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搶了他的太子之位
第659章搶了他的太子之位
看到一壇酒都進了他的肚子,墨雪舞真有些擔心,不得不再次相勸:「你的酒量很一般,別喝了。落月的情況還不穩定,萬一有個什麼意外,你又醉得不省人事的話,會比較麻煩。」
凌淺月搖了搖頭,看向了床上的凌落月:「說過我有數,一壇酒醉不到太徹底。不過……好像是有點暈……但你別想趁著我喝多了逃走,沒可能。」
墨雪舞翻個白眼給他,很有些無奈:「用你說?我要逃得了,你根本不會喝。不過你若不放心,再給我下藥就是了。」
「不行。」凌淺月居然拒絕,「你也說落月的情況不穩定,你必須隨時準備處理,動彈不得怎麼可以?所以如果你真的逃了,我認。」
墨雪舞安靜了一會兒,終是又嘆了口氣:「你明明那麼疼落月,為什麼又捨得往死里逼他?凌太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個問題換來的是凌淺月的沉默,更讓他一掌拍開第二壇酒,沉默地喝著,很快又喝去了半壇。
既然勸也無用,墨雪舞倒是不再聒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紅,目光越來越迷離,氣息也越來越亂:莫非是因為凌落月的自殺也給了他不小的刺激,他才會這麼失控?
眼看第二壇酒又見了底,墨雪舞終於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了。誰要說凌淺月現在沒醉,絕對是沒長眼,或者眼瞎了!幸好雖然喝醉了,他也完全沒有失態,只是有些渾身無力地半趴在了桌子上,氣息急促而紊亂。
「你知道嗎……」凌淺月轉頭看著墨雪舞,淡淡地笑著,「從我六歲那年成為狐族太子之後……直到今天……我一共喝過兩次酒,算上……這次……」
墨雪舞一愣:昨天不是剛在她面前喝了一次?這麼說僅有的兩次都是在她面前喝的?這是什麼梗?
「你那是……什麼表情?」凌淺月雖然醉了,居然還能看出她表情的變化,只是笑容明顯迷亂,「覺得我在胡說?」
「不是。」墨雪舞搖頭,「既然昨天是第一次喝酒,你為什麼說你的酒量你有數,還說一壇醉不了?」
凌淺月忍不住笑了起來:「啊,我估摸著應該差不多。若是跟你說我從來沒喝過酒,萬一你覺得我不夠男人怎麼辦?」
多慮了,我的看法對你沒那麼重要。
不過提起「六歲」這兩個字,墨雪舞倒是想起了昨天他們未曾進行完的話題:「從前你不喝酒,是你父王不讓你喝,還是你自己不喜歡?」
「父王不讓我喝……嗝……」凌淺月打了個酒嗝,勉強支撐著坐在椅子上,「他說酒能傷身,也會誤事,我身為狐族太子,肩負重任,不得出絲毫差池。我的任務就是練功,練功,練功……不斷地練功,不斷地殺戮……可是我討厭血腥,討厭得很!你相信嗎?相信我嗎?」
墨雪舞微嘆:「相信。昨天你說過,你討厭血腥,可你的習武之路,就是從殺戮和血腥開始的。」
「是,殺戮,血腥……」凌淺月笑了笑,散亂的目光已經沒有焦距,「我記得你問我,如果死的是我,會怎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如果我死了,狼活著,那麼第二個被送進鐵籠中的人,就是落月。」
墨雪舞一愣:「那你呢?就那麼死了算了?」
凌淺月呵呵地笑笑:「是的,死了白死,父王說,狐族不需要一個廢物皇子!不過事後母後跟我說了,父王不會讓我被狼咬死,故意那麼說,只是為了激發我的鬥志和潛力。」
雖然如此,墨雪舞眼中的冷意還是在加深:「那二皇子呢?按照長幼有序的原則,如果你真的不幸死了,不是還有他嗎?」
凌淺月搖了搖頭,目光越發迷離:「選出狐族太子,是因為一個特殊的使命,傲月天分不足,難當此大任。如果我不行,下一個就是落月。我能殺掉那匹狼活下來,最強烈的念頭就是落月還小,他打不過這匹狼的,不想讓他受傷,唯一的辦法就是我把狼殺死……可是那匹狼真的好凶,一下子就把我撲倒,把我臉上的肉咬去了一塊,血到處流,糊住了我的眼睛,也流進了我的嘴裡,那股血腥的味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真的好噁心,我好討厭……我疼得哭了起來,可是沒有人來救我,直到那匹狼從我的臉上、肩膀上又咬掉了三塊肉,我才知道哭沒有用,唯一有用是把它殺死……然後我殺了它,我一共在它身上刺了兩百零七刀,把它殺死了……咳咳咳……」
墨雪舞心中的震動委實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之前她是幾次聽到凌淺月說凌落月是他最喜歡的弟弟,雖然不敢說那絕對是假的,但也真的沒怎麼認為是真的,現在看起來,恐怕是假不了的吧?
