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塵埃落定
等候在殿外的墨影一臉心事重重，還是赤風看不下去了，走上來道：「你哭喪著臉做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次輸的人是咱們的公子呢。」
墨影看向沒心沒肺的赤風：「我擔心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赤風眼也不眨的盯著墨影看了片刻，原本臉上放鬆的表情也在這個時候漸漸斂去：「實不相瞞，我認為公子應該這麼做。自古以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都是常理。公子這麼多年是怎麼走過來的，在心裡有多痛恨這個人，別人不清楚，你我二人應該最是清楚才是。所以，他該死！」
墨影表情複雜的揉了揉自己的頭，顯然也是十分掙扎：「就是因為清楚，所以我才沒有在這個時候站出來阻止；可是，明知道公子這麼做之後會在將來為他引來什麼，我們卻不加以勸阻，難道這是身為貼身心腹應該做的事嗎？赤風，你告訴我，我們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將來，我們會後悔今日的行為嗎？」
「老子不管！」赤風有些性急道：「左右老子也管不了那麼多，我只知道，公子想要這麼做，那我們就同意他這麼做，這就夠了。至於將來世人的評說，到時候再講，大不了將來誰敢在這件事情上議論公子，老子就宰了誰。」
墨影眼神一厲，訓斥著赤風：「胡說八道，你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嗎？我告訴你，以前你跟在公子的身邊胡來，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今後，公子將要執掌天下，你要是敢拖公子後腿，或者是做出給公子臉上抹黑的事，就算是公子原諒你，我也不會輕饒了你。我知道，你也是心疼公子，知道他這些年來過的有多苦，其實，我何嘗不知只有殺了那個人才能讓公子心裡痛快，但，為了一個這樣的人，而毀了公子的聲譽，這麼做真的是值得嗎？先太子與太子妃在天有靈的話，他們會同意嗎？」
說到最後一句，墨影無聲的仰起頭看著這漫天的殘霞；他知道，今天，終究是要過去了，過往種種都要過去了，等明日黎明到來之際，這天下將會是另一番樣子。
只是，這大梁的天下將要天翻地覆，公子的心境呢？會不會將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赤風看著這樣無聲的墨影，看著緊閉的宮門，心情也跟著在這個時候壓抑起來：「真是該死的！那個人為什麼偏偏是一國之君？為什麼偏偏要跟公子沾著血親關係？！該死！全部都該死！為何這造化偏偏就喜歡捉弄公子一人，難道他這些年來，承受的苦難還不夠多嗎？」
就在赤風氣的不斷用腳提著宮門前的紅木柱子時，一聲呼喚從裡面傳了出來。
聽到聲音的赤風與墨影就像是打了雞血，一個激靈就掩藏好臉上的情緒，在快速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衫鎧甲后，快速推開宮門，朝著殿里走了進去。
本以為這一進來定然會看見滿目的血腥，可是，當這二人看見還活著的梁武帝時皆是一愣，跟著，兩個人就像是心有靈犀了一般，齊齊朝著顧言熙看過去。雖說在場之人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解釋眼前的情況，可是赤風和墨影還是在一瞬間明白了所有的事。
梁武帝之所以能夠活著，應該是因為三姑娘的原因吧；再看向自家公子，竟發現往日總是隱藏在公子眼底的戾氣竟然在這個時候稍稍化開，就像是一塊堅冰，終於有了融化的痕迹。
而這一發現都讓墨影和赤風十分激動，兩個人就像兩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不知手腳該往哪裡放，難掩激動的看向自家公子和三姑娘。
封亦辰只需掃上一眼，就知道這兩個臭小子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只是此時的他感情也十分複雜，並不是解釋的最好時機，只聽他道：「將逆賊裕王壓入天牢，待三司整理好他當年所犯的累累罪行之後，再問誅。」
赤風就像是聽到了天外之音一般，怔怔的看著自家主子，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是從主子的口中說出來的。
