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京城已亂
時間隨著越來越冷的冬意過的飛快,京城裡的人文軼事都在叛軍掀起的戰火之中被取代。
在生存與戰爭面前,任何事、任何人都會顯得格外渺小;原本被朝廷刻意控制輿論的京城,被梁武帝刻意粉飾太平的京城,在入冬后的第一場雪來臨的時候,所有維持的平衡和假象都被打破了。
只因從九陽城傳來了消息,朝廷大軍竟然在九陽城一戰之中,死傷過半,而作為領軍統帥的呂將軍則是在追敵時不幸中了埋伏,至今生死未卜,至於平南侯和平南侯世子更是在這一戰中雙雙重傷,在消息傳入京城的時候,二人還深陷昏迷,遲遲沒有醒來;如今的朝廷大軍,儼然是一幅群龍無首的敗軍之象,想要在這個時候力挽狂瀾,怕是也只是痴人說夢。
當這個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整個京城都在落雪聲中詭異的寂靜著。
在這靜的讓人心慌的氛圍中,所有人都在心裡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叛軍氣候已起,在如此聲勢之下,京城的陷落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當這個意識在每個人的心裡產生傳開的瞬間,又有不少人在思考著、回憶著,看著如今這叛軍的氣勢,是不是很像十幾年前的那場逼宮?
當年還只是裕王的梁武帝因仗著手中緊攥著的兵權突然之間在封地起事,一路從自己的封地殺到了京城,一夜之間屠盡了自己親兄長的東宮,逼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然後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名不正言不順的稱帝,在這天子之位上一坐就是十數年。
而今,昭文太子的遺孤也從邊陲起事,帶著鐵血雄師直逼京城,這一幕和當年何其相似;只是這一次,人們不會再將這次的『叛軍』當成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反賊,而是在心裡冒出來兩個字『報應』。
想必那位弒兄殺父的冷血天子也會在這個時候有了一點別的想法,也不知他在看見如今大梁的局勢的時候,有沒有想起當年的自己?有沒有想過他自己,也會有今天。
這日,顧言熙從呂府坐著馬車回來,一路都沉默著的她顯然是有心事的。
珞梅和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們幫著將她穿在身上的披風和帷帽拿下,然後又接過她手中已經快要涼了的手爐,扶著顧言熙坐到最靠近火盆的圓凳上,在遞上禦寒的薑茶之後,珞梅這才開了口:「沒想到不過是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四姑娘就瘦了這麼多,還有呂夫人,奴婢看她這病氣似乎很嚴重,聽說連宮裡的御醫都驚動了,日夜住在呂府為呂夫人診治,都無法讓她好轉。姑娘,你說這戰事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奴婢聽說,不光是在九陽城,還有其他起了戰火的地方,都已經死了好些人了。如今的京城,因為天子鎮壓著,沒有人敢隨便議論,可是大伙兒都在心裡害怕呀;你看這天還沒有黑,街道上都已經沒有了人際,哪怕是有人在外面走動,也是行色匆匆,不敢在外面逗留。如此惶惶不安的京城,如此惶惶不安的人心,哪裡有一點昔日的繁華與熱鬧。姑娘,奴婢是真的害怕,害怕那些叛軍明天就出現在京城的城樓之下,那我們可該怎麼辦?」
聽著珞梅的絮絮叨叨,顧言熙也在一邊聽著,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盈盈要比我們想象中的堅強,如今呂府的男丁都出去打仗了,盈盈雖然是個女兒身,但自小就在軍營中鍛煉長大,不管是見識還是心性都要比尋常的女子堅毅許多;她很清楚,如今的呂府需要靠她來支撐,所以她是不會讓自己倒下的。至於呂夫人,她得的是心病,就算是華佗在世,只要她心裡放不下、想不通,神醫也救不了她;不過,呂夫人不管怎麼說也是經歷過一些風雨的人,她知道在什麼時候自己該做什麼事,也知道身為將軍府的主母,她需要承擔什麼,所以,她的病症雖然看似兇險,可是我認為應該沒有那麼糟糕。而且前方的戰報不是說了嗎?呂將軍只是失蹤了,失蹤是什麼?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只要沒有找到屍體,那就還有活著的可能;呂夫人是個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人,她一定會支撐著自己等待消息的。」
