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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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徐蟬與孟貞事先的籌備，徐靜書的冠禮需有束髮加冠、尊長祝詞、拜月謝祖、自定別號、親族贈禮，然才飲成年酒。

雖二人這已倉促儉省的儀程，可對徐靜書來講卻足夠隆重。

徐蟬親手為徐靜書束髮加冠，孟貞上前握住的手。

「你姑母與我商量了個多月，也沒能寫出像樣的加冠祝詞，」孟貞內疚地哽了哽，笑得有些苦澀，「實在對不……」

加冠祝詞按常規需古韻雅言，雖寥寥數句，卻尊長者代表整個親族，對初初長成的年輕人漫長的生做出殷勤期許與美好禱祝。

如今世道，真正能將古韻雅言運用到擘兩分星的淵博之人實在不多，更何況徐蟬、孟貞荒廢學問十幾年，便生搬硬套也很難湊出像樣的加冠祝詞。

徐靜書反握住的手，笑眼彎彎：「姑母與貞姨愛重期許，我都明白。這就夠了。」

不覺這點細節算多大缺憾。畢竟，若沒有來尋姑母投親，今日就該在欽州堂庭山家中。只略識些字的母親與完全不識字的繼父，也沒法子給鄭重的加冠祝詞的。

孟貞淡淡嘆息聲，莊重斂色，正要，卻又神色驚喜地住了口，與大家同將目光投向正殿門口。

徐靜書疑惑地眨眨眼，扭頭回眸。

襲玉色流雲暗紋錦袍的趙澈長腿邁過正殿門檻，從夏夜薄薄暮色里，走進殿中這片今夜專為徐靜書而存在的闌珊燈火。

想這三個月的目力恢復並未突飛猛進，不願在這場合因目力模糊而鬧出破壞氣氛的尷尬，左手搭在平勝的臂上，每步都走得沉穩端方。

但即便仍舊看不清，在這個徐靜書生只此次的盛大時刻，能到場見證長大成人的美好瞬間，徐靜書來，已極大的圓滿。

胸腔里壓不住的悸動使徐靜書燦亮笑眼裡泛起瀲灧。

那不傷感，情生意萌的少女心中隱秘沸騰的無上歡喜。

趙澈在平勝的攙扶下拾階而上，走到主座前對徐蟬、孟貞執禮。

「不負二位娘親所託，請回恩師為表妹手書冠禮詞。」恭敬將精緻的捲軸呈上。

口中的恩師，便名動兩朝的大學士段庚壬。

徐靜書驚了，下頭的趙蕎、趙渭、趙淙都驚了。

只有七歲的趙蕊與三歲的趙蓁無辜眨巴著眼睛茫茫然。

最還趙蕎最先打破沉默，跳著腳笑鬧：「那大哥不許偏心！年底我加冠時也得視同仁！」

大學士段庚壬親筆手書加冠祝詞，便「不學無術」的趙蕎都明白這多大的殊榮。

才識淵博的段庚壬為人孤高，頗有幾分名士狂傲，輕易不會為別人家的孩子做加冠祝詞。用腳趾頭想都知趙澈得求到如何軟磨硬泡的地步，才得老人家執筆揮毫。

要知道，在今夜之前，滿鎬京城得過大學士段庚壬作加冠祝詞的人里，不姓段的只有四個——

汾陽公主趙絮！成王趙昂！執金吾慕隨！以及的親授弟子趙澈。

如今，在這四個名字之，緊跟了個徐靜書。

就問還有樣的成年賀禮，能貴重過這件？！

別趙蕎，連向「不爭不搶、給」的趙渭都忍不住歆羨，抬頭眼巴巴看了看兄長手中那捲軸，默默往二姐身旁站了步。

還有年多就冠禮了。

「我也想要。」聲嘀咕，卻也知道想也白想。

武德帝膝下皇嗣不少，到如今過了成年禮的共有六位，也才只有早些年汾陽公主趙絮與成王趙昂這兩位得過段庚壬的成年賀詞。這段大學士，真不輕易求得動的。

徐蟬笑意欣慰，卻有些不大敢接那捲軸，扭頭看向孟貞。

古韻雅言非但難寫難認，要正音暢讀也非易事。二人雖略識得些，若要當著輩鄭重宣之口，恐怕也難做到毫無瑕疵。

孟貞想了想：「既世子向段大學士請來的，那便也由世子代為祝詞，可好？」

雖趙澈徐靜書同輩，按理不該由來讀這祝詞。不過段庚壬親授弟子，由代師宣讀倒也不算失禮數。

趙澈噙笑應聲，慢慢走到孟貞與徐蟬中間，與徐靜書面向而立，雙手展開那精緻巧的捲軸。

此時還處「視物模糊」的階段，根本沒法看著讀，那捲軸展開不過做個樣子。所以的目光便狀似無意地落在半臂之隔的徐靜書臉上。

徐靜書知看不清的，卻還忍不住赧然面紅，略略垂首。

「令月吉日，始加服冠。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短短二十四字，以正音古韻從趙澈口中頓挫而出，如寶珠粒粒滾落玉盤，琅琅成調，聲聲入心。

這古樸雅正的祝詞言簡意賅，所寓卻美好深遠。

在此吉日，為你加上成年人的服冠，便宗族親人認可並開始期許你的成長，從此你有了資格去決定自己的人生。

請你就此告別幼時懵懂、童趣嬉玩，盡心造就成年人該有的襟懷與志向，在外端肅威儀風骨，在內培養高潔美德。

去闖蕩，去承擔，去跌倒，去勇敢。去俯仰無愧。

祝你萬壽無疆。此生，福祿圓滿。

涵雲殿庭前早已布好拜月謝祖所需的切，徐靜書手執清香，端正跪在蒲團上，在穹頂明月的注視下，向面前壇上那代表徐家先祖的沉香座行大禮拜謝。

禮畢起身，孟貞笑問：「靜書可要自定別號？」

徐靜書事前並未想過自己的成年禮會如此隆重正式，所以也就從沒考慮過「自定別號」這茬。被這問，有些茫然，不自覺地就扭頭去看趙澈。

趙澈噙笑的目光不太準確，但似乎心有所感，知道正看過來般，若有似無地搖了搖頭。

徐靜書正蹙著秀眉琢磨這搖頭的深意，趙蕎便貼心地哈哈笑著過來攬肩膀：「你別傻！別上這當！我母親這憋壞呢，想瞧你鬧笑話！別號這東西不急時，往你幾時想起都行。」

姓名父母對個人的期許與祝願，而別號，則個人在成年之際昭示自己將來的志趣、抱負。自定別號這事雖被歸在成年禮的儀程中，那隻意味著長大成人就擁有了這項權利，不定非得真在這天決定。

因為剛剛才滿十五的少年少女，見地稚嫩、閱歷尚淺，這時為自己起的別號大多會在將來成為朋友口中的羞恥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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