還是墨影在一邊看出他發愣，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提醒，這才讓他從震驚中回過神，忙回復道：「是，屬下這就將逆賊壓下去。」
摔倒在地上的梁武帝因為重傷而動彈不得，在被赤風與墨影架著胳膊架起來的那一刻還在拚命的掙扎著，用噴著血沫的嘴，滿心怨毒的朝著封亦辰大喊：「亂臣賊子！亂臣賊子！朕可是一國之君，你竟然口口聲聲喊朕裕王，還要將朕下大獄，給朕問誅？梁思小兒，你以為你這麼做就能得到天下民心嗎？你以為你這麼做，就能坐穩那張龍椅嗎？朕告訴你，這天下是朕的天下，當年，他梁啟安沒有資格坐上這張龍椅，如今，你也沒有資格；你謀逆作亂，世人定會給你一個逆賊的稱號，就算你現在再惺惺作態，也矇騙不了天下人的眼睛。」
顧言熙看著至今都在不遜叫囂的梁武帝，眉眼一沉，不等封亦辰說什麼，自己就先上前一步：「裕王難道到現在都還沒明白什麼叫做大勢已去嗎？剛才阿辰已經親口說了，他要問責你十幾年前所犯的重罪，而十幾年前，你不就是一個小小的藩王嗎？阿辰是昭文太子的遺孤，是真正的皇族血統，更是真正順應天命的人，哦對了，就是你口中最憎恨的那種占著大義名分的人，而今，他從你的手中拿回屬於本就該是他的東西，怎麼就成了亂臣賊子了？裕王難道忘記我說過的那句話；逆賊這頂帽子最是適合你，你就將其牢牢地戴在自己的頭頂上，不用謙讓給其他人。」
「至於你口中所擔心的，他會不會將天子之位坐穩，那就更不需要你來為其操心了；因為就連你這樣的人都能在這張龍椅上坐了這麼多年，它真正的主人又怎麼可能會坐不穩呢？！至於天下的民心，我相信阿辰已經得到了。」
說到這裡，顧言熙的神色陡然冷了下來，整個人就像是被包裹著一層冰霜，寒氣逼人的看向那個像小丑一樣還在不斷扭動掙扎的失敗者：「你以為我阻止阿辰親手殺你是為了什麼？你的這條老命，有什麼地方可值得他人同情的？！讓你暫時苟延殘喘的活上兩天，也不過是想要利用一下你而已。我要讓他梁思踩著你的屍骨一步躍上這天子寶座，要讓世人對他稱頌，盛讚他是個不會為了仇恨而蒙蔽雙眼的睿智明君，更要讓天下人說一句，不愧是昭文太子的兒子，其忠厚的作風，真乃遺傳自親父。裕王，你是該死的沒錯，但是，要死的對我們有價值一些。」
大殿之中，包括封亦辰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顧言熙說出口的這些話震驚了。
沒想到，在她的心裡，對梁武帝的仇恨竟然也是絲毫不輸於封亦辰的，只是，她顧言熙要顯得更為冷靜，她知道權衡得失，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這樣的顧言熙，對敵人來說是何等冷酷無情，可是對她想要守護的人來講，又是多麼的可靠貼心。
看著這樣的三姑娘，墨影和赤風皆在心裡有了一個念頭產生；那就是從今天之後，將來但凡是她顧言熙所想所願，哪怕是要他們當牛做馬，他們也會毫無任何怨言、不會有任何猶豫的去做。
顧言熙安靜的站在大殿里，看著墨影和赤風將恨到吐血昏過去的梁武帝拖了下去；感受著萬籟俱靜，久久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直到自己嬌小柔軟的身軀被封亦辰從後面緊緊地擁入懷中，這才從放空的思緒中勉強找回精神：「對不起，是我影響了你的整個計劃。」
封亦辰滿眼無奈的看著懷中這傻姑娘，將她從自己的懷裡轉過來，對上她那雙大而明媚的眼睛：「嬌嬌，你不會知道你先才的話對我來說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就算是擁有你，同你相知相愛，我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被你護著；因為在我的想法里，我才是那個應該保護你的人才對。可是就在剛才，你不僅保護了我，還保護了我的父母雙親，知道嗎？這是連我這個當兒子的，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
「我何嘗不知，殺了他是下下之策，可是就在帶著你入宮之前，我想要殺他的念頭都從未磨滅消失過；不瞞你說，這些年來我之所以能夠支撐下來，都是靠著那股恨意，那股想要殺了她的念頭走過來的；但是，在你站出來維護我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以前，我一直都以為我是足夠幸運，才遇見了你；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是老天垂憐，才將你送到我的面前，讓你將我救贖。因為我知道，你說的沒錯，殺他只能讓我一時痛快，可是殺他千次萬次，我的至親親人都再也回不來了。」