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立威(下)
比試裝配槍支?戴季良此言一出,頓時下面的隊伍里又有些騷動了,就連三個連里推薦出來的好手,這時候也退縮了回去。
「怎麼回事?」戴季良剛把袖子挽起來,抬頭卻發現事情起了變化,於是他疑惑的問著眼前那三個畏手畏腳的大兵。
「報告營長,俺們,俺們只會擦槍,不會裝槍。」其中下士的回答讓戴季良差一點愣住了,他求證的看了看自己的副手,鄂濤也只好苦笑的點點頭,這才讓他恍然大悟。是的,眼前的隊伍不是德、日列強那支無所不訓的強兵,要知道既是十多年後,那支號稱橫掃中國無敵手的黨軍中會將損壞的槍械重裝起來的還是鳳毛麟角的呢,現在會這種技巧的更是只能在幾處兵工廠里才有緣一見。
「這樣啊。」戴季良沉吟了一會,還是讓護兵擺好了三張檯子,每張檯子上各有一隻警衛軍現用的毛瑟九八步槍。「槍是咱們弟兄吃飯的傢伙,但是傢伙什不是永遠使不壞的,萬一上了戰場,你槍卡殼了,或是一時間手邊只有幾隻壞槍,那你怎麼辦?等死嘛!」戴季良氣勢十足的吆喝著。「剛才老子沒罵錯,你們TMD就是一披了軍衣的老百姓,指望你們能上戰場,糗!」
戴季良邊說邊走到第一張檯子上,舉起台上擺的那隻步槍。「都看好了,老子給你們演示一遍,怎麼徒手拆裝。」說著,在眾目睽睽之下,戴季良表演了起來。「1898年式毛瑟步槍是在1888年式也就是漢陽造的基礎上改進,口徑7.92毫米,發射尖頭彈,整隻步槍全重4.09千克,也就是八斤多一點,槍長1245毫米,子彈初速878米/秒。」戴季良如數家珍的報著毛瑟九八的數據,同時手一劃拉,位於機匣左側的槍栓卡榫被打了開來,接下去旋轉並拉動槍栓,整個槍機部分就從機匣中取出,下一步是撞針和彈簧、再就是底部彈倉,一切有如行雲流水一般的賞心悅目,再打開幾個卡榫,槍管也從護木中脫了下來,至此,只有短短的兩三分鐘,整個步槍已經大卸八塊了。
「怎麼樣,看懂怎麼卸槍了嘛?」戴季良抬起頭,看著不遠處踮起腳看著自己動作的一干三營上下,好整以暇的問著。「那麼現在我們把它裝回去。」戴季良的手一動,彷彿魔術般,攤在檯子上的部件紛紛自動的跳入他的手心,甚至比剛才拆下來時的時間更短,一隻似乎原樣未動的毛瑟槍就出現在了戴季良的手中。
「啊!」圍觀的官兵們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驚嘆。
但是戴季良卻好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理所當然的拉動槍栓,然而對空扣下扳機,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了出來,他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將槍交給身旁那三個不敢比試的軍士。「查一查,是不是完好無損。」
幾個大兵翻來覆去的查驗了好一會,這才大聲的報告著。「報告營長,和新槍一樣。」
戴季良點點頭,走到第二個檯子面前,命令著。「去搞塊黑布來。」不一會黑布拿了過來,「自己蒙上試試,」戴季良的花樣讓下面的人再一次看不懂了,「怎麼樣,看不見吧,好了,拿下來,替老子蒙上。」當蒙著眼的戴季良抬起頭時,場子里抽氣的聲音幾乎匯成了一片。「這次,老子蒙眼拆裝給你們這幫渾球看看。」
「副營長,你看是不是。」司務長楚敢輕輕的在鄂濤的耳邊說著。
鄂濤搖搖頭。「戴營長是有真本事的,當著這麼多弟兄做手腳,你也不怕陸老總知道後會廢了你嘛?」於是一切作罷,眾軍官只好看著戴季良在那顯擺。
雖然這次是蒙著眼,但是速度並沒有比前一次慢了多少,不一會,拆裝都完成了。「怎麼樣,槍能用嘛?」戴季良脫下蒙眼布,這次他把槍隨意的遞給了下面圍觀者中的一員,想當然得出的結果還是一樣的。
「這一次,我除了拆裝之外,還要校槍。」戴季良來到第三張檯子。「有些當兵拿到槍就知道扣扳機,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打不準嘛。」戴季良的幾次表演已經深深的震驚了所有的人,這一次大家都全神貫注的聽著。「槍和女人一樣,也要時時管教的,你一不留神,磕磕碰碰之下,準星什麼的就會有偏差,有了偏差你再打得准,那你TMD就是生了雙鬥雞眼。」戴季良髒話連篇,全然沒有一絲留洋高材生的樣子,可偏偏是這樣,卻讓他充滿了異樣的魅力。
「看好了,」戴季良再一次神乎其技的表演了一次槍支拆卸和組裝,然後命令道,「給我一排子彈,樹一個兩百米標靶,左右退開一點,避免誤傷。」很快一切都按照戴季良的意思辦到了。「李過,你去報靶。」戴季良在軍官隊伍里看了看,就把李德彪指了出來。等到李德彪就位了,戴季良拉開槍栓壓下一排子彈,隨意的瞄準了遠處的靶子,「乒」的一響,第一槍打了出去。
