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缺貨
入夜城門關閉,秦城知府柳大人打開衙門夜審,公堂氣氛十分凝重。
「柳大人,老婦人有個不情之請,春紅身子不好,站不起來又畏寒,能不能讓人搬一把椅子來?」
迎春閣的老嬤嬤低聲哀求,眼下雖然是夏日,入夜還是很涼的,春紅趴在公堂的青磚上,容易寒氣入體,她這麼病病殃殃的,又要喝苦藥湯。
老嬤嬤以前在迎春閣,也做皮肉生意,人老珠黃不能接客,就變成下人,伺候花樓里的姑娘。
她一直照看春紅,把春紅當女兒一般疼愛的。
花娘命賤,被人看不起,但是好歹是一條人命啊,老嬤嬤豁出去了,低聲哀求。
「來人,去搬一把椅子,加上坐墊。」
老嬤嬤開口,劉大人當即就准了,這些花樓里的姑娘,雖然屬於下九流,幾乎人人都有慘淡的身世,眼前的瘦弱的春紅,讓人於心不忍。
春紅被扶起來,衙役搬著一把椅子,有人甚至端上熱茶水,給春紅握在手裡取暖。
「謝謝,謝謝……」
春紅說得很小聲,一連重複好幾遍,這下,嗓子沒有那麼嘶啞了。
「這位夫人,您想知道些什麼?」
春紅咳嗽兩聲,知道自己說話聲音難聽,刻意地壓著嗓子。
「婉娘和我們啤酒作坊的賬房一起跑了,事發突然,賬房為她私吞三萬兩銀子,並且和一條人命有關。」
方芍藥不再隱瞞,把發生的一切和自己調查的都說一遍,盡量有條理,讓春紅聽得明白。
還是得感謝柳如意幫忙,不然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到明日衙門開堂,那個時候城門口再貼上通緝令,很可能讓二人溜走。
於先生和婉娘應該是留下看情況,不知二人是不是看出端倪,非常果斷地逃跑。
「這還真像是她乾的事。」
春紅聽了原委,諷刺地勾起嘴角。
「我和婉娘都住在春城南邊三十裡外的陳家村。」
十年前,二人也就六七歲的光景,村裡突然遭逢大難,連續下幾日大雨,河邊漲水,把村裡的農田淹沒,很多人家的房子被沖塌。
春紅和婉娘家離得近,實際上卻沒有親戚關係。
春紅姓陳,婉娘卻姓張,婉娘的爹爹是個赤腳大夫,外鄉人,來到陳家村紮根的。
眼瞅著大水要沒過人的頭頂,村長見此,又帶著村人往山上跑,剛跑到半山腰,泥土混雜雨水澆灌下來,跑的人無一人倖免,都死了。
一場天災,村裡沒剩下多少人,當年,春紅差點被大水沖泡,婉娘遞給她一根樹枝,她這才撿回來一條命。
「她救過我,我算償還了當年的人情。」
春紅搖頭,她是恨婉娘,但是當年的救命之恩,她也記得的。
沒多久,村外來了一個婆子,見二人無家可歸,就騙她們說去春城過好日子,吃飽穿暖。
兩個人啥也不懂,又沒什麼親人,就跟著婆子走了,這一走,就流落到花樓里。
最開始不在迎春閣,而是在一些見不得光的地方,到底吃過多少苦,春紅沒詳細說。
早些年因為不願意接客,被吊著打,皮開肉綻常有的事。
老鴇打了以後,又給她們抹上一層膏藥,保證不留疤。等癒合以後繼續打。
春紅陷入回憶中,說的都是對案子無關緊要的小事,眾人卻沒有打擾。
「嗚嗚,我們春紅命苦啊,她本來被選入太白樓唱小曲,將來不說嫁人生子,擺脫這樣的身份,找個清白人家做丫鬟也好啊。」
老嬤嬤忍不住,接過話頭,說起婉娘做的事。
婉娘先是找到春紅,問起春紅準備的小調,而後偷偷摸摸地學會,又偷走春紅的一個本子,上面是春紅自己填詞寫的小曲兒。
幾歲被賣到花樓,想要不接客就要有技能,春紅苦學十年,最後的成果全被婉娘盜走。
