撲鼻,叫人一見便食指大動,果然是個美食大行家的手藝。

陶景然請楊瀚坐了,遞過一雙筷子,楊瀚忙搶過一個小酒罈子,四下一看,道:「酒碗呢?」

陶景然道:「我這酒可是極好的『洞庭春色』,用碗喝豈不是牛嚼牡丹,大煞風景么,我有這個。」

陶景然向他得意地擠了擠眼睛,轉身從旁邊取了一口杯匣,打開來裡邊一共八隻其薄如紙、其色如玉的細瓷杯來,取出兩隻,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看那杯上,於燈光下隱隱然透出「饕餮」模樣的紋路,十分的精緻。

楊瀚把酒滿上,二人謙讓一番,先碰一杯,挾了口菜嘗嘗,楊瀚便向陶景然挑起大指贊道:「陶兄虧得不曾去做廚子,不然便沒有其他廚子活路了。」

陶景然一聽這話,登時眉飛色舞:「哈哈,實不相瞞,陶某小時候經過大災荒的,哎,那時節,赤土千里啊,大街上的人走著走著,忽然就倒下了,你道為何?不是餓了一天兩天,而是一連幾個月,每天都只是胡亂塞些東西裹腹,臨到死時都不知道,那一口氣兒忽然就斷了,慘吶!

陶某僥倖活了下來,那飢餓的味道,倒現也不曾忘記。從那時起,陶某便只好飲食,只有吃東西時,才讓我感到人生在世有莫大的幸福。再後來,手裡豐裕了,我更是非精緻美食不吃,如此才不枉來此世上走一遭啊。請請請,再嘗嘗這道菜……」

楊瀚雖然極是從容,可不經意間,倒是只撿陶景然吃過的菜挾,可一共也只有六道葷素菜肴,陶景然不一會兒就都吃過了,楊瀚自然也就無所顧忌,這菜肴確實美味,便大快朵頤起來。

當然,言談之間,楊瀚少不得旁敲側擊一番,不過觀其神色,似乎裘有才之死,他竟還未曾得到消息。而且這廝倒真是個好吃的,一碰到吃的,就沒有其他任何事都扯開他的注意力了。

陶景然這嘴巴一直不停,不斷地向楊瀚講這幾道菜他是如何烹制所以美味,又引申開去,縱論天下美食風味,不管楊瀚講什麼,他都能硬生生地扯回到食物上去。到最後楊瀚只能閉上嘴巴,聽他滔滔不絕地大講美食經了。

上層白素卧艙內,許宣走了幾根針后,氣息漸漸喘勻,心情也平靜下來,心中便想:「她們與我等常人究竟是否相同?她們究竟是有異術的凡人,還是神仙妖怪,我或可試探一下。」

心中這樣想著,許宣便又拈起一根銀針,目光微微一閃,他手拈銀針輕盈一閃,一針扎在白素的膻中穴上。旋即便雙眼一抬,定在白素芳菲嫵媚的俏顏上,看她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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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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