說到這裡,顧言熙就輕輕一嘆氣,看向珞梅:「至於你問我這場戰事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確切的答案,我只知道,那發動戰爭的人應該也不忍心看著無辜的百姓遭受蒙難,他也一定在想著辦法儘快解決這場戰事。其實,這場戰爭早就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埋下了引線,咱們的這位皇帝是個狠心手辣的人,當年,若不是他殺兄弒父,搶奪不屬於他的一切,又怎麼可能會讓這麼多無辜的人來為他的貪婪和野心埋單。」
珞梅蹲坐在顧言熙的身邊,看著火盆里跳躍的火苗,道:「奴婢也聽不少人在背後議論著,說當今天子不仁,今日之禍跟他是脫不了干係的;姑娘,你說,若是在這個時候朝廷向叛軍提出議和,這場戰火是不是就會及早停下來?」
「議和?」顧言熙被這兩個字給逗笑了:「據我了解,不管是皇上還是昭文太子的遺孤,那都不是會主動站出來議和的性格,他們之間可是有著血海深仇的,這種仇恨,只有仇人的鮮血才能澆滅。尤其是咱們的這位皇帝,他這一生都為那張龍椅著迷著,為了那張龍椅,他早就背負起無數的罵名,甚至可能也在心裡做好了準備,等待著將來史官的口誅筆伐,他犧牲了這麼多,才好不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認為這樣的人會輕易站出來說一句妥協嗎?珞梅,你且看著吧,這場戰事的結局必定是不死不休的;不過,看這叛軍的氣勢,應該再用不了太久的時間,京城就會成為他們的了。」
想到自己打聽到的有關於叛軍的冷酷手段,珞梅就被嚇的小臉雪白,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就像一個被雨水澆打的小鵪鶉。
顧言熙看著這樣的珞梅,溫柔一笑,說:「你放心,咱們顧府不會有事的,父親和大哥都還在,他們會保護我們周全。」
聽見姑娘這樣講,珞梅也總算是稍稍心安了一些,小丫頭伸出手搓了搓自己的臉,硬是讓自己的表情變得輕鬆了一些后,才同姑娘道:「咱們不說那些嚴肅的話題了,姑娘,奴婢給你講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
顧言熙扭頭看向珞梅,一雙明眸盈盈水波,似是在安靜的等著她接下來要說的有意思的事。
珞梅見姑娘有了興緻,就忙清了清嗓子,道:「姑娘,你可知道,那孫府的二姑娘又被孫大人從城外的莊子里接回來了。」
雖然顧言熙早就料到孫月珊會再次回到京城,只是沒料到她竟然會回來的這麼快:「哦?孫月珊回來了?那孫夫人可同意?要知道當初孫夫人可是寧可拼了自己當家主母的身份不要,也要將這個女人送出城的;而今,才被送出去多久,怎麼就這麼快被接回來了?」
珞梅想到自己探聽到的消息,就憋著嘴,說:「孫夫人不同意又怎樣,誰讓這孫月珊如此有本事,竟然給自己找了一座還算有點能耐的靠山。」
顧言熙聽到這話,徹底來了興緻:「靠山?你不會是說姚濟庭插手這件事了吧?」
珞梅道:「可不是嘛,誰能想到,兩個月前這清平侯府還是京城裡的笑柄,沒想到才過去兩個月,這侯府就又開始跳騰起來了;可見姑娘你還真是有先見之明,有丹書鐵券護著的侯府的確是不容易倒下,不然,那姚世子怎麼敢在清平侯府的風波稍稍平定了一點之後,就開始跟孫二姑娘勾搭起來了。奴婢聽說,是姚世子主動去了一趟孫府,同孫大人在書房裡說了好半天的話,第二天,孫大人就派人將二姑娘從莊子里接出來了。在二姑娘的馬車都回到孫府的時候,大姑娘和孫夫人才接到消息,感情孫大人這是先斬後奏,根本就沒有提前同自己的夫人商量這件事。」
顧言熙雙臂抱胸,微微挑動著左邊的眉角:「看來定是那姚濟庭向孫大人提供了什麼誘惑,這才讓這個喜歡鑽營,卻沒有多大本事的孫大人下定了決心,將自己那個被厭棄的女兒重新接回府。」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只知道二姑娘被接回來之後,孫夫人去鬧了一場,那孫大人倒是氣定神閑,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叱問孫夫人,說如今叛軍作亂,四處都在起戰事,她身為母親,怎能鐵石心腸到將庶女丟在城外不管不顧?若是叛軍打到了京城,庶女身處的莊子必然會遭到荼毒,若是不及早接回來,那就是眼睜睜的看著庶女去死。孫大人斥責孫夫人沒有寬容大度之心,還說孫夫人有坑害庶女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