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凌淺月的氣息越發亂了起來,終於完全趴在了桌子上,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臂彎里傳了出來:「雪舞,你知道嗎?落月對不起我。因為當年,父皇中意的太子人選是他,可是無意中被我偷聽到,我就去找父皇,把他的太子之位搶了過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墨雪舞下意識地回答:「不知道,為什麼?」
凌淺月似乎笑了笑,然後斷斷續續地說道:「因為成為狐族太子,就意味著很有可能活不過天劫之日,我不能讓他去……死……可是他對不起我,我那麼全心全意地為他,他都對我做了什麼?他真的對不起我……大業,狐族大業,從我六歲開始到今天,這四個字已經壓了我近二十年,我有多難受,誰知道……我不知在那個鐵籠子里殺了多少虎豹豺狼,我恨透了血腥和殺戮……可是父王從來沒有問過我會不會難受,他只知道逼我練功,逼我去殺戮,只有讓殺戮成為我生命的本能,成為一種習慣,將來重返虞淵大陸之後,我才可以毫不猶豫地殺光我們的仇人……多可笑!我要為幾千年前的狐族祖先,去殺光他的仇人幾千年後的子孫後代,這個仇真的有必要報嗎?所謂狐族大業,就是要讓屍體堆成山,讓鮮血流成河?我不懂,這樣真的是對的嗎……」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從他那均勻的呼吸來看,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成為狐族太子就意味著活不過天劫之日,果然,這種設定與七煞太像了!成為七煞豈不是也意味著,基本上沒可能活過天劫之日嗎?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果然是肯定的!
原本只是以為他們對付狐族是一場艱苦卓絕、基本上有去無回的戰爭,原來對狐族而言,對付他們也並不輕鬆,也隨時都得準備賠上一條命嗎?
當然這倒也正常,如果七煞真的那麼好對付,狐族豈不是早就衝破封印了嗎?事實上在雙方這場持續了幾千年的膠著戰中,七煞始終是佔據著一定的上風的,他們雖然也必須賠上絕大多數人的生命,可封印一直沒有被破除。狐族也有不少人為此犧牲,卻依然繼續留在了這裡。
也就是說,狐族必定也有著一種不為外人知的法子,如果在天劫之日犧牲太子一個人,就有可能衝破封印。換句話說,狐族太子未必一定是正宮娘娘所出的嫡長子,而要看有沒有足夠高的天分去承擔這個使命。
如果凌淺月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很顯然,當初凌月初之所以選中凌落月,就是因為凌落月的天分比任何人都高。凌淺月卻在明知有可能死在天劫之日的前提下,主動把太子之位搶了過去,他對凌落月這個弟弟的心意還用說嗎?
所以墨雪舞越來越覺得凌淺月不該死,至少不是十惡不赦,現在又有了一個強有力的證據。一個能為自己的兄弟做到這個份上的人,怎麼都不會是十惡不赦的吧?
凌淺月就那麼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著。夜色漸漸深沉,墨雪舞卻了無睡意,除了為北堂蒼雲等人擔心,凌淺月剛才說的這些話對她也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可是儘管覺得凌淺月並不該死,她卻對凌月初、江月紫等人沒有半分好感,覺得如果狐族所有人都跟他們一樣,那狐族還是永遠被關在這裡比較好!
一陣夜風吹了過來,衣衫單薄的凌淺月瑟縮了一下,身體也泛起了一陣輕輕的顫動,然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畢竟已經是秋天了,夜風真的挺涼的。他本來已經是中度肺炎,如果再被夜風一吹,勢必會更嚴重吧?
墨雪舞皺了皺眉,拿起自己剛才蓋在腿上的毯子,輕輕蓋在了他身上。睡夢中的凌淺月彷彿感覺到了,身體動了動,下意識地抓住了毯子,跟著喃喃了一句:「好香……是你的味道,雪舞……」
墨雪舞一愣,跟著有些無語地嘆了口氣:如果你肯放棄狐族大業,我想我們真的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就像我跟落月一樣。可惜,我跟落月再也做不成朋友了,你到底還是恢復了他的記憶。
接下來,事情究竟會向怎樣的方向發展?