「五環。」一個糟糕的數字,幾個準備和戴季良比試的士兵,原來已經痿下去的胸膛,一下子就挺得綳直,顯然他們是看到了希望。
戴季良調整了一下標尺,「乒」又是一槍,這次是八環。「你們這幫渾球聽好了,子彈可不是一直線的就這麼飛下去的,」戴季良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了拋物線的原理,「所以一定要看清楚,自己的標尺是定在哪一格上,用一百米打兩百米,能中也是你祖上積德了。」
接著又調整了一下準星的高低,「九環。」李過的聲音遠遠傳過來時,在場的人已經震驚的麻木了。
倒是戴季良聽著靶數彷彿是有些不可思議,他想了想,跪下去,抓了把沙子,慢慢的讓它隨風而逝,再一次站起來時,卻是「乒、乒。」連發兩槍。
「紅心,兩發全中,都是十環。」
「再拿一排子彈來,」戴季良看了看驚疑不定的鄂濤,皮笑肉不笑的呲了呲牙。「讓李過換靶紙,副營長,這一輪是不是也是我贏了。」
「是,是營長贏了。」剛剛回過魂來的鄂濤好像被煙頭燙著一樣,差一點跳了起來,這次當眾宣布戴季良再一次獲勝的消息。
「好,」戴季良讓人把檯子撤了下去,再把要和他比試槍法的三個軍士叫道眼前。「這槍我剛校過,用它來和你們較量也算是欺負你們,這樣,靶子還是那塊靶,我做個例子,你們能照做一遍,我一樣算你們贏。」說著戴季良也不看幾個臉上喜形於色的傢伙,叫過楚敢。「中尉,你把我眼照舊蒙上。」隨即,戴季良再一次壓上子彈,抬起槍,四周比劃了一圈,頓時嚇得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這位爺一不留神走了火。
當然戴季良不過是故意嚇唬一下眾人的,只見他抬臂舉槍,僅憑記憶瞄準了靶子的位置連發五槍。然後他扯下黑布命令著。「李過,報靶。」
「五槍全中,一共三十八環。」也就是說,戴季良這五槍全部都在七環以內,這下可謂技驚四座了。要知道無光情況下射擊此時在歐洲也不過是少數頂尖的槍手在賭鬥時才會採用的射擊方式,它考究的是槍手的記憶力和協調力,戴季良之前不過是跟一個出身阿爾卑斯獵兵營的德國同窗學到點皮毛,但就這點皮毛在民初的中國也是不得了的高技術了。
「怎麼樣,你們試試。」戴季良想把槍交給了三個挑戰者,但是沒有一個敢上來接槍的。「做不到?那也就是我贏了是吧。」戴季良掃視著鴉雀無聲的操場,他慢慢的穿好自己的軍衣,帶好軍帽,突然間他大聲的呵斥著。「你們這幫孬種,練了小一年的兵,就這個德性,現在,還服不服。」
「服。服了。」先是參差不齊的小聲應答,到了後來彙集到一起頓時有如雷鳴一般。這個時代的兵還是比較純樸的,雖然戴季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但是服了就是服了,能在一位如此厲害的長官下效力,想來小命也了多一份保障,因此儘管擔心自己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但是在場的人還是沒有昧良心。
「服了就好,老子一個人也包打不了天下,所以,」戴季良加大了聲音。「我TMD告訴你們,若是你們三個月裡面學不會老子的東西,老子絕不會讓你們有好日子過。」他冷冷的掃了一眼全營。「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否則。」戴季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沒有說完。「好了,各連官長各自帶開,稍後,軍官到營部集合,現在,解散。」
「之長兄。」回到營部,戴季良還是沒有立即交接營務,他扯過鄂濤。「這些日子看來還是要麻煩你一下。」戴季良的話讓鄂濤不知所謂,但很快戴季良就解釋了。「我回去交代一下,這幾天我要到各連轉轉,掌握一下實際情況,等看得差不多了,我會擬定一個作訓綱要上報陸老總的,這些天就麻煩你繼續留守營部,諸事拜託了。」
「這不合規矩吧。」鄂濤還是有些不知所措,能繼續掌管一段第三營的公帑對他本是好事,至少以前可能的窟窿能有時間填上,但是鄂濤不相信戴季良會這麼好心,畢竟攤上這麼一個強悍的主官,他實在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方設下的陷阱,所以有些進退失據了。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能練好兵才是最大的規矩。」戴季良撇了撇嘴。「好了,下面的弟兄們都來了,我馬上開個小會,這事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