在要去太白樓那日,婉娘使計策,把春紅騙到自己的屋子,又找來一個有特殊嗜好的老頭子。
春紅對一切不得而知,傻傻地入套,被老頭子虐待,差點沒命。
而在她卧病在床的時候,婉娘又偽裝姊妹情深,給春紅送葯,毒啞了春紅的嗓子,從而正式取代春紅,進入到太白樓。
方芍藥無語,這個婉娘心腸狠毒,並且心機很深。
要說十年前,婉娘曾經救過春紅,那可能因為婉娘還小,什麼都不懂,自從二人被賣到花樓里,一切都變了味道。
「也就是說,婉娘並沒有親人在了?」
方芍藥摸了摸下巴,於家她知根知底,於先生第一次來秦城,對於周邊的一切不熟,他了解的僅限於一行人來時走過的路。
二人若是逃跑或者藏匿起來,必然要婉娘帶路。
「有的。」
婉娘的底細,別人誰也不知情,只有春紅一人知曉。
春紅也是偶然之間得知,婉娘不一個姐姐,同父異母,現在她那姐姐死了男人,成了寡婦。
婉娘的爹當赤腳大夫,把一個村婦弄大了肚子,他爹帶著村婦私奔,逃到我們陳家村,而後生下的婉娘。
「也就是說,她爹拋妻棄女……」
方芍藥不住地點點頭,看來婉娘的爹不是什麼好東西,家學淵源。
婉娘和她姐姐不是一個娘生的,二人應該是敵對關係,婉娘應該不會投奔她那姐姐吧?
「這也不好說。」
春紅最了解婉娘,這些都是她偷偷查證的,婉娘根本不知情。
婉娘的同父異母的姐姐,現在是個寡婦,嫁給員外,員外沒了,婉娘姐姐又住在鄉下的大院,前段日子,和婉娘有過來往,曾經派人傳話。
方芍藥記下,這是一個重要的線索。其餘的,春紅知道的也不多了。
一夜都在衙門度過,天明時分,方芍藥才和蕭鐵山夫妻倆回到小院。
二人的時間掐算的剛剛好,毛豆睡得不太安穩,蹬蹬腿,被方芍藥抱在懷裡哄著。
「四喜那傳來消息了沒?」
秦氏的狀況還未穩定下來,方芍藥的心始終懸著。
「沒有。」
方糕搖搖頭,而後嘆息道,「一切都是婉娘設計好的,這女子也太歹毒了些。」
「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以為於先生是什麼好東西?」
方芍藥冷笑,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說的就是她自己。她當初對於先生無比的信任,認為兩家是姻親關係,於先生在做賬上,肯定不能糊弄,結果輕信於人的下場,狠狠地打臉。
婉娘固然是用手段勾引,若是於先生意志堅定,根本不會做出這等事。
私吞三萬兩銀子,這對啤酒作坊來說,也不是小數目。
眼下,還不僅僅是銀子的問題,因為啤酒的產量,會產生信任危機。
方芍藥心焦的睡不著,用手撫了撫頭髮,發現頭髮掉了好幾根,才十幾歲,就有熬夜頭禿的先兆。
「夫君,啤酒的產量就那些,都被訂走了。」
因為於先生私吞的銀子沒在賬本上,所以有三萬兩銀子的貨暫缺。
白映寒又是大加盟上,在最初合作,就不講信譽,這對啤酒作坊的影響很大。
這三萬兩銀子的貨物,啤酒作坊可以不認賬,但是和關係好的大加盟商扯皮,甚至鬧到衙門,自家還有什麼臉面了。
這個虧必須要認下。
「如果把其餘加盟商的貨物先給白公子,那我怎麼對那些人解釋?」
啤酒就那麼多,根本不夠分,而下一批需要時間的不斷,定然是不能按照規定的時間交貨。
合約上,不按照規定時間交貨,需要給出大筆的賠償。
方芍藥揉揉心口,於先生不僅渣,還坑人,把她逼到一個死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