天,終於漸漸地亮了。
當第一縷陽光灑進室內的時候,一直沉睡的凌淺月突然動了動,跟著慢慢睜開了眼睛,坐直了身體,接著就是毫不意外地抱住了腦袋:「好痛……」
宿醉后的頭痛是必然的,他這一動,立刻察覺到有些異常,扭頭看到了蓋在身上的毯子:「這是……」
「我幫你蓋的。」墨雪舞打了個呵欠,「不愧是狐族太子,你連睡覺都那麼優雅,一點都不亂動。」
凌淺月看著她,眸子微微閃爍:「我知道是你,昨夜這裡除了你和我,再就是落月,不會有第四個人,就算有也只能是屍體。」
墨雪舞多少有些意外,就忍不住笑了笑:「把所有人都趕跑了,你還敢在我面前喝醉,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麼?雖然我是沒了內力,可你就不怕有意外嗎?凡事還都有個萬一呢。」
也不是說她絕度不會對凌淺月做什麼,關鍵沒了內力之後,她已經很難準確判斷周圍到底有沒有人。萬一有,抓了她一個現行,那就比較尷尬了。
何況正常情況下,凌淺月絕對不會在周圍沒人的情況下在她面前喝醉,那不合邏輯。
可誰知道狐族太子特么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竟真的把所有人都屏退了?否則她未必百分之百沒有機會逃走吧?雖然這話很有吹牛之嫌。
凌淺月沒回答,看了看凌落月:「落月怎麼樣?」
「我一直看著他,沒事。」墨雪舞的聲音透著幾分輕鬆,卻又嘆了口氣,「初步觀察,他的命是保住了,可他的嗓子……還不好說。」
凌淺月的目光微微一黯,跟著點頭:「保住命再說。我昨晚……跟你說了什麼嗎?只記得好像說了不少,有沒有什麼不該說的?」
墨雪舞微微側頭,眸子平和:「你指什麼?關於狐族的秘密還是比較難聽的話?」
「兩者皆包括。」凌淺月回答,跟著眉頭一皺,「聽你這意思,我真的說了什麼?」
墨雪舞輕輕搖頭,心頭的感覺有些複雜:「主要還是說落月,說你從小為他做了很多,他卻什麼都不為你考慮,說他對不起你。」
凌淺月又是一愣,眼裡掠過了一抹含義不明的、複雜的光芒:「我跟你說了這些?那我有沒有說,我都為他做了什麼?」
墨雪舞搖頭:「沒說太多,就說你為了保護落月,殺了一匹狼什麼的。還說太子之位本來應該是落月的,是你不想讓他承擔與之捆綁在一起的危險,就把太子這位搶過來了。別的就沒有了。」
凌淺月的手輕輕握了握,卻只是笑了笑:「我真的喝多了,居然連這些都告訴你。別告訴落月,知道嗎?」
墨雪舞又搖了搖頭:「我沒有那個機會,也沒有那個必要,他現在根本就不認識我,就算我說了,他也不會信,我何必自討沒趣。」
凌淺月慢慢放開了手,笑得倒是雲淡風輕:「你可以懷疑我是裝醉,故意說這些給你聽,好博得你的好感,順便貶低落月一把,就可以在無形中提升我自己的形象了……」
「不用說這樣的話,我知道你不是。」墨雪舞的語氣很平靜,目光卻挺誠摯,「我是被你困在了這裡,我也不如你聰明,但你是真醉還是裝醉,我分得出來。何況你根本不需要通過貶低別人來提升你自己的形象,你也不需要用任何手段來博得我的好感,我沒有那個資格讓你費這種心思。我曾經跟蒼雲說過一句話:我這個人或許什麼都沒有,一定有自知之明,任何時候,我都盡量不自作多情,盡量給自己一個相對準確的定位,以免自取其辱。」
凌淺月長久沉默,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墨雪舞,長長的睫毛偶爾輕輕眨動一下,實在很難猜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許久之後,他才終於重新開口,卻只是簡單地說道:「昨晚我跟你說的一切不要告訴任何人,能答應我嗎?」
墨雪舞當然毫不猶豫:「能,我說過了,沒有那個必要,我既沒有機會說,說了也沒有人相信。」
凌淺月點了點頭,接著站了起來:「我讓人來伺候你洗漱,先吃飯吧。」
看著他的背影,不知出於一種什麼樣的情愫,墨雪舞突然開口:「凌太子!」
凌淺月立刻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怎麼了?」
墨雪舞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問出了口:「我還是想請你好好考慮考慮,能不能試著放棄狐族大業?你和落月一樣,未必就真正從心底認同你們的做法……」
凌淺月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墨雪舞不知道,因為他唇角那淺淺淡淡的微笑足以掩蓋心裡所有真實的想法:「怎見得我並不是真正認同?」
墨雪舞微微一嘆:「因為我覺得,我可能直到現在,才真正懂得你當初問我的那個問題的含義。」
這話說的未免有些沒頭沒尾,凌淺月一時之間倒真沒反應過來:「哪個問題?」
墨雪舞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少見的溫潤:「當日你曾問過我,一件事你的心不想做,但你的人必須做,該怎麼辦?」
明白了她的意思,凌淺月垂在身側的手輕輕一握,面上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你覺得我問的就是狐族大業?」
「嗯。」墨雪舞點了點頭,「你的心不想做,就說明你知道這件事其實未必正確,既然如此,你能不能……」
「我不能。」凌淺月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從這件事來說,重點不在於我是不是認同,而在於我必須得這樣做,沒得選擇。不過……」
他突然頓了頓,笑容變得異常深沉。墨雪舞竟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追問:「不過什麼?」
凌淺月依然微笑,語氣卻異常認真:「如果我說,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為了你放棄狐族大業,你答應嗎?我說的在一起是什麼意思,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